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著跑著,前路被一座湖泊攔擋住,這座位於山穀內的湖泊並不算大,遠遠望去,湖水呈詭異的暗紅色。


    當劉秀和馬嚴跑到湖泊的近前,定睛再看,二人都差點當場吐出來。


    湖水為何是暗紅色的?那完全是被人血染紅的。


    湖水當中漂浮的屍塊以及人類的毛發、內髒都清晰可見,整座湖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


    更駭人的是,岸邊這裏的地麵上,幾乎鋪了一層的白骨。


    那不是長時間因為腐化而成的白骨,全是新鮮的人骨,上麵能看到血絲、血肉以及被利器劈折的斷口。


    一瞬間,劉秀和馬嚴都明白過來,這麽多的蠻子藏在乾尤山內,連日來他們吃的究竟是什麽!


    難怪漢中郡的百姓經常被蠻子劫持,下落不明,原來他們都被蠻子填了肚腹。


    “嗬嗬……哈哈……”馬嚴突然像發了瘋似的狂笑起來,說道:“劉兄弟,看來咱倆今日是難逃此劫了,也罷,兄弟就先走一步!”


    他不再跑了,而且此時也無路可跑,他提著長劍,扭轉迴身,看向後麵追殺上來的蠻子,大喝一聲:“兔崽子們,都他娘的來吧!”


    嗖嗖——


    數支箭矢向他飛射過來。馬嚴揮劍格擋,彈開了幾支箭矢後,噗的一聲,他的小腿先中了一箭。


    馬嚴的身子向旁一栽,他斜著踉蹌出去幾步,才算把身形穩住,不過就這一會的工夫,他身上又連中了數箭。馬嚴嘶吼著,繼續踉踉蹌蹌的向前跑去。


    箭矢一支接著一支地釘在他的身上,時間不長,馬嚴的身體已如同刺蝟一般。


    隨著蠻人停止放箭,馬嚴的身子也隨之跪坐到地上,腦袋向下無力地耷拉著,血水順著他的嘴角和鼻孔往下流淌。


    眼睜睜看著馬嚴被蠻人亂箭射殺,劉秀心中已無悲憤,因為他清楚,自己很快也會步馬嚴的後塵。


    看著一步步向自己逼近過來的蠻兵,劉秀提著劍,倒退了幾步,鞋底踩過白骨,發出咯吱吱的聲響。


    此時就算劉秀想一死了之都沒有可能,因為蠻兵不會放過他的屍體,他會和這裏的成群白骨一樣,被蠻子挖出內髒,吃光皮肉。


    劉秀環視四周如狼似虎的蠻族人,雖然他還是在往後退,但腳步已越發的堅定,與此同時,他的嘴角還稍微勾了一下。


    就算死,他也不會讓自己成為這些蠻子的腹中餐。


    看到劉秀的嘴角莫名其妙的上揚,蠻族人頗感奇怪,還沒反應過來,劉秀突然擲出手中劍。鐵劍在空中打著旋,正中一名蠻兵的胸膛。後者哀嚎一聲,頹然倒地。


    劉秀再不停留,縱身躍起,他沒有向馬嚴那樣衝向敵人,而是直接跳進了惡臭的血湖當中。隨著咚的一聲,湖麵上濺起一層血水。


    見狀,蠻族人紛紛怒吼著衝上前來,低頭向湖裏查看。


    可是湖水已經被染成了黑紅色,而且上麵漂浮著一層內髒和屍塊,根本看不到劉秀的身影。


    蠻族人氣得暴跳如雷,人們紛紛撚弓搭箭,向湖水當中盲目的亂射。


    有些箭矢直接射到了湖麵上的屍塊,而有些箭矢還是射入湖水當中。


    身在湖水裏的劉秀感覺自己的後肩和後腰同是一震劇痛,他心中明白,自己身上肯定是中了兩箭。


    不敢往水麵上浮,劉秀隻能向湖水的深處潛,以此來躲避蠻族人的箭射。


    隨著他越潛越深,箭矢到了這裏,已經毫無力道,對他也不構成威脅,但他是人,不是魚,不可能一直憋在水中不唿吸。


    沒過多久,劉秀便感覺自己已快要窒息了。


    生死關頭,人的求生潛能會被激發到最大,現在的劉秀就是這樣。肺子裏的氧氣越來越稀薄,他也越來越急迫,睜開眼睛,向四周張望。


    相對而言,下層的湖水沒有上麵那麽渾濁,但也正因為這樣,劉秀看到了無比駭人的一幕。


    原來湖底的一層都是人頭,那是一張張被泡的又白又漲、模糊不清的臉孔。


    即便是在許多年後,劉秀都無法忘記此時此刻的這一幕。


    就在他感到絕望之時,突然瞥到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有兩個小光點。因為湖水太渾濁,劉秀也看不清楚那兩顆小光點到底是什麽。


