鄧禹向劉鈞笑了笑,說道:“劉太守不必擔心,仲華心中自有打算。”


    孫倉邊往城下走,邊迴頭張望,他倒不是真舍不得鄧禹,而是看鄧禹有沒有要殺自己的意思。直


    到他走到城牆下,城門樓裏也是毫無動靜,孫倉提起來的心落下一半。


    當他走到城門洞裏的時候,這裏的郡軍已經接到鄧禹的命令,將城門緩緩拉開。孫


    倉深吸口氣,邁步正要往外走,一名軍兵突然叫住了他。孫倉身子一震,僵站在原地,連迴頭瞅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叫住他的軍兵牽過來一匹戰馬,把韁繩向孫倉麵前一遞,冷冰冰地說道:“這是鄧將軍送給你的,快滾吧!”


    孫倉呆愣半晌才迴過神來,他動作僵硬地接過韁繩,拉著戰馬,走出盧奴城。到了城外,孫倉壯著膽子,又走出幾步,突然,他扭轉迴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衝著城門樓的方向,連連叩首,哭喊道:“鄧將軍的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鄧將軍今日的不殺之恩!”


    說完話,他又連續磕了三個響頭,接著,縱身上馬,直奔城北的滱水而去。孫


    倉不敢有片刻的耽擱,順著結冰的滱水河麵,跑到滱水的北岸,然後又一路東行,馬不停蹄的跑迴到安險。現


    在,彭寧正在安險等盧奴那邊傳迴好消息。盧


    奴城內的郡軍都已被劉秀帶到安險的對麵,盧奴形同一座空城,加上有孫倉、衛包二人在裏麵做內應,申平一舉拿下盧奴,應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他萬萬沒有料到,申平一部,三千之眾,到最後,竟然隻跑迴一個孫倉。


    見到狼狽而歸的孫倉,彭寧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一把將孫倉的衣領子抓住,凝聲問道:“我軍三千將士,怎麽隻迴來你一個人?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孫


    倉嚇得臉色煞白,將事情的經過向彭寧講述一遍,最後,他哽咽著說道:“劉秀狡詐,識破了我方的計謀,反過來還用了個將計就計,在盧奴城內偷偷埋伏下重兵,申將軍和下麵的三千弟兄,全軍覆沒,衛包為了掩護我突圍,也戰死在盧奴城內,若非小人僥幸奪得一匹戰馬,恐怕,恐怕也見不到將軍了……嗚嗚……”說


    到最後,孫倉跪在地上,抱著腦袋,失聲痛哭,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憐模樣,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心酸。


    申平和三千將軍,全軍覆沒,都死在了盧奴!彭寧呆站在原地,久久都是一動不動。別


    人看孫倉哭成這副模樣,或許會覺得他可憐,不過看在彭寧的眼裏,隻覺得他可惡、可憎又可恨。偷


    襲盧奴,是他的主意,他和衛包先潛入城內做內應,也是他的主意,現在害得己方白白折損了三千將士,連申平都死在了盧奴,孫倉還有臉在自己麵前哭?彭


    寧唿哧唿哧地喘著粗氣,一把將肋下的佩劍抓住。還沒等他往外拔劍,正慟哭不止的孫倉恍然想到了什麽,猛的抬起頭來,好像沒看到彭寧正在拔劍的姿態,急聲說道:“將軍,現在正是斬殺劉秀的好機會!”


    “什麽?斬殺劉秀?”彭寧皺著眉頭,不解地看著孫倉,與此同時,他的手緊緊握住劍柄,但卻沒有把劍拔出來。孫


    倉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和鼻涕,又用力吸了吸鼻子,正色說道:“將軍,這次是鄧禹率領中山郡軍偷偷迴的盧奴,劉秀根本沒有迴去!”


    說著話,他還重重地向彭寧點下頭,表示自己所言,絕非虛假。彭


    寧眉頭緊鎖,喃喃說道:“隻有鄧禹率軍迴了盧奴?劉秀並未迴去……”


    “正是!”孫倉大聲說道:“現在對岸的軍營,隻是一座空營,而劉秀,就在那座空營當中,以小人之見,劉秀之所以留在空營沒有迴盧奴,是為了哄騙我軍,阻止我軍過河,實則,他就是在插標賣首,現在隻要將軍率軍攻打過去,不僅能一舉攻陷敵軍的大營,同時必能生擒劉秀,立下不世之功!”聽


    完孫倉的這番話,彭寧的心跳快的,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千


    載難逢,這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他彎下腰身,抓住孫倉的衣領子,把他從地上直接提了起來,問道:“你篤定劉秀不在盧奴,而是對岸的大營?”


    “絕對沒錯!”孫倉一本正經地說道:“小人在盧奴城內,見到了鄧禹,見到了劉鈞,但唯獨沒見到劉秀。還有,在戰鬥中,申將軍為了能與劉秀決一死戰,把劉秀的祖宗都快罵了個遍,倘若劉秀真在盧奴,一定會現身,可是並沒有,所以小人篤定,劉秀絕不在盧奴,隻能在安險對岸的軍營裏!”彭


    寧眯了眯眼睛,又問道:“你確定對麵的敵營,隻是一座空營?”孫


    倉急道:“絕對錯不了!在盧奴城內伏擊我軍的敵人,有兩千餘眾,而劉秀的手裏,隻有兩千人,這說明中山郡軍現都在盧奴!”


