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望著息二夫人,淡色的眼眸在油燈蠟燭的映襯下,總算有幾分膚淺的暖意,然而那眸底無人可窺視之處,依然是萬年冰寒。

    “要是是自家烏龍,那阿九自己擔著這事便是,不勞二嬸費心。”花九這話說的軟中帶刺,輕鬆綿軟的就將息二夫人給頂了迴去。

    二夫人一拂衣袖,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她微揚著頭,便是不屑的很。

    花九提著那染血的火盆施施然走到初一和初紅麵前,咚的一聲將那火盆扔到她們麵前,便道,“平素,我並不喜歡處罰下人,但總有那幾個不識相的念著姑娘我純善,便想欺到頭上了去,所以,有時候我便也會用點非常手段。”

    花九這般說著,然後她朝春生喊了聲,“去,將我的香花沫子都帶過來。”

    春生領了命,福了一禮,便匆匆迴菩提小院去,她家姑娘出嫁之際,可是從永和公主那和花府搜刮了好些珍奇香花碾成沫子,一並帶了過來,當時還被她們四個丫頭笑話了來,說別家姑娘出嫁帶的是金銀首飾嫁妝,到她家姑娘,便成香花了。

    花九扣了下粉白透明的指甲,然後在初一和初紅麵前緩緩蹲下,看著兩人就道,“你們也是知道夫人我出自調香世家,這香呢,分很多種,有專門引蜘蛛的,還有專門喚來老鼠的,想不想知道上次我用香品引來蜘蛛,然後活活被蜘蛛吃掉的那人最後是個什麽下場?”

    說到這裏,花九頓了一下,她無視息家其他人接一同變了的臉色,隻自顧自的對著兩婢女繼續道,“那是一個身強力壯的漢子,竟想誣我清白,我將那香品一點一點塗滿他的整個身上,然後便有無數蜘蛛從四麵八方爬到他身上,從嘴巴裏、鼻孔裏、眼眶裏、耳朵裏爬進去,從肚子裏麵吃到外麵,兩刻鍾的時間而已,那漢子就被吃個精光,隻剩骨頭架子而已……”

    花九絮絮叨叨地說著,她聲音清淡如水,語調也沒任何起伏,然那些話聽到人耳朵裏,便讓人從心底發寒起來,根本不敢去想象那個場景,實在是聞所未聞。

    其他息家人都這般感覺,更別說首當其衝的初一和初紅兩婢女,兩丫頭已經渾身顫抖起來,臉上血色皆無,冷汗瞬間就打濕她們的後背衣衫。

    一直站在最角落裏的息先生安靜無言,甚至這大半夜的他連算盤也沒帶,堪堪穿的算完整的衣服,就那麽慵懶地靠在牆邊,眯起眼睛,像是在打瞌睡又像是在眯眼看誰。

    他看著站在屋子中央的花九,知道這樣的陣仗

    還難不住她,也定是猜得到她一定有後招,隻是實在沒想到會是這個。

    現經她那一說道,他不禁又想起那個被蜘蛛吃掉的漢子來,那個時候的花九也如這個時候的般,依然那麽自傲地隻是站在那,便能成為奪人眼球的存在。那素白的小臉越發明媚至心間,最後就像一抹經歲月陰雕而成的印記,再也不會忘記消失。

    “姑娘,香沫子來看。”這當,春生清脆的嗓音響起,伴隨著這聲音,還有一股奇異的花香味彌漫來來,那是從未聞過的清雅淡香,隻嗅到一絲,便都覺得整個人心神都被洗滌了一遍的感覺般。

    然,又一想到剛才花九所言,那蜘蛛吃人的事,眾人臉色便都不好看了,甚至有息家人竟用袖子掩住口鼻,生怕在多聞一絲。

    這番眾人之態,花九自是收在眼底,她接過春生拿來的香沫,然後撚起一小撮,就道,“罌粟,有麻痹致幻效果,能引萬物……”

    “我說,婢子什麽都說……”

    花九的話還沒說完,初紅首先撐不住了,她被嚇的身子發抖厲害,甚至根本不敢抬頭看。

    “賤蹄子,都知道什麽還不趕緊招了!”這當,息二夫人趕緊插了一句,她臉色變了幾變,甚至那眼神都是狠厲不善的。

    花九從頭至尾都將息二夫人的表情看的明白,自然是猜到她開始心虛了,生怕初紅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然而,花九仿佛根本未聽到初紅的話,她將手心靠近唇邊,微翹的唇尖輕輕一吹,那向沫子便盡數沾染到兩婢女身上,散發出幽幽的香味。

