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些同情穆絕的境遇,但不得不說林正陽所言不虛。


    江湖就是如此殘酷,沒人會關心一名先天境的生死。


    此時此刻,林正陽的耐心早已被耗盡。


    驀然間,林正陽微微抬手,一股無形波動在他的手中凝聚,就準備朝著穆絕虛空壓下。


    一股名為死亡的壓抑感,忽然襲來,如此突兀。


    穆絕抬眸,妖異的眼睛冷冷注視著林正陽。


    而林正陽也在注視著他。


    在這一刻,在穆絕的眼神中,他看到了熟悉的倔強。


    一如年輕時,遇到的那個優雅,讓人著迷的女子。


    恍惚間,林正陽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穆絕。


    如此熟悉!


    穆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左手驀然抬起。


    “刺啦……”


    猛然撕下,人皮麵具落在穆絕手中,浮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他的真麵目。


    此時,他更冷,冷到極致。


    如萬年寒冰般徹骨,讓人一眼望去,就有一種哆嗦的感覺。


    然而!


    此刻!


    林正陽雙眼卻浮現出難以置信,望著揭下人皮麵具的穆絕,渾身顫抖,臉上猶自帶著慌亂和不敢置信。


    “你……你……”林正陽眼睛一刻不停的盯著穆絕,‘你’了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


    心中不願相信,但實在太過相似,又是親眼所見,事實擺在眼前,讓他不得不信。


    兩者自相矛盾,他幾欲發狂。


    林正陽的不正常反應,落在在場眾人眼中,就有些耐人尋味。


    兩人相識,而且關係還非同一般。


    現在,已經沒有人再關注誰是盟主,這場大戲讓他們飽足眼癮,能看到林大俠如此落魄狼狽,也不虛此行。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今日所見,就是他們日後吹噓的資本。


    而這些人不知的是,兩人並不相識,或者說林正陽沒見過長大成人的穆絕。


    盡管如此,林正陽一見到穆絕的真容,依然臉色大變。像是見到不可思議之人的模樣。


    “你是斐兒?”林正陽試探的問道。


    他不信!


    他親自去看過!


    那裏已經變成一片廢墟,不可能的……


    林正陽心中在不斷動搖,可是盡管心中一百個不信,但事實擺在麵前,由不得他不信。


    且!


    世界上,又怎麽會有兩個如此相似的人。


    “斐兒?”穆絕聞言,臉上露出冰冷的笑意,嘲諷道:“那是誰?”


    林正陽一怔,愣愣的道:“你不是斐兒?”


    “哈哈哈……”穆絕陡然爆發出冰冷至極的狂笑聲,沙啞而痛苦。


    戛然而止!


    穆絕睜著充斥血絲的雙眼,逼視著林正陽恨聲說道:“在我娘死的那一刻,在我穆家莊被滿門殺絕的那一刻。


    我就叫穆絕,絕情的絕,將林家斬盡殺絕的絕!


    ‘義薄雲天’林大俠,你可明白?我不是你口中的斐兒,還有不要再裝出那副模樣,實在令我作嘔。”


    正說著,穆絕身上彌漫著濃鬱而又嗆鼻的血腥氣,紫血大法在瘋狂運轉。


    這是瘋魔的前兆!


    紫血大法在鎮壓這股血腥,滔天的血腥!


    “好大的殺氣,好濃鬱的血腥氣!”


    秦青身為佛門一脈,對這種血腥氣極為敏感,秀眉不自覺皺了起來。


    “日後成長起來,難保不是一尊魔頭!”秦青心中兩難,沒有人知道,她為何會有兩難之選。


    林正陽失魂落魄的看著癲狂的穆絕,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道塵封已久的倩影。


    優雅而又迷人!


    林正陽不由迷醉其中,眼中出現追憶之色。


    那是從玉虛觀學藝離開那一刻,正是意氣風發之際,馳騁江湖快意恩仇是他的追求。


    他向往這種生活!


    早在玉虛觀之時,他就向往於此。


    自學藝期滿,他就迫不及待的離開玉虛觀,一頭紮進混亂的江湖。


    鋤強扶弱!


    劫富濟貧!


    他一直認為江湖俠客就該如此。可是,等他一頭紮進這譚滿是汙泥的江湖,才發現與他所想大相徑庭。


    江湖這口大染缸,將單純而又率真的林正陽汙染了。他拋棄了他的信念,他不再堅持,他覺得不值得!


    他變了!


    他徹底改變了!


    他開始偽裝,一開始很累,最後他覺得理所當然。


    短短的兩年,他蛻變了!


    劍未配妥,出門已是江湖;過盡千帆,歸來卻已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少年!


    他學會偽裝,變得善於偽裝!


    從那時開始,江湖對他的讚譽越來越多,他開始沉醉,他迷失了。


    然而,世事一向難以捉摸,命運總會在某一刻,如同擺弄玩偶似的戲弄你一下。


    於是!


    他遇到了她,她是一個優雅的女子,是那麽的迷人,那麽的令人陶醉。


    他淪陷了。


    他感覺年少那份純真,又悄悄冒了出來,心底有一份甜蜜在滋生。


    漸漸地,兩人墜入了愛河。


    自那一刻起,他像是忘記了江湖,忘記了偽裝,徹底與她過上了幸福的田園生活。


    很快,兩人的愛情有了美滿的結果。


    瓜熟蒂落!


    他給孩子取名‘林斐’,取文采斐然之意。他想讓自己的孩子從文,不要涉足這個沾滿血腥的江湖。


    他深受其害,不可自拔!


    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然而,命運就是命運,永遠捉摸不定。


    不知是命運不公,還是喜歡戲弄人。


    沒過多久,他的父親找來了,他才知道父親為他定了一門親事,鄱陽郡陳家小女。


    若是此時退親,不僅會對陳家女兒造成名譽損失,而且陳家也不會放過他。


    他膽怯了!


    煎熬許久之後,他偷偷離開了,背負著拋妻棄子的罵名迴到家中,與陳家小女結婚生子。


    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麽反常。


    或許,他生性如此,烙印在骨子裏的背叛。


    很快!


    他又變成那個人人推崇的江湖大俠,漸漸有人給他取了個‘義薄雲天’的雅號。


    他開始著迷,著迷這種被人敬仰的感覺。


    時間就這樣緩緩流逝,那個她或許被他忘了,也或許留存在他的記憶深處,卻一直不敢露出人間。


    他怕!


    他怕他的名聲受損。


    拋妻棄子,會讓他受盡千夫所指,足以將他打入萬丈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無論如何偽裝,都改變不了他拋妻棄子的事實,他怕事情敗露,他每時每刻都活在煎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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