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子牙在朝歌養好傷後,就領了旨開始在全國晃蕩除妖。這期間,帝辛為了表示對他的重視,派了醫術精湛的禦醫去給他診治,還和妲己(也就是菡若)親自去看過他。薑子牙又感激又愧疚,傷一好就立馬出發了。


    他真的不知道怎麽麵對帝辛才好。師父讓他下山是要助周伐商的,可是西岐那邊現在容不下他,帝辛又對他予以重用,每次看到帝辛,他都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如果不是有師命在身,他早就決心輔佐帝辛開創一代盛世了。


    帝辛雖說偶爾犯一點糊塗,像強征美女入宮之類的,但傳言不一定真實,最後往往都查無實據,最後真正入宮的也就一個蘇妲己。這與其說是帝辛好色,更像是政治上的權衡。


    在薑子牙的觀察中,帝辛應該是可以成為一代明君的。他重用能臣,剛毅果決,曾經禦駕親征,將大商國土擴展至東海之側。宮闈之事也有節製,目前隻有兩個王子,三個公主。對一個君王來說,其實是有點太節製了的。若是能得群臣好好輔佐,未嚐不能夠萬古流芳。也不知道師父是怎麽判斷出殷商當亡、西周當興的。


    薑子牙是有野心的,他是懷著大展宏圖的心思下的仙山,想做一代名相,用胸中韜略治一個太平盛世出來,兼濟天下,流芳百世。但是既然元始天尊給他的命令是扶周,他就不能公然地違背師命,大力輔佐帝辛。然而西岐又顯然不會容他,除了為大商做事,他還能幹什麽?帝辛又無大錯,對他那麽禮遇,公然與之作對,薑子牙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薑子牙想要大幹一場,但是又放不開,別提多糟心了。


    除妖這個事,至少能讓他短期內不用直接麵對帝辛。所以薑子牙痛痛快快地接了活兒就走了。


    薑子牙剛出了朝歌城之後,帶著尤渾一路前行,走到一處人跡稀少處,驀然看見前麵芳草離離間,立著一道曼妙的身影,戴著白紗的幕離。旁邊一頂簡樸的小轎,轎旁立著的,不是壽仙宮賢妃身旁的貼身侍女是誰?


    帝辛帶著妲己(也就是菡若)見過薑子牙數次,所以薑子牙對妲己身邊的貼身隨侍也有印象。難道這戴著幕離的是賢妃?賢妃在這裏,那帝辛……


    薑子牙心中一陣緊張,萬一帝辛要授給他什麽密旨,他是接受還是不接受?既是密旨,肯定是事關重大的。自己若是不接受,那就相當於跟帝辛撕破臉了,他對自己的一應優待恐怕都會取消。那自己到時候該何去何從?天大地大,這凡世間可還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總不至於兩手空空下山來,再兩手空空迴山去吧!那樣的話,就算師父不說什麽,在師兄弟間自己也忒沒臉麵了,怕是要好些年都抬不起頭了。


    自己若是接受了,如果旨意有違師父對自己的囑咐,那自己算不算是背叛師父?師父會不會把自己逐出山門?自己的一應本事,都是師父培養的,若是被師父所棄,自己還如何托身於天地之間?


    一瞬間的功夫,薑子牙心中卻轉過百般思慮。無論哪種結果,都是他不願要的。


    菡若看見薑子牙臉色又青又白,眼神飄忽地往她身後瞅,還有啥不明白的?說白了,他今天的困境,其實就是在自己的一步步誘導下造成的。但是菡若並不同情他,也不為前世的妲己怨恨他。怨恨是一種多麽無用的情緒?要讓他幫自己達成前世妲己的心願,才算是為那個可憐的姑娘出氣了。


    “國師不用瞅了,大王沒來。”菡若開門見山地跟薑子牙說道,同時摒退了飛霜、白露兩人,“我想跟國師單獨談談。”


    “嗯?”薑子牙來不及欣喜,就又麵色凝重了下來。賢妃和帝辛一向形影不離,說不定是替他傳密旨來的呢!但他還是說了聲“好”,讓尤渾等人離得遠遠的。


    菡若見周圍無人,這才慢慢揭開幕離,露出絕美的麵龐來。


    “不知大王讓娘娘帶了什麽旨意過來?”薑子牙拱手道,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不是大王的旨意,是我自己有幾句話跟你說。”


    “哦?不知娘娘有何事吩咐?”薑子牙驚訝之餘,又放鬆了下來。


    “我是想問國師幾句話,煩請國師幫我解答。”


    “娘娘請說!”


    “天下蒼生重,還是達官勳貴重?抑或是君王、仙、神重?”


