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呀?”

    “東婫。我叫東婫。”小姑娘坐在男人的掌心,仰著臉小心的望著他。

    “東婫啊,很久不見。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呢。我叫吳璉,真身是當康。這個給你坐好麽?”他拿過一個軟軟的蘇繡靠墊,放在桌麵上摸了摸東婫的頭。

    “好。”東婫落在靠墊上,打量起周圍。

    昏暗而空曠的房間中彌漫著淡淡的不知名香氣,實木打製的桌子與圈椅漆麵黯淡,半開著的窗中透出幾縷光,不經意之處擺著的瓷瓶上隱約的花紋神秘華美。

    吳璉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根長長的木管子,擱在白玉似的手中一端放在唇間吸了一口,靠在圈椅裏,華豔的麵容在迷蒙的昏暗中蒙上幾分黑暗的妖異,他緩緩的從口中吐出了一口白煙,上翹的眼尾掃過一臉好奇的東婫。

    “剛剛胡文嚇著你了吧,難怪了,你還小,其實我們妖精的本體很多都是千奇百怪的上古異獸。別說你,當初我也被嚇了不少次。慢慢習慣了就好。”

    “哦哦。”東婫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驚訝不得了的連連點頭。

    “你很喜歡白瑤麽?”吳璉笑眯眯的又慢慢吐出一口白煙。

    東婫繼續點頭。

    “她的原身是筄草,原本是黃帝之女‘女屍’,死後卻得了妖身,因為原本就是高貴的上古神裔,即便墮為妖神也依舊擁有極其強大的力量。”他說起這段往事來,眼裏似乎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他的眼睛原來並不是純粹的黑色,而是濃的像是化不開的血似的暗紅色。

    “你很幸運,她看起來也很喜歡你。那位大人可是非常冷傲的性格,很少有人能得到她的好感的。”

    “黃帝,那是誰呢?”東婫並沒有吳璉意料之中的喜悅或者驚訝,隻是一臉傻乎乎的疑惑。

    這要他怎麽解釋呢?吳璉用不太正經的腔調哄孩子,“黃帝啊,那可是很厲害的神,差不多能算是世界第一了。”

    “哦,那一定很厲害了。”東婫端端正正的坐著,一臉認真的像是個聽老師講課的小孩子,滿臉都是‘哇,好厲害’這樣的神色。

    “那吳璉老祖宗和白瑤老祖宗到底誰更厲害一點?”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不解的問道。

    “應該是白瑤更厲害一些,我的原身是當康,算是上古異獸中沒有什麽用處的一個。而且看起來也不夠威猛帥氣,小時候常常被人認為是女性。”吳璉說

    到這裏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老祖宗,老祖宗。”東婫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吳璉,軟軟的喚道。

    “……”惡意賣萌可恥!吳璉沉默著在桌邊磕了磕自己的煙袋,。

    “老祖宗。”繼續亮晶晶的望著他,還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擺了擺。

    才不要咧,他用沉默表達自己的抗拒。

    “老祖宗,老祖宗。”東婫眨巴著那雙閃著光的大眼睛。

    “好吧,給你看。”吳璉扶額,果然多少年他還是一樣都受不了女孩子的請求,周身彌漫起煙霧,煙霧散去後,圈椅裏正正的趴著個靠枕大小的小豬。

    圓滾滾胖乎乎,四肢短短的小豬,可愛的不得了。

    東婫雙手捧著臉,呆呆的看著那個據說是當康的小豬。

    不過片刻,那頭小豬又變成千姿百媚的吳璉老祖宗,他懶洋洋的靠在圈椅裏,一隻手撐著下巴看著東婫。

    “好可愛。”東婫滿眼都是小星星。

    “小丫頭片子。”他轉過頭嘟囔了一聲,抽了一口煙槍。

    “以後看著再可愛無害的妖精,無論是原身還是人形都不要隨意靠近。聽到了麽?”

    “為什麽?”東婫傻拉吧拉的脫口問道。

    “在我們的世界裏,無力與弱小是原罪。即便是再不起眼,再漂亮可愛,看起來再無害的東西都可能是你根本沒辦法應付的存在。”他的眼不知落在何方,煙霧繚繞之中的麵容越發顯得幽靜深邃。

    “小丫頭,我承蒙你叫一聲‘老祖宗’,不妨多告訴你一些東西。”

    “我們生而為妖,妖性鐫刻於骨血之中,吞噬與掠奪,暴虐與嗜血,本就是我們的天性。用句時髦點的話,我們生而有原罪。”

    “可是。”東婫惴惴不安的開口。

    “你不要打斷我,聽我說完。”溫熱的手掌輕輕的撫著她的頭頂,“我今天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好好的記住。”

    “我們沒辦法擺脫妖性,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好好的活下去,我們可以去學著控製它,它們本就是我們的一部分,我們需要去學著跟它妥協,握手言和,原諒它,包容它,但絕不能放縱它。漸漸的,活的年歲長了,我們便越能控製住它。”

