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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近年關,青州城內家家戶戶忙著準備年貨。這個時候也是田家豆腐坊最忙碌的時候。每天田老板一家天不亮就得起來磨豆腐,那一屜屜還冒著熱氣的豆腐,用不了多一會就會被人買走。所以每到這個時候一家三口就忙的團團轉。


    天近晌午時分,客人逐漸減少,這時一家三口才鬆了口氣。看著疲憊的爹娘,田翠盡管也很累,但是依然挑起水桶走出家門。田老板看看自家閨女,又是心疼又是自豪。


    “翠兒他娘?那個王猛有沒有迴信呀。現在北方不安定,戰事接連不斷,千萬別有個三長兩短的。唉,要我說就給翠兒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吧,省的這樣提心吊膽的。若是將來有個萬一,咱閨女靠誰去呀。”


    “他爹呀,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咱家閨女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就是個認死理兒的。要不是這樣,那孫家公子那麽好的家世人品,又不嫌棄咱們是貧家小戶,不早就好事成雙了嘛。唉,咱家丫頭哇,注定是個受苦的命,可惜了這副好相貌呀。”


    老兩口子正在聊閑篇兒,門口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來。


    “田伯父、伯母,學生來取定好的豆腐,不知現在可方便?”


    “孫公子來了,方便方便。”


    老兩口兩忙起身招唿,來人正是孫不二。此時的孫不二一身青衫,人也顯得莊重了許多,眉宇間也有了一絲英朗正氣。


    “伯父,不知令嬡可在?”


    “啊?哦哦。我家田翠去擔水了。”


    孫不二抬頭看看灰蒙蒙的天,又看看冷風唿嘯的街巷,不禁心中一疼。拱手一拜說聲恕罪之後,轉身出了門往水井那裏走去。田老板兩口一看連連歎氣,心說自己閨女若是跟了這位孫公子,那才是進了福窩呢。可惜,沒那個命呀。


    田翠小心的拎起水桶,井沿上結了厚厚一層冰。腳踩在上麵十分的光滑。田翠又要小心不讓水濺出來,所以隻好雙手拎著木桶小心翼翼的離開井口。


    寒風唿嘯,水桶裏的水一會就結了一層薄冰。放下水桶之後,田翠不停的往凍的通紅的手上哈氣。然後急速的搓著雙手,再塞到腋下。借著喘氣的機會,田翠又想起了王猛。


    “猛子哥,你到哪裏了?為啥不來個信呢?你有沒有棉衣穿呀?你能吃飽嗎?知道嗎,翠兒想你啦。”


    田翠不敢讓眼淚流出來。因為那樣臉上的肌膚就會皴裂,寒風一吹比刀割還疼。田翠歎了口氣,剛想彎腰擔起水桶,卻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她站起身一看,即便是田翠這般青州城內數一數二的美女,也不禁被眼前的這位姑娘的花容月貌驚呆了。


    來人和田翠一樣,都是年齡相仿的爛漫少女,都是受爹娘百般寵愛的年紀,境遇相差卻是如此的懸殊。田翠家算不上富戶,所以田翠的衣衫隻能算是幹淨整潔。遠遠算不上美麗,和華貴就更沾不上邊了。可是眼前這位女子卻不同,大大的不同。


    隻見她外罩潔白的雪狐皮裘,厚實的鬥篷把她的頭包裹得嚴嚴實實,隻剩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露在外麵。要不是這時候是白天,田翠一定會以為是月中的仙子下凡來到她麵前。那女子的雙手攏在腹間,一個同樣是雪狐皮製成的暖袖把女子的雙手護得嚴嚴實實。


    田翠不好意思再看這個女子了,她覺得和人家比起來自己真是要多醜有多醜。田翠正想挑起水桶離開,沒想到那個女子說話了。


    “這位妹妹,請問田家豆腐坊怎麽走啊?”


    哎。人美就算了,連聲音都這麽好聽。富貴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樣啊。田翠一邊想著,一邊抬起頭來迴答。


    “這位姐姐,我家開的就是豆腐坊我爹姓田。姐姐是找我家嗎?”


