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縯沒想到王匡請自己吃飯的目的是為了讓兩家結成親家,他愣了一下,笑道:“章兒還小,現在談論親事尚早。”


    王匡擺擺手,含笑說道:“可以先把兩個孩子的親事定下來嘛,又不是馬上就成親。怎麽,伯升兄可是瞧不起我王匡?”劉


    縯仰麵而笑,說道:“伯升並不此意。”王


    匡笑道:“那這件事情,咱們可就說定了!”


    劉縯聳了聳肩,不置可否。他不太喜歡王匡這個人,而且兩人在政見上存在的矛盾很大,但與王匡結成親家,對他而言,也的確有不小的好處,所以對於這件事,劉縯一時間還真不太好做出決斷。雖


    說劉縯沒有開口拒絕,但也沒有立刻應允,王匡臉上依舊是樂嗬嗬的,心裏卻很是不爽。他現在可貴為上公,難道他的女兒,還配不上你劉縯的兒子?


    即便王匡此時的提親隻是出於虛情假意,但劉縯不冷不熱的態度,還是讓王匡覺得顏麵掃地,心中暗恨。他


    拿起酒杯,樂嗬嗬地說道:“伯升,來,我們再幹一杯!”


    劉縯舉杯說道:“幹!”


    眾人紛紛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王鳳放下杯子,問道:“伯升,此次出兵弘農,可有把握?”


    劉縯淡然一笑,說道:“莽賊已形同朽木,攻克弘農,易如反掌!”


    朱鮪不以為然地說道:“隻要大司徒能拿下了弘農,那麽定國公攻下洛陽,亦非難事了!倘若大司徒攻打弘農受阻,長安的莽軍便可通過弘農,馳援洛陽。”劉


    稷聞言,臉色頓是一沉,不滿地大聲說道:“區區弘農,又豈能擋得住我數萬大軍?”朱


    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當初大司徒打宛城,也是耗時數月之久,弘農之城防,完全不次於宛城!”劉


    稷還要說話,李軼倒是搶先開口說道:“大司馬多慮了,雖然弘農的城防不次於宛城,但莽賊的朝廷裏,卻隻有一個岑彭。”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宛城之所以難打,讓漢軍久攻不下,耗時達數月之久,皆因守城的人是岑彭,倘若換成旁人,宛城早就被攻下,又何至於拖這麽久?


    劉稷深以為然,狠狠瞪了朱鮪一眼,轉頭對李軼點了點頭,笑道:“來,季文,我們這些在前線征戰的兄弟幹一杯!有些人,最有本事的就是一張嘴,最大的能耐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李軼微微一笑,拿起酒杯,和劉稷相互敬了一下,雙雙將一杯酒喝幹。朱鮪在旁看著,鼻子都快氣歪了,臉已憋成醬紫色。


    見狀,劉稷心情大好,與李軼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個不停。酒


    宴當中,劉稷和朱鮪針鋒相對,不過今晚李軼似乎鐵了心的站在劉稷這邊,有了李軼相助,劉稷可謂是如虎添翼,連懟了朱鮪好幾次,幾次都讓朱鮪啞口無言。這


    頓酒宴,對於朱鮪而言,顯然十分掃興,臉色也一直不太好。酒宴還沒有完全結束,朱鮪便起身向王匡告辭了。朱鮪一走,陳牧和張卬二人也雙雙起身離去。今


    晚的宴會,參與的人本就不多,現在朱鮪、陳牧、張卬三人一走,現場便隻剩下王匡、王鳳、劉縯、劉稷、李軼五人。人


    少喝酒,本來挺無趣的,但有朱鮪、陳牧、張卬三人陰陽怪氣,更加無趣,所以等他們三人離開後,現場的氣氛反而變得更熱鬧。


    劉縯和王匡、王鳳推杯換盞,劉稷和李軼把酒言歡,五人飲酒,很快便分成了兩撥對飲。劉縯、王匡、王鳳主要聊前方的戰事,劉稷和李軼則是聊家常。李


    軼恍然想起什麽,對劉稷笑道:“對了,我都差點忘了恭喜阿稷呢!”劉


    稷一臉的莫名其妙,不解地問道:“季文恭喜我什麽?”李


    軼笑道:“昨日阿稷去皇宮赴宴,不是當著陛下的麵抱怨官職太小,隻是個校尉嗎?我聽說今日陛下已擬旨,要升阿稷為將軍,抗威將軍!”


    劉稷眨了眨眼睛,嗤之以鼻,說道:“我的校尉之職,乃大哥所封,能封我為將軍者,也隻有大哥,他劉玄憑什麽封我?”


    此時劉稷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神誌不清,舌頭發硬。他的話音不小,即便是另一邊的劉縯、王匡、王鳳都聽得清清楚楚,三人停止交談,齊刷刷地看向劉稷。


    劉縯暗暗皺眉,嗬斥道:“阿稷,不可胡言亂語!”


    劉稷不以為然地說道:“大哥,我可沒有亂說!我漢軍能有今日之成就,和他劉玄有什麽關係,他立過什麽功勞?”他


    越說越氣,加大聲量,繼續道:“這大漢的皇帝,憑什麽讓他劉玄來做?我看他就該早點讓賢給大哥!”此


    話一出,在場眾人的臉色同是大變,尤其是劉縯,腦袋嗡了一聲。雖說私下裏,劉稷也經常有這樣的抱怨,但那畢竟是在私下裏,沒有外人在場。而


    現在的情況不同,王匡、王鳳兩個綠林係的頭領可都在呢,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若是傳出去,劉稷長了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劉縯是真急了,拍案而起,怒聲喝道:“阿稷,你喝得太多了,給我立刻迴府!”


