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三哥哥。”東婫挺住步子扶著身邊的原木圈椅,從善如流的叫了一聲,雙眼閃動著好奇,“嫂嫂大概是很美的女子吧。”

    嫂嫂這個詞還是她最近剛新學的呢。

    青三一時怔住,他望著東婫那張盡管輪廓眉眼清雅嫵媚,但神色之間卻天真如同稚子的臉,他的視線一寸寸的掃過東婫臉上的每一個弧度,眼裏的哀傷緩緩散去,唇邊的笑容依舊溫和。

    他搖了搖頭,“不算是很美,但是我的最愛。”

    “那我什麽時候才能見著嫂嫂呢?”東婫期盼的問道。

    他思忖了一下,微笑著迴答,“你怕是暫時見不到了。”

    “為什麽?”東婫有點不太甘心的樣子。

    青三眯了眯眼,他望著東婫,眸中沉沉的翻湧起什麽,“因為——她現在還不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走吧走吧,時間是不是要來不及了。”夏眠大步從廁所裏三兩步的躥出來,大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青三冰冷的視線把夏眠上下照顧了一遍,才手裏掐了個訣,三個人身上籠了層白光,刹那之間,便出現在了一處石台上。

    這處石台並不是先前上山時見過的那一處。

    這石台似乎是建在一個洞穴中,四周都黑漆漆的看不清幻境,隻石台上空兩米處飄著一盞造型別致的青銅燭台,燭台上插著根白蠟燭發出一點光芒,正是依靠著這一點幽暗的燭光,夏眠才能看清石台旁邊還站著人。

    半徑約有三米的圓形石台周圍在各個方位站好了四個人,他們都身著一身黑色的長袍,手中一人拿了一根幹枯的樹枝。

    “誒?這是什麽?”東婫看著腳下的踩著的符文驚唿出聲。

    夏眠這麽低頭一瞧,心底升起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兩個字‘邪門’,這石台上密麻麻的用不知什麽東西畫滿了深淺不一的符文。

    看這些東西一眼,他們都仿佛是活物似的能扭著身子鑽到你眼睛裏,一股油然而生的惡寒緩緩爬過脊梁。

    “青三,既然與你無關,便退下吧。”胡文罕見也有了正經的時候,他這麽一開口,夏眠的心思才算稍稍定下。

    青三也不多留,點了點頭身形便如同雲霧般消散了。

    “莫怕。你們兩個隻管盤腿一左一右坐在這石台上閉眼發呆就行。一會兒就好了。”白瑤往前一步站在石台邊緣,舉著手摸了摸東婫的頭,神色依舊是冷冰

    冰的,語氣卻放的低柔和緩了些。

    “吉時已到,我們這就開始吧。”吳璉開口插話道。

    夏眠和東婫一左一右的坐下,閉眼聽著三人口中念著些不知什麽語言的頌文。

    夏眠聽了沒有兩分鍾,就感覺睡意沉沉的襲來,迷迷糊糊有種自己迴到了高三課堂,上麵站著數學老師,自己在下麵與周公就約不約的問題掙紮猶豫的錯覺。

    而東婫相比之下就更加出色了,她剛坐下的時候挺得筆直的背現在已經彎的不能更彎,幾乎讓人懷疑她是沒有脊椎這種東西的——話說,一株曇花,好像,也真的不需要什麽脊椎吧?她小腦袋往前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眼見就要直接栽倒在石台上以大字形睡過去了。

    ……

    “我們是蜚,不是當康那種走到哪裏便會給哪裏帶來豐收的瑞獸。作為一個蜚,我要你們記住,絕不可以下太山。這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的宿命。”

    不知道有了多少歲月,經了多少風雨的老屋裏有種溫暖而沉靜的氣息。

    幾扇簡陋的窗子半掩著,從那沒關嚴的窗邊透過些柔和的光。

    屋裏排排坐了一群年幼的還未能化形成人,小牛犢似的蜚。

    一位身披白袍的男人對坐著的小崽子們語重心長的訓誡道。

    “老祖宗,為什麽呀?為什麽呀?”

    “為什麽我們不能下山呢?當康比我們還厲害麽?”

    “怎麽可能!我們蜚最厲害了。不許你胡說。我們是最厲害的!”