    “一個妖精的修煉之路便是如此,修的無關於身外之物,隻在於心。”

    “若是有一天,你沒辦法控製它,你與它決裂,

    你被它控製。那便是真的淪為了一具隻知道殺戮的行屍走肉。”

    東婫懵懵懂懂的聽著,點著頭,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在心間記著。這,大概是很重要的話吧。

    ……

    “後生的胃口很好嘛。這樣就對了,多吃點才能長個子。”王奶奶拿著筷子又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夏眠的碗裏。

    “謝謝奶奶。”夏眠咧嘴一笑,咬著紅燒肉又扒了一口米飯,心裏升起個疑惑,這到底啥肉啊?

    “這個真好吃,奶奶,您用什麽做的?”他問完才後知後覺的有幾分毛骨悚然,嘴裏的肉是越嚼著越怪了。

    “這個啊?”王奶奶的笑容更慈祥了,“是不是很好吃啊?”

    真是人老成精,她居然還賣關子,那種逗弄孫子似的長輩式的狡黠。

    夏眠現在頭皮發麻,隻想晃著這位奶奶讓她趕快說清楚了。這些老妖精怎麽一個個的都是這副說話說一半的德性。

    “這個當然好吃了,這可是我去年在大澤撿到的白鹿肉。”王奶奶終於好心的解釋道,她一臉挪揄的給夏眠又夾了一筷子肉,“放心吃吧,你這後生,想什麽呢?”

    夏眠傻笑著點了點頭,不吭聲的狂吃。

    一頓飯吃下來他真算是神清氣爽,他可是自打出門都沒吃這麽好了,這兩天頂多來個人給他送點水果兩張大餅,吃的嘴裏都能淡出鳥了。

    “我就喜歡看著你們這些後生吃飯。看著都讓人開心。來,這是奶奶的果子,也沒什麽用處,就治點頸椎病,你還是學生吧?這個應該對你有些用處。奶奶這裏實在是沒有什麽能送給凡人用的,你可不要嫌棄。”王奶奶揮了揮手,滿桌子的盤子碗碟都消失不見,她拉過夏眠的手把一個紅果子放在他的手中。

    “多謝奶奶。”夏眠也沒多推辭,主要是一頓飯都吃下肚了再矯情就沒意思了。

    ……

    “這便是你最後一位需要拜見的老祖宗的地方了。昨日我們給你推了推,算了個吉日,便是明日。原本是不用著急的,一日一日的來看我們這幾個老家夥陪我們說說話便可。但現在你的五識儀式提前了,這一日之內,胡文,我,還有這最後一位你都要見一見。”吳璉抱著東婫在雲霧中穿行。

    最後定在了一處院子的上方,這院子上罩著一層迷離夢幻的紫光,看不清其中情形。

    紫光閃了閃緩緩散去,他們得以進入。

    細

    細密密的竹林,一間小木屋靜靜的立在竹林之後。

    東婫左顧右盼尋找著那位老祖宗。

    “她叫李夕,原身是蜚。等會兒見著她了,你可千萬不要害怕,她性子很好。”吳璉輕聲為她解釋。

    風吹過竹葉,響起一陣沙沙沙的響聲。

    幾乎是一晃眼的瞬間,他們的麵前便多了個白頭黃身蛇尾的不知何類物種,更讓人恐懼的是牛頭上隻有一隻碩大的紫色眼睛。

    東婫有些怕,但察覺到那隻眼中的溫柔慈愛,不禁稍稍放下心。

    那隻形態有些恐怖的牛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小姑娘。

    “哎呀,阿夕,你怎麽也用原身見她?小心著嚇著她。”吳璉伸手拍了拍李夕的犄角,抽了抽嘴角。

    “我忘了她今天要來了。身上可真香,不愧是花精。生的花容月貌讓我見了都心生憐愛。”那牛身上燃起大火,火焰散去之後,隻見一位身著白衣的姑娘俏生生的站著,她吐了吐舌頭,忙不迭的伸出手接過吳璉手裏的小姑娘。

    “瞧著怎麽隻有這麽點大小。來讓我為你渡一口妖力。”她俯下身親了親東婫的額頭,東婫便感覺到有一種類似於水般冰涼的東西流入了她的身體。

    她身體抽搐了一下,四肢伸長,身形迅速的變大。

    半刻鍾不到便成了個與李夕吳璉身材相仿的大姑娘。

    “呀,真好看。”她繞著東婫走了一圈,喜笑顏開。

    “這一口花了你起碼百年修為吧?你真是,唉。”吳璉歎了口氣,不知說什麽是好。

    “謝謝老祖宗。”東婫縱使懵懂,此時也明白這位素未謀麵的老祖宗給了她一份多大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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