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在營帳內放聲大哭,悲痛欲絕,朱祐在等人在營帳外,通過小梅也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個呆若木雞。


    沒想到,宛城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主公的大哥竟然因為謀反被殺。朱


    祐眼圈一紅,眼淚也簌簌流淌下來。劉秀麾下的眾人,朱祐和劉縯的感情是最深的,畢竟從小就認識,劉縯對他就像對自家的弟弟一樣,非常的照顧。


    他咧著嘴,一邊嗚嗚地大哭,一邊囫圇不清地說道:“大哥怎會謀反?他們這是合起夥來誣陷大哥……”劉


    縯若謀反,不可能不知會劉秀,可己方這邊一點風聲都沒有,還在汝南這裏拚死作戰呢。再


    者說,劉縯真造反了,就應該率領麾下的大軍迴宛城,可劉縯的軍隊還在魯陽呢,又何談的謀反?這顯然是欲加之罪。


    其餘眾人眼圈也都濕紅,人們在悲痛的同時,也預感到要變天了。劉玄、王匡等人謀害了劉縯,他們能放過主公嗎?接下來,這些人一定是把矛頭指向主公。


    他們想迴到營帳裏,和劉秀商議接下來該怎麽辦,但聽著營帳內悲痛欲絕的哭泣之聲,人們麵麵相覷,誰都不敢進去。


    劉秀和劉縯的感情有多深厚,他們再清楚不過,劉秀聽聞這樣的噩耗,會是怎樣的心情,他們也都能感同身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起碼有半個多時辰,營帳內的哭聲才停下來。眾人互相看了看,最後人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朱祐身上,意思再明顯不過,讓他先進帳中看看。朱


    祐抹了抹臉上的淚痕,點點頭,走到營帳的門口,向裏麵輕聲問道:“主公?主公?”


    營帳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朱祐連喚了好幾聲,仍未聽到劉秀的迴音,他感覺不對勁,撩起簾帳,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進來後,他舉目一瞧,劉秀趴在桌案上,雙目緊閉,人業已暈死過去。朱祐身子一震,邊疾步上前,邊大聲說道:“主公——”


    聽朱祐的聲音不對,外麵的眾人一股腦地跑了進來,看到昏迷的劉秀,他們也都慌了,銚期迴頭,急聲喊道:“醫官!速請醫官!”當


    劉秀蘇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當天深夜,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跪坐在床榻旁的朱祐,劉秀的眼淚又流淌下來。


    朱祐連忙向前湊了湊,紅著眼睛說道:“主公要節哀,主公不能傷了自己的身子啊……”劉


    秀哽咽著說道:“我與大哥,相依為命,大哥一人,撐起劉氏,他……他怎能如此……加害大哥……”


    此時的劉秀,神智都是模糊的,說出的話,也是東一句西一句,沒什麽邏輯。但


    朱祐能聽得懂,他用袖子揉了揉眼睛,說道:“主公,大哥遇害之仇,我們一定要報!”


    劉秀目光呆滯地看著棚頂,嗓子沙啞地說道:“大哥幫他們打下了天下,他們又怎能如此待大哥……”說著話,他慢慢垂下眼簾,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這次,劉秀一直昏睡到第二天天亮,人才幽幽轉醒。隻


    一天的時間,再看劉秀,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麵頰也凹了進去,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現在業已失去了光彩。


    朱祐從外麵走了進來,見劉秀醒了,他又驚又喜地小聲說道:“主公醒了!我剛剛熬了些粥,我這就去取來。”


    劉秀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滯,一聲沒吭。見狀,朱祐心裏發酸,急忙轉身走出劉秀的寢帳,到了外麵,他才擦了擦眼淚。


    沒過多久,朱祐端著一碗粥,迴到寢帳中,在劉秀的近前跪坐下來,輕聲細語地說道:“主公,先喝點粥吧?”


    劉秀緩緩搖了搖頭。現在的他,嗓子眼就如同著了火似的,別說是粥,就算是吞咽唾沫,都如同針紮般的刺痛。朱


    祐跪坐在旁,雙手捧著碗,低垂下頭。寢


    帳裏瞬時間安靜了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劉秀呆滯的眼神總算漸漸有了焦距,他機械性地扭轉過頭,看向朱祐,抬起手臂,向外揮了揮。


    “主公——”朱祐哽咽著輕聲喚他,劉秀什麽話都沒說,隻是再次向外揮了揮手。朱


    祐無奈,從地上站起,帶著哭腔說道:“主公要保重身體啊!”說著話,他躬了躬身,退出寢帳。他


    離開後,劉秀身子向後一仰,再次倒在床榻上,慢慢閉上眼睛。現在的劉秀,心理支柱崩塌,和一具行屍走肉沒什麽區別。這


    一天的時間裏,劉秀一句話沒說,一粒米沒吃,一滴水沒喝。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就如同死人一般。


    翌日早上,馬武和馮異也聞訊相繼返迴平輿。隻


    是,他二人的迴來,也沒有讓劉秀的情況緩解,他依舊是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整個人,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得消瘦、憔悴。


    眾人明白,劉秀這是以折磨他自己的身體,來緩解心中的悲痛。但他們對此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哪怕他能大哭出來,也比現在這樣不吃不喝,不哭不笑要強得多。就