    “哦?那你就是田翠妹妹了?咯咯咯,看你那吃驚的樣子。姐姐是來給你做媒的,我家三叔人品、相貌、能力都堪稱一流。而且我家三叔說啦,非你不娶。所以姐姐特地跑來,接你去和我家三叔成親。”


    “姐姐不要開玩笑。田翠雖是窮家小戶出身,但也知道女子名節輕易不能玷汙。況且田翠已有婚約了。請姐姐迴去吧。”


    “自古以來成親一事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經父母首肯,又無三媒六證就與人私定終身。此等行徑說重了就是忤逆不孝,我看你還是聽姐姐的話,嫁給我家三叔吧。我家良田千頃,牛馬成群,仆人眾多。你嫁入我家之後,不僅吃喝不愁,而且不必受著勞役之苦。更為重要的是,令尊令堂也能跟著享福,好過你一家守著豆腐坊過清苦的日子。怎麽樣?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你的父母想想吧?父母養你不易,有這個報答父母養育之恩的機會,你還考慮什麽呢?”


    “這位姐姐。今天你就是把天說破,我也不會答應你。你家富貴是你家的事,與我何幹?我和猛子哥的事情我爹娘都已經知道,也算是父母之命。至於媒妁之言,我猛子哥答應我了,定會風風光光的娶我過門。猛子哥已經投軍去了,我如今也算是軍中家眷。姐姐你若是再糾纏不休,我就告上縣衙告你欺辱軍眷之罪。”


    在大燕軍眷是受保護的,任何人等不得欺淩,否則嚴懲不貸。田翠此話說的有理有節,引得那女子身後眾人無不點頭讚歎。


    那女子咯咯一笑繼續說到:“妹妹好口才。不過你那情郎也是剛剛投軍,也不知何時能夠功成名就。戰場上刀槍無眼,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該如何自處?再說時至今日,你那情郎可曾有音訊傳來?若是他一年不迴你該如何?”


    “我就等他一年。”


    “十年不迴呢?”


    “等他十年。”


    “若是一輩子不迴呢?”


    “我就等他一輩子。”


    “好!像咱們家的人。”


    那女子身後的人齊聲讚好。那女子收起笑臉走到田翠麵前,一隻溫暖的玉手,拉住田翠冰涼的小手放進暖袖中,兩雙手在溫暖的暖袖中緊緊握在一起。


    “翠兒妹妹,姐姐替我家三叔高興,高興他能夠遇到你這樣的好女子。別急著瞪眼,你還不知道我家三叔是誰吧?”


    “哼,不稀罕。”田翠扭過頭去,還想把手抽出來。不過卻被那女子死死攥住。


    “真的不想知道?好吧,可憐我家三叔,一心一意想著你,沒想到你卻這般心狠。姐姐我沒招了。隻好迴去告訴我家三叔,就說田翠姑娘不打算嫁給他了。各位,咱們走吧。田家小姐不答應嫁給咱們家三叔,我也沒辦法。哦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家三叔叫王猛,法名戒色。”


    女子說完轉身就走,田翠一把抱住那女子著急的喊著:“誰說我不答應了,我答應,我答應。”


    “呦呦呦,這得多麽恨嫁呀。剛才還推三阻四的,現在卻這麽著急要嫁。妹妹,你這樣很丟女人臉的。咯咯咯咯。”


    女子笑得花枝亂顫,身後眾人早就笑得前仰後合。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笑著說:“田姑娘,我家三爺就是王猛。如今和我家少主同在太子麾下。三爺任東宮六率陪戎校尉。你眼前這位是我家少夫人,也就是三爺的結義大哥牛天賜的未婚妻,咱們是一家人。哈哈哈哈。”


    “妹妹,剛才姐姐在和你開玩笑呢。不過姐姐真的為你和三叔高興,你倆就是天生一對兒,誰敢阻攔姐姐第一個不答應。現在姐姐問你,到底嫁還是不嫁?”


    “嫁。”


    “妹妹,姐姐沒聽清,再說一遍。”


    “嫁~~~~。”


    “哎呦,還是沒聽清。你們聽清了沒?”


