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差不多了。顧博把做法用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一鼎香爐插上三根香,兩根紅燭點上。中間放一個銅鏡。燭火照耀的鏡麵模糊不清,顧博拿出裝了神泉水的瓶子。一滴滴的向銅鏡上滴水。一開始水滴在銅鏡上還是正常的樣子,水花炸開。但隨後。水滴在鏡子上就好像滴進了另一個時空,在鏡麵上蕩起一層層的漣漪。銅鏡反射燭火的光。漸漸明亮起來。

    顧博口中誦念招魂咒,“茅山第四百零八代弟子顧博,有請尊師江白蕊,急急如律令!”

    隨著顧博念完咒語。銅鏡裏開始變幻出另一種場麵,鏡身閃著幽綠的光。整麵鏡子就像一口深井,看不到底。幽綠的光越來越強,照在顧博臉上。看上去詭異極了。

    顧博也十分緊張的樣子,吞了吞口水。又想念一遍咒語的時候,光線突然黯淡了下來,一縷白煙從銅鏡中飄出,漸漸變幻,最後化成顧博姥姥的模樣。

    顧博姥姥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花白的頭發挽在腦後,臉上一直揚著慈祥的笑容,隻是此時她身上穿著黑色的壽衣,看上去有些滲人。

    她看到我,黑墨一樣的眼睛一亮,“小晴都長這麽大啦。郎飛已經在下邊都告訴我了,你以後也是門下弟子。他走的急,沒能教你什麽,我留給二狗子的那本小冊子,你就拿去學吧。”

    我想說這小子早就給我了,我不介意仙姑奶奶再罵顧博一次,但我轉念一想,人都死了,就少為這不肖的孫子操點心吧,才忍住了沒說。

    顧博瞧見我沒說,神情一鬆,趕忙扯開了話題,將我和白楚恆的事情說了一遍。我見他說的不清不楚的,就接過話來,把賀翰和賀斯博以及蘇洛的事情一股腦全告訴了仙姑。

    仙姑聽完我說的話,臉色一沉,“借屍還魂是禁術,別說是我就是我師父都不會。你既然提到了五芒星,那男人用的應該是西方的巫術。他又叫賀翰叫師叔,那男人應該是蘇家的後人。”

    “對,對。”蘇洛當然是蘇家的後人了。

    “蘇正義在我門下學過一段時間,但他涉及官場,我不想牽扯其中,便將他逐出師門了。這個叫蘇洛的男人有可能是蘇正義的兒子,不過蘇正義都死十幾年了。”

    我並不想知道什麽蘇正義的事,又將白楚恆的事情問了一遍。

    仙姑想了想,說,“我是見過他的真身,他是一具千年僵屍。我去山洞抱迴你的時候,那時他已經醒過來了,但山洞是個封印,他出不來。現在你們說他是

    魂魄的形態,這就奇怪了,他既然能出來了,為何放著他的肉。體不用,去做一隻厲鬼。要知道,他是千年僵屍,練得鬼心,肉。體法力強大。這其中一定有隱情,還有為他解開封印的人,其後的目的也需要查一查。顧博,這件事你要留心,切不可讓他在陽世為非作歹。”

    顧博鄭重的點頭,問會不會是蘇洛解開的封印?

    仙姑搖搖頭,“封印我看過,是陰陽家設的五童子鎖山大陣。除非是陰陽家族的人才有法子解開,其他人若想解開封印,必被反噬,受地獄之火焚燒而死。”

    “這麽狠毒?”

    “若非此強大.法陣,也困不住一具千年僵屍。”

    我是來問能不能救白楚恆的,結果這爺孫倆商量起怎麽對付白楚恆了。我心裏不爽,又問了仙姑一遍,能不能複活白楚恆?

    仙姑搖搖頭,“這個我就無能力為了。小晴,我還要勸你一句,人鬼之間沒有善緣,就算那隻僵屍現在對你好,但他終究是隻鬼,終有一天會傷害你的。”

    我一聽這話,整顆心都涼了。忽又覺得愧對仙姑,明明白楚恆害死了她,我卻還要她幫我想複活白楚恆的方法。

    “仙姑奶奶,對不起,白楚恆害了你,我卻……”

    “害了我?害死我的是個丫頭!”仙姑情緒激動,周身鬼氣不安分的上下浮動,鏡麵幽綠的光忽明忽暗,映照的整個停屍房都陰森詭異。

    丫頭?!

    我看向顧博,顧博心虛的把頭轉向一邊不看我,他明顯是知道真相的。

    “我撒謊是想讓你對白楚恆有戒心,誰知道,毛用沒有!”顧博小聲嘀咕,見我真生氣了,忙又說,“我也不錯了,雖然嘴上吵吵著收了他,但每次都沒下死手,也算將功補過了。”

    當著仙姑的麵,我也不好對顧博發火,又問了仙姑一些別的東西,比如她在下麵過得好不好了,還習不習慣之類的。

    仙姑告訴我,修道之人殺戮深陰債重,沒那麽容易投胎轉世的,現在她在陰間當一個引路的小陰差,日子過得也挺好。說還見到我逝去的爺爺了,還問我想不想見?

    我一聽這話頭皮都麻了,就想著讓顧博送走仙姑。

    誰知我還沒開口,就見仙姑臉色一沉,化成一股鬼煙鑽進了銅鏡裏。顧博也拉著躲進了房間陰暗的角落。

    “怎麽了?”

    “別說話,鬼門開了。”顧博壓低了

    聲音。

    我聽不出他有任何的恐懼,反而覺得他十分興奮。這家夥不會本來就這麽打算的吧?

