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兩名郡軍漢子向劉秀這邊走過來,到了近前,他倆仿佛不認識劉秀似的,上下打量他好半晌,不確定地問道:“你……你是劉兄弟?”


    劉秀被他二人的樣子逗笑了,拱手說道:“在下劉秀,這廂有禮了!”


    那兩名郡軍漢子也都樂了,禁不住感歎道:“劉兄弟,你剛才的樣子和現在的模樣相差也太大了!”


    劉秀淡然一笑,他恍然想起什麽,收起玩笑之意,正色問道:“歇桑呢?歇桑也在裏麵嗎?”


    兩名郡軍漢子搖頭,說道:“歇桑被蓋大人關押在別的營帳裏了。”


    聞言,劉秀暗鬆口氣,還好歇桑活著,能不能逼迫蠻人退兵,全指望歇桑呢。他看著熊熊燃燒的中軍帳,幽幽說道:“裏麵有上百蠻人吧?”


    “上百?”兩名郡軍漢子一笑,說道:“劉兄弟,你走之後,我們在營地裏又揪出來數百蠻子,他們也都在裏麵。”


    說完話,一名郡軍漢子還頗感惋惜地說道:“可惜現在留在營地裏的蠻子都是些老弱病殘,要麽就是女人,沒能殺到蠻兵,真是可惜!”


    劉秀默然,沒有接話。


    蠻人固然可惡又可恨,但屠殺蠻族的女人和老弱病殘,也不是多麽光彩的事。


    他們正說著話,蓋延走了過來,看清楚劉秀的樣子,他也是一愣,不會很快便恢複正常。


    此時蓋延手上的鐐銬已經被砸掉,身上也披帶上了盔甲,他的身材本就高大,再加上這一身甲胄,以及手中的偃月長刀,當真是威風凜凜,仿佛天將下凡一般。


    他先向中軍帳那邊努努嘴,對劉秀義憤填膺地說道:“這些蠻子,進入益州燒殺搶掠,更可惡的是,竟還食人,被他們吃入肚腹者不計其數。無論男女,無論老幼,但凡是蠻子,就都該殺光!”


    劉秀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即便他不認同他們的做法,但也不會多說什麽。


    他說道:“巨卿兄,蠻軍的目標是漢中城,我們現在沒有時間在這裏多做耽擱,當及早動身去往郡城救援才是!”


    蓋延點點頭,抬頭望了望夜空,說道:“天快亮了,等天一亮,我們就動身,去往郡城。”


    稍頓,他又佩服道:“我想明白了,劉兄弟擒下了歇桑,是打算用他去要挾那些進攻郡城的蠻軍!”


    他已經聽那兩名郡軍漢子講述了劉秀的計劃,要拿歇桑去要挾歇圖,逼歇圖撤兵。


    他暗自慶幸,好在自己剛才沒有衝動,如果一時性急,真把歇桑殺了,單憑他們這點人,想救援郡城,簡直是以卵擊石。


    說話時,蓋延把肋下的佩劍接下來,遞給劉秀,說道:“救命之恩,無以言謝,這把劍,就送做劉兄弟防身之用吧!”


    劉秀結果蓋延遞來的劍,向外一拔,青光乍現。定睛細看,這把劍的劍柄為青色,劍身也泛著青光,冷森森,陰測測,一看就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這個禮物可太貴重了!劉秀急忙把劍送迴劍鞘,對蓋延說道:“巨卿兄,這……”


    蓋延向他擺擺手,正色說道:“此劍名為青鋒,據傳是雙劍,可惜我一直未能找到另一把。其實這把劍我用來並不順手,好在夠鋒利,也夠漂亮,平日裏,多是做裝飾之用,今日送於劉兄弟,還望劉兄弟務必收下!”


    他慣用刀,不過在那個時期,刀還不算是上檔次的兵器,無論是練武之人還是文人,都習慣於佩劍。


    “巨卿兄,這件禮物太貴重了!”劉秀低頭看著手中的青鋒劍,很是不好意思。


    蓋延笑道:“此劍再貴重,還能貴重過我和兄弟們的命嗎?我和兄弟們的命都是劉兄弟救的,這區區一把青鋒劍又算得了什麽?”蓋延為人十分豪爽,他送出去的東西,那就是真心實意的送,如果對方不收,他隻會認為自己送出去的東西沒有被人家看在眼裏。


    劉秀不再推遲,將青鋒劍掛在腰間,然後向蓋延拱手施禮,說道:“巨卿兄如此厚禮,文叔感激不盡!”


    蓋延拱手迴禮,接著哈哈大笑道:“劉兄弟太客氣了。”


    留在營地裏的蠻人,一個都沒跑掉,被蓋延等人分別關押在幾座大型的營帳裏,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點燃營帳,將數百名蠻人全部焚於營帳當中。


    等到天亮,劉秀和蓋延等人兵分兩路,一路去往漢中城,另一路護送百姓們去往旬陽。


    劉秀和蓋延當然都要去往郡城。他們離開山穀,穿著密林,向郡城方向行進。


    正往前走著,突然間,前方的叢林當中射出一箭,箭矢哚的一聲,釘在距離劉秀和蓋延不遠的一顆大樹上。


    眾人同是一驚,紛紛亮出武器。正準備往前衝殺的時候,蓋延抬起手來,將插在樹幹上的那支箭拔下來,仔細一瞧,脫口說道:“是我們漢人的箭!”