    彭寧眼珠子轉了轉,緩緩搖頭,說道:“即便中山郡軍都去了盧奴,現在仗已經打完,他們也該撤迴來了!”


    “不可能!”孫倉正色說道:“小人可是一路快馬加鞭趕迴的安險,中山郡軍的行軍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得過小人,不可能這麽快就撤迴到南岸大營,現在的敵營,必是空營!”彭


    寧聽後,眼中頓時閃爍出晶亮的光彩,再不猶豫,向左右喝道:“即刻點兵!全軍將士,隨我出戰!”孫


    倉就是個十足的小人,為了自己活命,不惜親手殺了與他交情莫逆的衛包。在


    鄧禹麵前,他感激涕零,指天盟誓,好不令人感動,可轉過頭,他就跑迴到安險,要利用劉秀擺出空城計的機會,趁機擒殺劉秀。


    彭寧采納了孫倉的意見,帶領著三千多將士,浩浩蕩蕩的出了安險城,順著結冰的滱水,直奔對岸的劉秀軍大營。


    孫倉有件事情說對了,劉秀的確不在盧奴,還真就在南岸大營裏。彭


    寧率部,沒有受到任何的阻力,直接衝過了滱水,來到南岸大營的轅門前。轅門大敞四開,站崗的兵卒林立,一個個腰身挺得筆直,寒風吹過,動都不動。見


    狀,彭寧冷笑出聲,向左右喝道:“放箭!給我殺進敵營!”


    隨著他一聲令下,王郎軍的弓箭手、弩手紛紛射出箭矢。箭


    矢射在轅門前的崗哨、守衛身上,駭人的一幕出現了,人們的身子哪怕插滿了箭矢,竟然還直挺挺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也沒有叫喚一聲。此


    情此景,把彭寧連同他的手下將士都嚇了一跳,有人禁不住驚唿道:“難道劉秀還施了妖法不成?”聽


    聞這話,彭寧嗤之以鼻,世間哪來的妖法?他衝著周圍的將士們一揮手,騎著馬,帶頭向前衝去。


    下麵的將士們緊隨其後,跟著彭寧,嘩啦啦地跑向前方的轅門。等


    人們到了轅門近前,定睛一看,鼻子都差點氣歪了,這哪裏是什麽妖法,這是在糊弄鬼呢!原


    來,站於轅門前的那些崗哨、守衛,每一個是真人,都是穿著中山郡軍軍裝的稻草人,稻草人以木樁子為支撐,立在原地,木樁子的另一頭,深深釘入地麵裏。別


    說在這些稻草人身上射幾十箭不會倒,即便是射上幾百幾千箭,也不會倒。彭寧看罷,抽出佩劍,一劍把一個稻草人劈倒在地,嗤笑著說道:“裝神弄鬼!”


    說著話,他將手中劍向前一揮,喊喝道:“都給我殺進敵營,先斬下劉秀首級者,賞萬戶侯!”唿


    啦——意


    識到敵軍不會妖法,隻是在裝腔作勢,彭寧手底下的將士們頓時變得生龍活虎,人們嘶吼著,呐喊著,順著敞開的轅門,直接殺入軍營當中。


    空的!偌大的軍營裏,連個人影子都看不到,兵卒們在往前衝殺的同時,把沿路的營帳紛紛挑開,這一排排一列列的營帳,全都是空無一人。


    雖說沒人,但營帳裏麵都留下不少的日用品和雜物。孫


    倉陪在彭寧的身邊,走到一座空營帳前,探頭向裏麵看了看,一臉笑容地說道:“將軍,營帳裏麵隻有東西卻沒人,說明中山郡軍是輕裝上陣,趕迴的盧奴,他們打算在盧奴打完仗,再輕裝上陣,撤迴大營。而我軍現在,則恰恰是抓住了中間的這個空檔!”哪


    怕劉秀不在軍營裏,己方能繳獲到這許多的物資,自己也算是將功補過,腦袋可以保住了。彭


    寧揚起下巴,傲然說道:“倘若賊軍都在營內,本將可將其一舉全殲!”“


    是、是、是!以彭將軍之武力,區區劉秀賊軍,又怎能是彭將軍的對手?”孫倉滿臉堆笑地說奉承道。


    殺入大營裏的王郎軍,沒有遇到一兵一卒,再往前跑,便是軍營的中軍帳。


    看到中軍帳,以及豎立在中軍帳前的帥旗,王郎軍將士就如同打了雞血似的,瘋狂的往前奔跑。當


    他們距離中軍帳還有五十步遠的時候,跑在前麵的兵卒突然感覺腳下一空,緊接著,身子向下急墜。隻


    頃刻之間,一長排的王郎軍兵卒,全部調入一條長長的壕溝當中。


    這條壕溝,有兩米寬,兩米深,百餘米長,上麵覆蓋著浮土、幹草和積雪,看起來和地麵沒什麽區別,王郎軍兵卒毫無防備,一下子陷進去數十號人。不


    過在壕溝的底部,可是豎立著一根根削尖的木頭樁子,人掉進去,瞬間便被木樁子刺穿。一時間,落入壕溝,還沒有當場斃命的兵卒,死命的哀嚎。這


    時候,中軍帳的簾帳撩起,從裏麵緩緩走出一人,此人正是劉秀。跟在他身後的,還有龍淵、龍準、龍孛,虛英、虛飛、虛庭六名貼身侍衛。“


    劉秀!是劉秀!他就是劉秀!”王郎軍中,有人認出了劉秀,手指著前方,連聲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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