    “大哥,我沒喝多,我說的句句肺腑……”


    “你還說?”劉縯瞪圓了眼睛,怒視著劉稷。劉稷嚇得一縮脖,酒也被嚇醒了幾分,他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看劉縯,再瞧瞧在場的王匡、王鳳、李軼三人,大氣都沒敢喘,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形,向劉縯拱手施了一禮,然後步履蹣跚地向外走去。看


    到王匡、王鳳有放劉稷離開,劉縯提起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暗暗鬆了口氣。


    他拿起酒杯,說道:“阿稷這個人,向來口無遮攔,又貪好杯中之物,喝醉之後就胡言亂語,定國公和成國公可不要把阿稷剛才的話當迴事!”


    王鳳表情尷尬,幹咳了一聲,什麽都沒有說。


    王匡則是樂嗬嗬地擺手道:“不會、不會,劉校尉的酒後失言,我們又怎麽會放在心上呢?哈哈——”說完話,他還大笑了幾聲,表示自己完全沒往心裏去。


    王鳳頗感詫異地看眼王匡,王匡可一直視劉稷為眼中釘,肉中刺的,這次劉稷當眾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王匡竟然就這麽輕易的放過他了?這


    也太不符合王匡平素裏的作風了!王鳳總覺得王匡表現得十分蹊蹺,但具體是怎麽迴事,他一時間也搞不太明白。王


    匡的話,讓劉縯又放心一些。他拿起酒杯,正色說道:“定國公,剛剛阿稷失言,皆因我管教不嚴,我自罰三杯!”說著話,劉縯一口氣連幹了三杯酒。其


    實劉稷剛才的那番話,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大家都不放在心上,過後就忘了,自然不會有什麽問題,但若是深究起來,那問題可就大了,劉稷免不了要受嚴懲。好


    在王匡樂嗬嗬的,沒有再提這件事,繼續和劉縯有說有笑的把酒言歡。


    且說離開定國公府的劉稷,出了大門,他騎上自己的烏騅馬,在迴府的路上,他也驚出一腦門子的冷汗。


    剛才他的確是得意忘形了,完全忘了自己所在的場合,也忘了在場還有王匡、王鳳二人。


    這兩人可是綠林係的大哥和二哥,與己方是水火不容的政敵,他剛才的那番話,無疑是落了王匡、王鳳的話柄,倘若他二人拿自己的這番話大做文章,後果不堪設想。


    但轉念一想,劉稷的心又放了下來,覺得自己多慮了。王匡今晚的目的是要和大哥結成親家,就算自己有過錯,看在大哥的麵子上,他也不會把自己怎麽樣。劉


    稷騎著馬,正往前走著,突然間,前方傳來一股勁風。劉稷可是久經沙場的將領,即便現在喝高了,神經也依然敏銳。他


    下意識地向旁一側身,就聽嗖的一聲,一支箭矢貼著他的臉頰飛過,將他臉側的皮肉劃開一條口子。


    他心頭一驚,舉目向前看去,隻見前方的街道上閃過一條黑影,直奔街邊的一條小巷子跑了進去。劉


    稷勃然大怒,在宛城,竟然有刺客敢對自己放冷箭,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他想都麽想,提馬便追了出去。他


    身後好跟著好幾名侍衛,眾人反應過來,紛紛驚唿一聲:“大人——”人們跟在後麵,撒腿猛追。隻是他們的兩條腿,又怎能快得過寶馬烏騅?隻


    眨眼的工夫,劉稷便連人帶馬的追進的那條小巷子裏。幾


    名侍衛氣喘籲籲地在後麵狂奔著,等他們快要接近小巷子入口的時候,猛然間,就見街道兩側的屋頂上站起身數十名黑衣人,他們的手中皆端著弩機。啪


    、啪、啪!數十架弩機一同射出弩箭,那幾名侍衛都來不及做出任何的抵抗,隻頃刻間便被周圍飛射過來的弩箭射成了刺蝟。


    且說劉稷,他騎馬追進小巷子裏,舉目往前看,前方果然有條黑影在晃動。他


    冷笑出聲,催馬向前直衝。他也就跑出十幾米的距離,猛然,他發現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橫著一條絆馬索。


    劉稷臉色頓變,他的雙腿急忙夾緊馬腹,同時一提韁繩。若


    換成普通的戰馬,在這麽近的距離下,又是這麽快的速度,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而烏騅卻在馬上要碰到絆馬索的瞬間,一躍而起。就


    在劉稷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的時候,突然間,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小


    巷子兩側的屋頂上,站著十數名黑衣人,他們從屋頂上合力灑下了這張大網,把劉稷連人帶馬罩了個嚴嚴實實。噗


    通!落地時,劉稷連同胯下的烏騅,一並翻倒在地。劉稷和烏騅還從地上站起,但身上罩著大網,哪裏還能站得起來?劉


    稷反應也快,抽出佩劍,想把身上的網劃開,可是沒用,這張網是特製的,網繩當中都夾雜著鐵線,劉稷的佩劍根本劃不開。這


    時候,小巷子兩側的胡同裏,一下子衝出來百餘名軍兵,人們一個個手持長矛,衝到劉稷近前,把他團團包圍,一根根的長矛齊齊頂在他的身上。“


    劉稷,你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吧?”


    劉稷尋聲望去,隻見有一人從軍兵當中走了出來。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劉稷咬牙道:“朱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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