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劉玄封了侯爵爵位,還對劉玄一肚子的怨恨,這絕非劉秀偏激,他的怨恨自然也是有道理的。旁


    人或許不知道武信侯的出處,但飽讀詩書,上過太學的劉秀,他又哪能不知道?武


    信侯最先出自於呂祿。當年,呂祿便被封為武信侯。


    呂祿是何許人也?乃呂雉的親侄子!劉邦死後,呂雉獨攬大權,加害劉氏子孫,禍亂朝政,呂祿便是幫兇之一。


    後來周勃平定諸呂之亂,呂祿也一並被誅殺。


    現在,劉玄封劉秀為武信侯,這是何意?


    擺明了是把劉縯比成呂雉,把劉秀比成呂祿,現在如同呂雉一般的劉縯已經死了,那麽如同呂祿一般的劉秀,還能活得長久嗎?劉


    玄特意給劉秀封個武信侯,不是存心惡心劉秀又是什麽?


    在宦官宣讀完聖旨後,劉秀還能隱忍下來,沒有當場氣炸,過後還能像沒事人一樣,和王鳳以及其它賓客把酒言歡,不得不說,這個時候的劉秀,忍耐力已經強大到驚人的地步。當


    時王鳳顯得很興奮,還特意跑到劉秀麵前來邀功,他的這些情緒倒不是假的。


    王鳳出身於綠林,能認識幾個大字就算不錯了,以他的才學,要是能知道武信侯的出處,那才叫活見鬼了。


    也正因為明白這些,劉秀對王鳳的感激,倒不是虛情假意。


    劉秀和賓客們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才被朱祐和王霸二人架迴到洞房。這裏自然有陰麗華照顧劉秀,朱祐和王霸二人都沒有久留。陰


    麗華的兩個貼身丫鬟,雪瑩和紅箋,又是端茶,又是打水。劉秀喝了兩杯茶,又洗了幾把臉,酒意總算稍退一些。


    他看向兩個小丫鬟,笑問道:“麗華可有吃飯?”


    雪瑩迴道:“小姐……夫人剛才吃了些點心。”劉


    秀點點頭,向兩個小丫鬟揮了揮手,然後邁步向內室走去。


    打開拉門,他舉目往裏麵看去,看到坐在床沿上,一席鮮紅嫁衣的陰麗華,劉秀不由得再次看愣了神。


    陰麗華低垂著頭,她有聽到房門拉開的動靜,但等了好一會,也沒聽見有人走進來,她不自覺地抬起頭來,向房門那邊看去,正看到瞅著自己,怔怔發呆的劉秀。劉


    秀眼神深邃,黑亮著眸子裏,隱藏著太多的情緒,有喜悅,有欣慰,也有傷感、悲切。她


    輕聲說道:“文叔?”


    劉秀身子一震,迴過神來,邁步走入房中,迴手將房門拉上。他徑直地來到床榻前,在陰麗華的身邊緩緩坐了下來。沉


    默了一會,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陰麗華的手,輕輕的摩挲。


    陰麗華小聲說道:“我聽雪瑩說,陛下下旨,封你為武信侯。”


    知道武信侯出處的,可不止劉秀一個人,陰麗華才貌雙全,素有才女之稱,她自然也清楚這個武信侯意味著什麽。劉


    秀依舊是一臉的平靜,就連眼睛裏,都沒有泛起任何的波瀾,隻是,他握著陰麗華柔夷的手,不自覺地泄露了他心中的情緒,下意識地緊了緊。他


    轉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他側著頭,輕輕靠在陰麗華柔軟的肩膀上,一隻手也自然而然地環住她的腰身。


    他輕聲說道:“麗華,你知道嗎,我有過猶豫。”


    “……”陰麗華沒有接話,她也沒太聽懂劉秀這沒頭沒腦的話。


    “在要不要去新野提親這件事上,我猶豫了許久,幾次都想放棄,可幾次又都不舍。”陰


    麗華詫異地看著他。


    劉秀繼續說道:“當時,我想,就隨便娶個女人算了,可是,”說


    著話,他閉上眼睛,幽幽說道:“可是,我舍不得離開你啊,真的很舍不得。我知道,倘若這時候我若放手,你我將再難走到一起。我,究竟還是太自私了,讓你陪著我,承受這等羞辱……”


    聽著劉秀斷斷續續的話,陰麗華心頭發酸,眼圈濕紅,她反握住劉秀的手,說道:“文叔,我願意!你我成親,是我心甘情願的,我願意陪著你,一直走下去,無論是富貴還是貧窮,高貴還是低賤!”正


    因為這樣,劉秀更加不忍。在


    外人麵前,劉秀還可以穿上厚厚的偽裝,但在陰麗華麵前,他再難掩飾住自己的情緒,他眼中蒙起一層水霧,將陰麗華嬌柔的身軀緊緊摟抱在自己懷中。


    這一天,對於劉秀而言,意義非凡,不僅是他成家之日,立業之時,還是在他人生最低穀的時候,他心儀的女孩,對他不離不棄,願意與他同甘共苦,榮辱與共。這


    無疑極大激發了劉秀的鬥誌,陰麗華對他的支持,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在後麵推著劉秀,讓他一步步地從低穀當中走出來。劉