    在眾人束手無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有一人來到了漢軍大營,嚴光。


    聽聞嚴光到來的消息,麵如死灰的朱祐,眼睛突的一亮,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漢軍在淯水之濱,打敗了南陽太守甄阜和都尉梁丘賜的大軍後,嚴光便去雲遊天下了。他


    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期間一點消息都沒有,沒想到,現在他竟然來到了汝南的平輿。


    朱祐是一溜小跑的跑出大營的,看到嚴光,他快步上前,拱手施禮,說道:“子陵兄,你可算迴來了,宛城出了大事……”嚴


    光向他擺擺手,說道:“我已經聽說了。”劉縯被殺,這麽大的事,消息早已傳遍大江南北,即便是雲遊中的嚴光,也聽到了消息。


    說起來都可笑,劉縯在舂陵騎兵,高舉著反莽的大旗,在南陽連戰連捷,驚動長安的王莽。


    王莽曾公告天下,懸賞劉縯的首級,隻要有人能殺掉劉縯,無論出身高低貴賤,皆獎勵食邑五萬戶,黃金十萬斤,賜上公爵位。


    這麽重的獎賞,普天之下也沒人能殺掉劉縯,可到最後,殺掉劉縯的人,卻是和他並肩作戰的王匡等人,是他所效忠的更始皇帝劉玄。嚴


    光看向朱祐,問道:“主公現在的情況如何?”朱


    祐苦笑著搖搖頭,說道:“很不好。”


    見嚴光並沒有露出驚訝之色,朱祐繼續說道:“自從聽說大哥遇害的消息,主公不吃不喝,已經快整整三天了!”嚴


    光點了點頭,劉縯遇害,對劉秀的打擊有多大,他心裏很清楚,也比旁人都看得通透。


    劉秀是個有大誌的人,隻不過與別人不同,他的大誌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劉縯身上的。說


    白了,到目前為止,劉秀所做的一切,都是以輔佐劉縯為主,要助劉縯成就一番大業。他


    從未想過,離開大哥,自己去成就一番大業。所以劉縯遇害的消息,對劉秀的打擊絕對是致命的。嚴


    光預料到劉秀的情況會很糟糕,可是在親眼看到劉秀現在的模樣後,他還是被嚇了一跳。寢


    帳裏,光線昏暗,劉秀躺在床上,麵頰消瘦,眼窩都陷進去好深,臉色慘白,毫無血色,躺在這裏,和個死人差不多。


    看到劉秀的樣子,朱祐心如刀割,輕聲說道:“子陵……”


    嚴光向他擺擺手,向朱祐示意‘你先出去’。朱祐沒有再多話,轉身退出營帳。嚴光走到床榻近前,輕聲說道:“主公!”他


    一連叫了好幾聲,劉秀都毫無反應,嚴光擰了擰眉頭,向旁看了看,見一旁的桌案上放著一碗水。


    他拿過碗來,喝了一大口,對準劉秀的臉,噗的一聲,把一大口水都噴了出去。


    躺在床上,和死人無異的劉秀,終於有了反應,身子震顫了一下,目光轉頭,看向床邊的嚴光。


    後者抽出汗巾,一邊擦拭劉秀臉上的水漬,一邊說道:“主公,我迴來了!”劉


    秀好像不認識嚴光似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好一會,才漸漸有了焦距。他嗓子沙啞的都快聽不出來他原本的聲音了:“子陵?”“


    是我!主公,我迴來的晚了!”嚴光把劉秀臉上的水漬都擦掉,然後衝著劉秀點了點頭。“


    你……你迴來了?”


    “嗯,我迴來了!”劉


    秀眼圈突的一紅,顫聲說道:“大哥他……”


    “我都知道了。”劉


    秀一伸手,把嚴光的衣襟死死抓住,就如同抓住一顆救命稻草似的。嚴


    光低垂下頭,撫了撫劉秀抓著自己衣服的手,說道:“人死不能複生,主公要好好的活下去,隻有這樣,才不會愧對大哥的在天之靈。”劉


    秀抓著嚴光衣襟的手哆嗦起來,眼淚如同短線的珍珠,顫聲說道:“子陵,你知道嗎,樹無根,得死,人無心,又豈能活?我現在,整個心都碎了……”說


    話之間,他雙手抓住嚴光的衣襟,放聲大哭。


    就站在營帳外麵的朱祐、馬武、銚期、馮異等人聽到裏麵的哭聲,人們不由自主地都是長長出了口氣,皆有如釋重負之感。


    他們現在不怕劉秀大哭大鬧,就怕他不哭不鬧,不吃不喝,不言不語。樹


    無根,得死,人無心,又豈能活?劉秀的這番話,把嚴光這個近乎於世外之人,都說得紅了眼,把抓揉腸。他


    任憑劉秀抱著自己大哭,不知過了多久,等劉秀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他重新拿起汗巾,幫著劉秀擦幹淨臉上的淚痕,說道:“大司徒在,主公就隻是個孩子,現在大司徒不在了,主公也該長大了。”嚴


    光對劉秀的了解,看他之透徹,的確無人能比,包括與劉秀關係最為親密的朱祐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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