    陰風唿嘯,把蠟燭吹滅了,這下子停屍房徹底沒了光亮,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我緊張的抓著顧博的胳膊,害怕的渾身都在打哆嗦,鬼門關啊,誰能想到活著的時候能見到鬼門關!這他媽可比見鬼刺激多了!

    隨著停屍房溫度越來越低,正對著我們的一麵牆發出幽綠的光,綠光中心是一個黑洞,黑洞隻打開了拳頭那麽大,鋪麵的煞氣衝了出來,令人作嘔的腥臭味瞬間彌漫整個停屍房,就好像把人埋進了腐爛的屍體堆裏。

    為了不讓自己吐出來,我捏住了鼻子。

    一個人形的白光從黑洞裏走出來,起初隻有手指那麽大點,到了地上暴漲出一個成年人的身高,他周身向外散發著絲絲寒氣,身穿著白紙糊的寬大衣裳,頭上頂著尖尖高高的紙白帽子,臉色慘白,一看就知道是死人。

    他手裏提著一根鐵鏈子,飄到今天剛推入停屍房的屍體旁,用鐵鏈子一勾,屍體上殘留的魂魄就離體了,他用鐵鏈子綁好魂魄,繼續飄向下一具屍體。

    顧博興奮的拍拍我的手,“看到沒,陰差!”

    我都要哭了!你就別說話了!萬一被發現了,可就慘了!

    我瞪了他一眼,不過因為四周太黑了,估計他也看不到。

    好在陰差並沒有聽到顧博的聲音,當他飄到我們擺的陣法跟前時,貪婪的吃了幾口香。之後吧嗒吧嗒嘴,就拉著鐵鏈向外麵飄去了,應該是去別的地方勾魂了。

    看著陰差飄出了停屍房,我長籲一口氣。發誓再也不跟著顧博這個二貨了,什麽不好看,非要來看陰差!

    顧博意猶未盡的歎了口氣,“嘖嘖,可惜,不是黑白無常,隻是個勾魂跑腿的勾魂鬼。下次,我帶你去見黑白無常。”

    見你大爺!

    我剛想破口大罵,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淒涼的貓叫。

    我心頭一顫,想起貓男還在外麵!貓男是靈體,不會被陰差抓走了吧?

    “糟了!”顧博似是想到什麽,拉著我就向外麵跑。

    “怎麽了?”難道真的是貓男出事了?貓男是郎飛留給我的,說到底郎飛也是因為把陽氣給了我,提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對我是有恩的,貓男我必須照顧好。

    “陰差出事了!”顧博聲音焦急,不是開玩笑的樣子。

    出了停屍房,眼前所見景象猶如地獄一般,我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扶著顧博的肩膀就吐了。

    隻見貓男化成了黑貓的樣子,全身黑毛乍起,呲牙咧嘴的對著它跟前的一群鬼,隨時會撲上去的樣子。而方才看到的陰差此時已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紙糊的衣裳被撕的到處都是,鐵鏈斷在一側,一群新收的魂變成了厲鬼的模樣,正趴在陰差身上,撕其皮肉吃。

    陰差還沒死,疼得渾身抽搐,內髒都被其他鬼扯出來了,黑血染了一大片。

    我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又惡心又恐怖。

    “貓通靈,新死的人見了貓都會屍變,更何況是一群鬼見了黑貓,這下我們闖大禍了。”顧博聲音緊張,麵對這一群厲鬼,他也沒有勝算。

    我躲在顧博身後問他該怎麽辦。

    “陰差死了,在地府是大事。這裏又出了這麽多厲鬼,黑白無常應該很快就到了。”

    “我們呢?”

    顧博看白癡似的看我一眼,“我們當然是跑了!”

    說完這句話,顧博拉起我,抱起貓男,在小腿貼了一張黃符,逃的是腳下生風。

    陰差都是在陰間當差了幾百年的,身上陰氣重,他的肉對厲鬼是修行的大補品。厲鬼們隻顧著享用麵前的饕餮盛宴,無暇顧及逃命的我們。

    逃迴病房,卻見白楚恆已經在病房裏了。瞧見顧博抱著我,白楚恆的眸光冷了幾分。

    顧博趕忙把我放在地上,神色緊張,“收拾東西,我們要連夜走,這裏不能待了。”

    白楚恆唇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看著跑出去的顧博,眼神閃爍光澤。

    我倒沒什麽好收拾的,換了衣服,看著心情大好的白楚恆,問,“你今天心情很好?”

    白楚恆用手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頭,冰冷柔軟的唇在我嘴上點了一下,唇角蕩起淺笑,“有隻討厭的蒼蠅,終於可以趕走了。”

    我不明白白楚恆在說什麽,還想再問的時候。顧博收拾好東西過來了,“趕緊走,一會兒黑白無常來了!”

    “幹嘛那麽怕黑白無常,黑白無常是來抓厲鬼的又不是來抓你的!”

    顧博臉色變了變,“我是擔心白楚恆。”

    白楚恆輕笑一下,卻也沒有反駁。白楚恆是鬼,黑白無常是陰差,的確不能見麵。跟著顧博翻牆而出,連出院手續都省了。

    剛跑出來我就想起停屍房裏的法陣,“你的法器還在停屍房呢?”

    顧博神情沉了一下,稍後嬉皮笑臉的一樂,“香爐蠟燭銅鏡,去批發市場一買一堆。”

    梅嶺離遼城並不算遠,走高速四個小時就到了。我去租車,顧博和白楚恆在一旁低聲說著什麽,等我租到車過來,顧博突然說有事要走。

    我懷疑的看了白楚恆一眼,白楚恆一臉的淡然,毫無做賊心虛的意思。我猛然想起他在病房說的蒼蠅,合著是要趕走顧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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