    “沒聽清,大點聲,哈哈哈哈。”


    “姐~~~~~~,你壞。”


    田翠領著袁媛、何尚等人高高興興的迴家去。袁媛準備得很充分。帶來了六七輛馬車,那意思是要把老田家全家一起搬到蒼山府去。袁媛和牛天賜相處久了,可以說是心心相應。從袁媛接到牛天賜的傳書之後,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至親至近的人最好還是聚在身邊,這樣一來可以方便照顧,二來可以防備某些人的暗算。


    一行人來到田家豆腐坊。那陣勢惹得周圍的鄰居們紛紛出來看熱鬧。袁媛也是故意要抬高田翠的身份,所以倆人躲進馬車裏,在丫鬟們的幫助下,迅速完成了讓田翠從醜小鴨成為白天鵝的轉變。


    等到田老板夫婦手忙腳亂的從家裏跑出來的時候,隻見門前站著兩個絕色美女。那個穿著白色雪狐裘袍如同仙子一般的女子自然不認識,可旁邊那個一身銀狐裘袍的美女咋就那麽眼熟呢?這不是自家的閨女田翠嘛。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田翠本就容貌出眾,經過這一精心打扮,再換上精致素雅的衣衫,立刻就顯得貴氣逼人。周圍的鄰居們認出了田翠,紛紛在議論老田家的閨女看來是攀上了富貴人家了。隻看那一身打扮就知道值不少銀子呢,老田家時來運轉了。


    田翠從來沒被這麽多人羨慕過,一時間羞的不知所措。好在有袁媛這位大嫂在,一切都不用她操心。袁媛麵對田老板夫婦飄飄下拜,田老板夫婦哪裏見過這等場麵,神仙般的人兒給自己老兩口行大禮,這是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


    袁媛口齒伶俐三兩句話就說明了事情原委,田老板夫婦那顆心終於放迴肚子裏。滿腹歡喜瞬間浮到臉上,鄰居們這才明白。感情田家的閨女真的飛上了高枝兒。田翠的情郎,那個名震青州的戒色和尚如今已經成了太子麾下的軍官。也成了老田家的乘龍快婿,這老田家看來是要發達了。許多有閨女的人家,現在連腸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就讓自家閨女也跟著戒色了。唉,這就是命啊。


    鄰居們怎麽想的田老板夫婦管不著,也不想管。反正自家閨女的眼力不錯,命也好。找個和尚當夫婿都能出人頭地,自己閨女真是不同凡響。田老板夫婦現在哪裏還會說半個不字,袁媛怎麽說怎麽是。老兩口子慌忙的收拾東西,沒賣出去的豆腐也全都送給鄰居們。鄰居們又是羨慕有事替他們高興,都說老兩口這閨女養得太值了,今後就跟著閨女享福吧。


    俗話說破家值萬貫,盡管有牛家的人幫忙,那些瓶瓶罐罐的也裝了好幾車。再說還有房產要處理呢,於是一家三口跟著袁媛住進了青州裏最好的客棧,最好的包間裏。等把房子發賣了就一起迴蒼山府,那裏有專門給王猛準備好的大宅子。王猛是個孤兒,上無父母,下無弟妹。人家田翠一進門就是當家夫人,不過呢怎麽管家還得跟袁媛好好學學。


    人啊就是這樣,趨炎附勢攀高踩低。青州城的大小官吏走馬燈似的前來拜訪,禮物成堆的送,交情變著法的攀。田家的那套破房子居然賣了五千兩銀子。五千兩啊,在京城都能買處不錯的宅子了。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見田翠,還有那位神仙一般的侍讀夫人。有一個人就獨自徘徊在客棧之外,既不離開也不進去,他就是孫不二。


    梵林禪寺的戒癡小和尚,如今也成了令人羨慕的人。因為他一到客棧就被何尚恭敬的請了進去,說是兩位少夫人正在等他。門外等著拜見兩位夫人的人都很詫異,相互一打聽才明白,原來這戒癡是王校尉的師弟,而且是親如手足的那種。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連說難怪難怪,應該應該。


    戒癡拘謹的坐在兩位美女的麵前,喝了好幾杯茶才喃喃的開口說:“牛夫人、田姐姐,我師父無塵大師請你們明天到寺中一趟,有要事相商。”


    田翠看著袁媛。她是知道的,王猛和無塵名為師徒情同父子。按理說王猛有了好出身,應該告訴無塵大師,但是現在田翠是唯袁媛馬首是瞻,凡事隻有袁媛點了頭她才會去幹。這不是說田翠沒有自己的頭腦,而是田翠覺得袁媛想的比自己想的周全,辦事也是麵麵俱到。在這方麵田翠和袁媛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田翠唯恐自己禮數不周,怠慢了無塵大師,將來惹得王猛不高興,所以她想看看袁媛的意思。


    “大師相招,我們姐妹焉敢不從。請迴複無塵大師,我等明日就去梵林禪寺拜見大師。”袁媛痛快的答應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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