    他本能的向光點那邊遊了過去。


    這裏是山壁,位於湖水的底部山壁上,雕刻著兩隻側身的仙鶴,而發出亮光的正是兩隻仙鶴的眼睛。


    劉秀遊到近前,定睛細看,兩隻仙鶴的眼睛裏各鑲嵌著一顆黃豆大小的珠子,亮光正是這兩顆小珠子發出的。


    在兩隻仙鶴的中間,還有一個洞口,洞口很小,比狗洞大點不多。肺子都快要憋炸的劉秀已沒有時間再去細想,他伸出手來,用力的去摳仙鶴眼中的珠子。


    也許是年代久遠,珠子鑲嵌的已不再牢固,也許是在求生欲的促使下,劉秀體內爆發出超乎想象的潛能,總之,他並沒有費太大的力氣,便把兩顆發亮的小珠子硬扣了下來。


    而後他雙手捏著小珠子,遊進那個黑洞洞的小洞口內。


    在洞外,湖水裏還算是有點光亮,遊進小山洞裏,立刻變得黑漆漆一片,毫無光線,如果不是劉秀把這兩個發光的小珠子扣下來照亮,他恐怕什麽都看不清楚。


    山洞是個往上的斜坡,劉秀借著這兩顆小珠子,奮力的向上遊。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從水中浮了出來。那一瞬間,劉秀感覺自己像是爬出了煉獄似的,他張大嘴巴,口中發出嘶啦嘶啦急促的吸氣聲。


    好半晌,劉秀才算漸漸緩過這口氣,這時候,他背後的兩處箭傷已疼得像火燒的似的。


    湖水中全是汙血和爛肉,困的時間太久,早已腐臭,傷口浸入這樣的汙水,要能好得了都怪了。


    劉秀先是將後肩的箭矢拔掉,接著又把後腰的箭矢拔下。


    好在湖水的阻力讓兩支箭矢的力道都不大,隻是傷到他的皮肉,並非傷骨,也未傷及內髒,可即便如此,個中滋味也不好受。


    他強忍著疼痛,高舉著手中的兩顆小珠子,抬起環顧四周。


    此時他還在山洞裏,隻不過與洞口相比,這裏已經大了許多,向前看,前方竟然有階梯,向下是一直通入湖水中,向上就不知通到那裏了。


    劉秀心中一動,急忙遊了過去,到了近前,他的腳已能踩到浸在湖水中的台階。他站定身形,手腳並用的向台階上爬。


    他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更不清楚是誰在這裏開鑿了這麽一條山洞,但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這裏真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


    劉秀順著台階,爬出湖水,在水麵上的台階,因為潮濕的關係,又長時間無人行走,沒有陽光照射,長滿了苔蘚,又濕又滑。


    他順著台階,繼續小心翼翼地向上爬。他感覺自己爬出差不多得有十丈左右,台階終於到了盡頭。


    這裏是一座小山洞,並不大,洞中空無一物,不過在一旁的洞壁上,刻著幾個字。


    劉秀走上前去,手扶著洞壁,用小珠子照亮,定睛細看,看了好一會,他是有看沒有懂,洞壁上的文字也許是春秋戰國時期,文字還未統一時留下的,也許是更早時期留下的,反正是劉秀看不懂的古文。


    他又用小珠子照看四周,在山洞的裏端還有個洞口。此時劉秀的頭腦也是越來越昏沉,他手扶著洞壁,一步步艱難地向前走著。


    走出這個小山洞,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狹長的隧道。


    隧道地勢的傾斜很明顯,是一直往上的。


    劉秀吞了口唾沫,喘息了幾口,繼續費力地往前走著。


    這條隧道並不筆直,中間拐了好多的彎,也不知走了多久,劉秀漸漸看到麵前有亮光。他精神一震,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等他終於走出這條隧道,眼前豁然開朗,這裏是一座巨大的山洞,而且前方有洞口,洞口不大,外麵還長滿了草藤,陽光透過草藤的縫隙照射進來。


    劉秀適應了一會,眼睛才漸漸看清楚山洞內的一起。這裏以前明顯有人居住過,洞裏不僅有石床,還有石桌、石凳等物。


    讓劉秀頗感意外的是,石桌上還放著一卷竹簡,竹簡的旁邊擺放著一隻晶瑩剔透的小玉瓶。


    他走上前去,拿起竹簡,他的手剛一抓,竹簡就散了。年代過於久遠,編成竹簡的繩子早已腐爛。


    他拿起記錄書名的竹片,看上麵的文字。文字雖已模糊,但還是能辨認得出來,隻不過和剛才洞壁上刻的文字一樣,劉秀是一個字都不認識。


    他把手中的這根竹片放下,目光落在一旁的小玉瓶上。


    玉是上佳的羊脂玉,雖然光亮,但卻亮得柔和,沒有咄咄逼人之感。小玉瓶差不多有孩童的巴掌大小,很是漂亮。


    劉秀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瓶,分量比他想象中重一些,他稍稍晃了晃,可以感覺到裏麵有液體流淌。


    他吞了口唾沫,拔掉瓶口,下意識地低頭聞了聞。


    按理說,這些物件已如此的久遠,久遠到連文子都是劉秀看不懂的,即便玉瓶裏裝的是清水,現在也早就臭了,可怪異的是,劉秀非但沒有聞到異味,反而清香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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