    “啊!”初紅尖叫一聲,就想爬將起來。

    也就初一還穩得住,雖然她臉上的表情也是害怕,但她死死咬著嘴唇,半點聲都不吭。

    “是初一,那倒刺是初一安的。”哪想,初紅跳起來便指責出初一來,她臉色發白,剛才還嫵媚的眉目此刻風情盡數散去,隻餘惡狠狠的怨毒。

    “初紅,你亂說什麽!”初一也是個硬茬子,都這個時候了,她竟還能保有冷靜。

    “就是你,我就去找四公子的時候,親眼見你將那倒刺安在火盆上,你還說,最好趁此機會燒死了七少夫人才好。”初紅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連初一當時說了什麽她都說了出來。

    初一嘴唇囁嚅了幾下,她似乎想說什麽,然而心有顧慮,隻那眼角餘光瞟了息二夫人一眼。

    “好你個下賤的坯子,竟敢謀害到主人的

    頭上來了,我平素你怎麽教管你們的,你就這般迴報我麽!”二夫人當即站到初一跟前,揚手就是啪啪幾個大耳刮子,頓時便扇的初一牙齒都被吐了出來。

    “二嬸子,這是幹什麽?縱使這事是她所為,二嬸子又這般急忙的是為何?”花九收了香沫子,遞給春生那好,那冷厲的視線就直直望進二夫人眼眸深處。

    二夫人也是個不甘示弱的,她毫不避讓的也看著花九,那保養的像雙十少婦的臉上就牽扯出一絲笑意明媚的花來,“我這是內疚啊,息七小媳婦,等你日後能掌家之時,便會明白二嬸這般心情是為哪般了。”

    “哦?”尾音上挑,帶著嘲諷的意味,花九轉眼就對著息大爺息烽道,“大伯,事情基本清楚了,還請大伯定奪。”

    這卻是直接邁過了二夫人,讓息大爺做主的意思,二夫人不是洋洋自得自己掌家麽,花九還偏生就不找她下裁定,隻就找上了息大爺,這便是赤裸裸的蔑視。

    二夫人即使在暗恨,卻也是拿花九無可奈何,這家裏,外麵商行之事,全是息大爺在打理,不自覺的息烽身上便帶有一種習慣的統領指揮的氣質,對於後宅之事,若真交到他手裏,他也就習慣的拿出自己那息府家主的氣概。

    “你這婢子,說為何要暗害少夫人?”息大爺臉一板,長期在外和形形色色商人之間打交道的,那氣勢卻不是二夫人可比擬的。

    初一剛才被二夫人給打的狠了,她趴在地上半天才迴過神來,然後朝著花九的方向狠狠的啐了口血水就道,“七公子何等驚豔才覺的人物,又豈是這女人可以配的上的,我自然便是替七公子不值當而已。”

    花九眼尖的發現,當初一說完這番話之後,二夫人一直緊拽著衣袖的手稍微鬆了鬆,儼然是放心下來。

    “不知死活的賤婢,來人,給我拉下去活活仗斃,以示懲戒,我倒要看看著府裏還有多少心懷不軌的小人!”息大爺猛地一拍案幾就騰的起身,那雙眼眸罕見的有淩厲如刀的暗芒閃過,這樣強勢的息烽卻是少有見到。

    這話一落,便有來人將初一拖了下去,初一也不反抗甚至多餘的話也不說一句。

    “讓二嬸子身邊少了個得力使喚習慣了的婢女,阿九真是抱歉的很,二嬸子還好麽?”花九朝著二夫人的方向遙遙一福禮,那巴掌大的小臉就有笑意浮現。

    “哪裏,我還要感謝息七小媳婦的聰明,要不然留個這樣的賤婢在身邊,什麽時候被賣了都還不知道。”

    二夫人也是個狠角色,折了一隻左膀右臂,她並不心痛。

    事實上,花九壓根就沒指望因為這件事就將二夫人扳到,她最為主要的目的還是想確定到底是誰那麽沉不住氣,都等不及息子霄下葬就對她出手,今晚上算是確定了二房對她的不友善,日後行事起來就方便多了。

    外麵有慘叫的聲音傳來,卻是在仗斃初一,那哀嚎的淒慘在晦暗的天色裏傳去很遠,不知道的還真會嚇一跳。

    事情水落石出,然息家眾人去都不慌著散去,反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的集中到了春生拿著的香花沫子上。

    “息七媳婦,”終於,息大爺率先開口了,“不知,你剛才說的那蜘蛛……那香的事,真有那麽厲害?”

    聽聞這話,花九隻抿唇輕笑,她拉起袖口,掩了下嘴角,淡色的眼眸便有宛若水銀般的流光晃悠飄蕩,氤氳的不著地,“當然是阿九亂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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