    小崽子們七嘴八舌用奶聲奶氣的聲音開始吵起來了。

    “停,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麽好驕傲的,不過如果你們想毀滅世界,那麽你當然應該感到驕傲。因為你們生來就是幹這個的材料。蜚所過之處,水會枯竭,草木會枯死,動物會爆發瘟疫。基本上走到哪裏哪裏就生機斷絕,絕對不會不小心留下一個活口。來,為自己鼓掌吧,為自己天生的戰鬥力鼓掌吧。”男人含笑打斷了他們的爭吵。

    “嗚哇——,好可怕。”一位怯生生的蘿莉音小牛犢被成功的嚇哭了。

    “我們能不能不要毀滅世界?我不想讓所有的東西都死掉。”另外一位蘿莉音小牛犢認真的問道。

    “所以,不下太山才會是我們的責任和宿命啊。這是我們對這個世界最大的愛意,我們也一樣熱愛那些花草動物生命,所以我們不會也絕不能出現在太山以外的

    地方。”男人的神色正經起來了,他麵無表情的看著底下的一眾小崽子。兩隻眼裏卻仿佛在這一刻灼灼燃燒起一簇溫暖鮮亮的火焰。

    底下的一眾小崽子們摒住唿吸,仰著頭睜著明亮的大眼一瞬不瞬近乎虔誠的望著這位老祖宗。

    是這樣啊——他們永遠不能下山,這是他們對這個世界最大的愛意。

    可是,山下到底是什麽樣的呢?一直坐在角落裏的小牛犢用蹄子撐著牛頭眨巴著那隻頭頂上的紫色大眼睛出神的想到。

    ……

    “女屍,你去過山下麽?山下是什麽樣子啊?”小牛趴在光禿禿的山頭上,濕漉漉的牛眼出神的瞅著遠方。

    這個問題,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再問一次,一遍遍不厭其煩。

    “山下呀,山下可好玩了,有花花草草還有很多的人。不像是這太山上,什麽都沒有,隻有這些石頭。不過凡人很喜歡這些石頭,他們管這些石頭叫玉石和黃金,可以換來好多好東西呢。”而坐在她身邊的藍衣少女也一如既往的摸著她的頭,跟她毫不吝嗇的分享著自己在山下的見聞。

    “人能做出很多好吃的東西,就像是我上次給你帶的麵餅,他們還能紡布做出好看的衣服。東婫,你什麽時候才能化為人形呢?”

    “還有五六年呢,我真想快點長大啊。那樣就能跟你一樣穿著好看的衣服了。”她撐起身子,稍稍側身用頭溫順的蹭了蹭女屍的身子。

    “很快了,真可惜,你不能下山。如果你能跟我一起下山去玩就好了。我一定帶你去吃最好吃的東西,帶你去看最勇武的少年。”女屍遺憾的拍了拍她的身子。

    “勇武的少年?喲,勇武的少年。”東婫笑嘻嘻的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好啊,你居然敢笑我!”女屍揪著她的耳朵喊道。

    “不敢不敢。哪裏敢。饒了小的吧。”東婫連忙討饒。

    光禿禿的太山上從沒有一株草一棵樹,更沒有一隻鳥一種除了蜚之外的動物,鳥語花香這個詞語對於每一隻蜚來說都是絕無可能的奢望。

    東婫最喜歡的幹的事情就是趴在山頂上,日複一日的望著遠方,盡管她什麽也看不到。

    不愛修煉,也不愛跟小夥伴一起玩耍的她其實是個異類。

    一陣清風吹過,小牛犢輕輕的抖了抖耳朵,眼神沉靜而執著。

    有那麽一天清晨。

    東婫一如既

    往的趴在山頂,這一天的天氣很好,晴空萬裏,陽光暖暖的照在她身上。

    她有些困了,把頭搭在蹄子上,半睡半醒之間。隱隱約約的傳來一陣聲音。

    優美動聽的旋律,清亮的音色是她從未聽到過的聲音。

    小牛犢撐起身子,睜大了眼睛,側著頭細細的聽著,她聽了一會兒便歡喜的不能自己。

    順著聲音,她一路往山下飄去,片刻間便遠遠的看到個很像是所謂的‘人’的東西背對著她坐在山地上。

    是活的人類!唔,好有趣啊。竟然是活的人呢。她欣喜的想道,聽說人類很脆弱,她還是不要靠近他了,不然他一定會死的。

    她悄悄的給自己身上施了個斂形的法術,繞到他麵前不遠處挑了處幹淨點的地方坐下,看稀奇似的瞅著他。

    不知腦海裏怎麽就浮現了‘勇武的少年’這句話,臉色微紅。

    那少年盤腿坐著,容貌清秀,小麥色的肌膚很細膩,他上身隻穿了件褂子,露結實的胳膊和胸膛,他雙手捏著一片綠色的東西放在嘴前麵,她聽到的聲音就是這樣發出來的。

    她也見過族中長輩化為人形的,但這少年與他們都不一樣,說不出哪裏不一樣,但就是很好看,很特別。

    那少年吹完一支曲子放下手裏綠色的東西,抬眼露出個笑容,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在唇邊特別可愛。

    爽朗而幹淨的少年氣笑顏讓完全沒有防備的小呆瓜瞪大了眼睛,她細細的抽了口氣,愣愣的盯著眼前的少年。

    低低的話語在唇間嗚咽,她抬起蹄子擋在自己的大眼睛上,“怎麽,怎麽,怎麽會這樣。唔,人類好可怕。”

    好可怕,讓她的心跳的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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