    秀成親沒過多久,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傳來,劉聖於汝南的成陽稱帝,沿用大漢的國號,自稱大漢嗣元皇帝,封嚴尤為大司馬,等陳茂為丞相。這


    個消息傳到宛城,可把劉玄嚇得不輕。現在己方的主力大軍都在北方作戰,一部分在打長安,一部分在打洛陽,偏偏這個時候,劉聖在南陽的背後稱帝了,一旦劉聖的軍隊前來攻打宛城,自己將如何自保?此


    時,劉玄倒是突然想起,曹詡曾提醒過自己,讓自己多多提防汝南的劉聖,當時自己不以為然,認為曹詡是在杞人憂天,結果劉聖還真反了,而且不僅反了,還膽大包天的自立為帝,自稱什麽大漢嗣元皇帝。如


    果劉聖被人們視為大漢的正統,那自己這個大漢更始皇帝又往哪擺?


    劉玄如同火燒屁股一般,令人急招曹詡入宮。


    此時曹詡並不是家裏,而是在劉秀的府上。他聽到劉聖自立為帝的消息後,第一時間跑到劉秀家中,將消息轉告給劉秀。


    前堂內。曹詡衝著劉秀,忍不住連連搖頭,無奈說道:“我曾當麵提醒過陛下,要小心提防劉聖,可陛下未聽,現在劉聖在成陽自立為帝,這可如何是好啊?”最


    先提出劉聖會反的人,就是劉秀,現在劉聖真反了,曹詡自然而然地跑到劉秀家中,與他商議應對之策。


    劉秀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喝著茶水,含笑說道:“劉聖會反,且在成陽稱帝,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嚴尤、陳茂二人。嚴尤、程茂,都曾是我漢軍的手下敗將,子珪又有什麽好擔心的。”曹


    詡歎口氣,苦笑道:“文叔,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就別再說風涼話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朝中無兵可用……”劉


    秀打斷道:“誰說無兵可用?子珪別忘了,潁川還有數萬的大軍呢!”


    曹詡一愣,眨了眨眼睛,是啊,朝廷在潁川也是有軍隊的,自己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劉秀慢悠悠地說道:“劉聖眼高手低,嚴尤、陳茂,名過其實,平定劉聖,並非難事,現在潁川的軍隊,都在王常王將軍的手裏,隻要陛下下旨,讓王將軍率軍討伐,劉聖必亡。”


    曹詡的眼睛大亮,連連點頭,說道:“文叔言之有理……”


    他話還沒說完,劉秀又道:“讓王將軍領兵出征,這是下策。”“


    啊?”不是剛說王常率兵出征,平叛會大獲全勝嗎,怎麽又成了下策了?


    劉秀笑問道:“子珪,陛下現在最缺的是什麽?”


    “什麽?”曹詡被劉秀繞得有點發暈,不解地問道。


    “兵權。”劉秀說道:“陛下之所以屢屢被綠林一係壓製,皆因手中沒有兵權,這次劉聖造反,倒是個拿下兵權的好機會。”曹


    詡的眼睛更亮,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了傾,急聲說道:“文叔,你詳細說來聽聽。”劉


    秀說道:“倘若讓王將軍領兵討伐劉聖,這潁川數萬大軍的兵權,還是掌握著綠林一係的手中,就算劉聖的叛亂最後被平定下來,陛下所收獲的,也僅僅是劉聖的一顆人頭罷了。”


    曹詡邊聽邊點頭,認為劉秀所言,極有道理。劉


    秀繼續說道:“倘若改派一忠於陛下的宗親去領兵,平定劉聖之後,這數萬人的兵權,可就留在陛下自己的手裏了。”對


    啊!曹詡興奮的一拍腦門,這的確是個上上之策!他轉念一想,又目光怪異地看向劉秀,問道:“文叔,你說的那位宗親,不會就是說你自己吧?”“


    哈哈——”劉秀仰麵而笑,說道:“不是我,即便子珪在陛下麵前推薦我,陛下也不會應允。我覺得劉信最為合適。”


    “劉信?”“


    首先,劉信是陛下的堂兄弟,自然是對陛下忠心耿耿,也能深得陛下的信任,其次,劉信於兩軍陣前,作戰向來勇猛,且頗有謀略,以劉信為主,王常為輔,統領潁川軍,南下汝南,定能一舉殲滅劉聖部!”


    曹詡聽後,忍不住拍了下大腿,喜笑顏開道:“文叔高謀!如此一來,既能平定劉聖反賊,又能讓潁川數萬大軍的兵權迴歸到陛下手裏,可謂是一舉兩得啊!”


    劉秀樂嗬嗬地點了點頭,說道:“好了,現在子珪也該入宮了。”


    見曹詡露出詫異之色,劉秀笑道:“子珪上次向陛下建議提防劉聖,陛下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劉聖真的造反了,子珪以為,陛下最先想找的人會是誰呢?”


    曹詡沉默了片刻,猛然站起身形,向劉秀畢恭畢敬地深施一禮,說道:“文叔提攜之恩,子珪沒齒難忘!”


    劉秀含笑說道:“還是老規矩,一切都是子珪自己想到的,和我沒關係。”


    看著雲淡風輕,絲毫不想掙功的劉秀,曹詡在心中暗歎口氣,如此能人,足不出戶,便能決勝千裏,可朝廷不加以重用,反而涼在一旁,這是朝廷自身的損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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