    他拿著箭矢,衝著前方樹林大聲喊喝道:“是漢人兄弟嗎?”


    蓋延的嗓門極大,這一嗓子,能傳出去好遠,迴音久久不散。


    過了一會,前方樹林傳出嘩啦啦的響聲,緊接著,一行十數人從密林當中走了出來。


    蓋延不認識走出來的這些人,可劉秀定睛一看,頓露驚喜之色,這十幾人,大多都是老熟人。


    他一邊向前跑去,一邊興奮地大喊道:“平哥、忠伯、次元、季文……”


    這十幾人當中,有張平、龍淵、李通、李軼,另外的幾人,也都是與劉縯交好並一同參加義軍的兄弟。


    看到迎麵而來的劉秀,眾人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看了又看,確認是劉秀沒錯,眾人一同湧了上來。


    平日裏不太願意說話的張平,此時都激動的嘴唇顫抖,哽咽道:“阿秀,你可讓我們好找啊!”


    龍淵和李通都是雙目猩紅,走到劉秀近前,把他緊緊擁抱住。李通更是哭出聲來,即便李軼,也是在旁一個勁的抹眼淚。


    這幾天,他們一直都在乾尤山內苦尋劉秀,眾人都抱著同一個信念,那就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即便劉秀不幸遇難了,他們也要把劉秀的屍首送迴老家蔡陽。


    可是他們翻查了無數的漢中軍屍體,也未能找到劉秀,人們是既失望又暗暗慶幸,失望的是怕永遠都找不到他了,慶幸的是,隻要沒找到他的屍體,就說明他還有可能活著,當然,這個希望非常渺茫。


    一連幾天下來,眾人都以精疲力盡,就在他們漸漸陷入絕望的時候,劉秀竟然不可思議的出現在他們的麵前,眾人又哪能不激動?


    剛開始隻是龍淵和李通抱著劉秀,很快,張平、李軼等人也走了過來,眾人抱成了一團。


    擁抱了好一會,眾人的情緒才漸漸平複下來,劉秀揉了揉濕紅的眼睛,問道:“平哥,你們為什麽還在乾尤山?”


    張平苦笑,正要說話,他轉頭看向蓋延等人,問道:“阿秀,他們是?”


    沒等劉秀說話,蓋延走上前來,拱手說道:“在下蓋延,乃漢中郡軍軍司馬。”


    張平本就是益州人,早就聽說過蓋延這個人,對於他以往的輝煌戰績也十分佩服。


    他拱手說道:“在下張平,這位是龍忠伯、李通、李軼……”


    他把眾人一一向蓋延介紹了一番。而後他方對劉秀講起他們的事。


    乾尤山之戰,漢中軍損失慘重,原本一萬多人的大軍,最後逃出乾尤山的,已不足兩千人。


    就連都尉唐珩亦是身負重傷,他被人背出乾尤山時,人就已經不行了。


    另外,漢中義軍的首領杜悠陣亡。襄陽義軍的首領劉縯也是渾身上下多處負傷,隻不過傷勢不太嚴重。


    在戰鬥當中,劉縯完全是憑借個人的武力,硬是於蠻軍的重圍當中殺出來一條血路,唐珩等人之所以能突圍出來,也全靠劉縯在前披荊斬棘。


    等他們好不容易逃出乾尤山,準備跑迴郡城的時候,劉縯才突然發現自己的弟弟劉秀沒在隊伍當中。


    他心中大急,本想折返迴去,尋找劉秀,卻被奄奄一息的唐珩拉住了。


    唐珩身上多處負傷,最致命的一處傷口位於小腹,被蠻人橫切了一條好長的大口子,連腸子都流出來了。


    他告誡劉縯,不可衝動,現在迴去,非但找不到人,反而是去自尋死路。


    乾尤山內藏有上萬之眾的蠻軍,其目標一定是郡城,唐珩托付劉縯,務必要守住郡城,一切都應以大局為重。


    叮囑完劉縯,唐珩便不行了,直到死,他的手都緊緊抓著劉縯的衣袖,他把守住郡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劉縯身上。


    這時候的劉縯陷入到兩難的境地,一邊是自己的親弟弟,一邊是危在旦夕的漢中城,這讓他如何抉擇?


    就在劉縯左右為難之時,張平挺身而出,自告奮勇,願意返迴乾尤山,尋找劉秀。龍淵緊接著便跟了出來,然後便是李通、李軼等人。


    劉縯看了看眾人,最終點了點頭,對張平意味深長地說道:“敬之,吾弟之安危,就全靠你了!”


    張平正色說道:“伯升兄放心,若找不到阿秀,我絕不出山!”


    劉縯又看看龍淵、李通等人,向他們深施一禮,然後再不猶豫,帶著不到兩千人的殘兵奔往郡城,張平、龍淵等人則返迴乾尤山,尋找劉秀的下落。


    這便是整件事情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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