    “自然是仙神為重,次為君,再次達官勳貴,最後是芸芸眾民。”薑子牙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麽好問的。


    “那請問國師,若是沒有芸芸眾生,達官勳貴如何存在?君王如何號令天下?仙神又何以為仙神?”


    “這……”薑子牙一時語塞,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即便是仙神,也是需要人們的信念之力的。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萬物生而不同,皆有其存在的意義。國師為何說,芸芸眾民是最輕的呢?”菡若不過是以數千年以後世人的智慧來點化薑子牙罷了。


    薑子牙縱然為當世的頂尖人物,但是這個社會未發展到那個階段,他的思想觀念也是達不到那個層次的。


    “那依娘娘之見,當是如何?”薑子牙語噎,把問題拋迴給了菡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個觀念狠狠地震動了他。


    人們都認為,仙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神次之,接下來是凡間的君王貴族,最沒地位的就是萬民。可是眼前的這個賢妃娘娘卻說,所有生靈都是平等的。此前還沒有人敢這麽說過。然而,更震動他的還在後頭。


    “依我看來,芸芸眾民,反而是最重的,沒有普通百姓,別的都不存在。其次是君王和貴族。貴族幫助君王管理好了百姓,君王才能安心地統令天下。仙神高高在上,一念之間就可導致人間滄海,更應該謹言慎行,超脫物外才對。”


    這番言論雖然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太超前了,但薑子牙並非常人,而且他正處於一個左右為難、一不小心就會被兩邊的人放棄而眾叛親離的境地。隻有在困境中的人,才會靜下心來專心地思考人生,也比較容易接受新的道理。正是出於這個原因,菡若才選擇在這個時候對薑子牙說這番話。


    這是菡若第一次在她所做的任務中向古人推銷後世的思想。不管薑子牙能不能立刻接受,這段話都會在他心中埋下種子,在合適的時候生根發芽。他即將在大商境內四處遊蕩,有足夠的時間慢慢消化這個思想。


    薑子牙的師父是元始天尊,是闡教教主。殷商朝堂上遍布截教的骨幹人物,比如文太師之類的。商周之戰,背後就是闡教、截教兩教對凡間權力的爭奪。所謂的“天意”,不過是利益驅動下發起爭鬥的一方製造的冠冕堂皇的說辭罷了。


    薑子牙身負封神榜,在帝辛和元始天尊之間猶豫不決。在這個年代,師父是不亞於親生父親一般的存在。如果不出意外,就算現在扶周有那麽多的困難,隻要元始天尊把那些困難都給捋平了,薑子牙還是會聽從他師父的話的。


    隻有改變了他的思想,才能改變他的選擇。所以菡若才破而立新,希望讓他能夠從另外一個方麵考慮問題。菡若並不指望一席話就能讓薑子牙堅定不移地站在殷商這一方,隻希望他能不要盲目聽從他師父的,幫助西伯侯發動戰爭導致天下大亂。隻要保持中立就可以了。


    希望薑子牙不會讓她失望。


    薑子牙此時已經被震得不能說話了。他看著眼前的女子,絕色傾城,乃是一介貴女,怎麽會有將天下萬物裝入胸襟的心懷!


    這個觀點雖然沒人敢提過,可是細細思量,還是很有道理的。萬民若是不存在了,勳貴、君王、仙神都失去了統治的對象,那他們還能成為勳貴、君王、仙神嗎?


    薑子牙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再看向菡若的眼神已經完全不同。


    “娘娘的想法太……”


    “太與眾不同、驚世駭俗了是吧?”菡若微微一笑,麵容如清豔的水蓮,“我隻是希望國師能在做事情的時候不要光考慮身邊人的訴求,多想想那些普通的民眾。他們生活不易,也最容易被傷害,卻是最大數量的人群,是殷商的最基本的組成部分。他們生存已經很不易了,就不要再給他們增加苦難了!”


    “娘娘的話,我記在心裏了。”


    “那就好!國師有空多想想!本宮就告辭了。”菡若放下幕離,迴到轎子上,遠遠離去。


    薑子牙沒有告訴任何人方才與“賢妃娘娘”說了什麽。因為隔得遠,尤渾也不知道剛才那女子是誰。百般打聽,薑子牙也不說。尤渾不由得齷齪地想到,那說不定是薑子牙這個表麵仙風道骨實際上卻可能“葷素不忌”的記名師父的老相好呢!


    菡若迴宮的路上,從轎子裏往外看,發現李醫官正在宮中侍衛的陪同下一路小跑往西街的方向去了。西街南正是西伯侯姬昌被囚禁的那處宅子所在地。


    難道西伯侯又病重了?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了吧啊!這個樣子,恐怕要提早一點做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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