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聽了搖頭說道:“我不在意這些,從前父皇在時,娘親整日戰戰兢兢,將容顏身材看得如同性命一般,可終究還是敵不過盛花容之流的年輕女子,試問她這一生,究竟得了自家夫君幾分真心?端王世子雖然眼盲,但周正磊落,不知為何,雲曦一見到他,便覺心中安穩……”

    慕容恪蹙眉聽著,不由輕歎一聲:“雲曦,朕明白你的感受,情愫之事,當真如注定一般,半點不由人,隻是,隻是端王世子早已娶妻,你還是早些斷了這個念頭吧。”

    雲曦聞言,麵色由紅轉白,垂首不語。慕容恪上前兩步,輕輕扶住她的肩膀,柔聲說道:“好妹妹,從前朕隻以為你心高挑剔,卻不知你尚有這樣的苦楚,妹妹放心,朕定會為你覓得佳婿,令你們琴瑟相合,白頭到老。”

    雲曦還要再說,慕容恪負手而立,淡淡說道:“好了,今日雖是初一,朕卻仍有些折子要看,雲曦,你也早些迴房歇息,莫要受了風寒。”

    雲曦輕咬下唇,想了片刻,隻得施禮說道:“也請皇兄多注意自己的身子,雲曦告退。”

    侍女扶著雲曦去了,慕容恪站在梅樹下,仰頭望著隨風飄飛的花瓣,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氣。

    見他仍沒有迴轉的意思,梁公公湊到近前,低聲說道:“皇上,今日是初一,您……您不去各宮看看麽?”

    慕容恪略想了想,點頭說道:“昨日念妃和誠妃已經陪朕守了歲,她們那邊便不去了,到慶鸞宮坐坐吧。”

    梁公公連聲答應,陪著他向慶鸞宮的方向走去,路過流芳閣,略沉了沉,賠笑說道:“是了,皇上,奴才險些忘了,方才流芳閣那邊送了新製的香囊來,奴才瞧著那花樣甚是別致,迴去給您換上可好?”

    慕容恪停下腳步,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越發會辦事了,收了流芳閣的好處,便隻替誠妃說話麽?朕方才已經說了不去誠妃那裏,你還要替朕安排不成?”

    梁公公唬得垂首不語,慕容恪微閉雙目,皺眉說道:“好了,朕先去看看念妃。走吧。”

    走進念妃程梓瑜居住的驚鴻軒,隻見四下皆靜,院中、房前並無任何裝飾,顯得頗為清冷。

    慕容恪不由皺了皺眉,再往裏走時,念妃身邊的侍女慧兒匆匆走來,問安之後便低眉順眼地站著,卻正正擋在門前,並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

    慕容恪麵上露出玩味笑容,梁公公卻連忙斥道:“你這丫頭好生無禮,你家主子平時便是這般

    教你的麽?”

    慧兒懨懨地歎了口氣,嘟噥著說道:“奴婢有什麽辦法,念妃娘娘此刻還睡著,之前還特意吩咐過,不拘是誰,一概不準進去,公公又何苦隻是罵我。”

    梁公公登時氣結,慕容恪卻擺了擺手,對慧兒說道:“念妃如何還未起身?可是昨日守歲太過勞累?”

    慧兒看看他的麵色,囁嚅著說道:“我們娘娘說,若在尋常人家,過年自是一件喜事,可在這宮裏,既見不到父母雙親,也見不到姐妹兄弟,隻有蒙頭大睡,一解心中愁悶罷了。”

    梁公公聽了臉色大變,慕容恪苦澀笑笑,向四周略張了張,接著問道:“既是心中苦悶,更當張燈結彩添些喜氣,怎麽連盞宮燈也未點呢?”

    見慧兒低頭不語,又接著說道:“無妨,你們娘娘的性子朕知道,你隻管照實說便是。”

    慧兒遲疑了片刻,低聲說道:“本來是要點的,奴婢還準備了一些窗花,但我們娘娘說,進了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便是點再多的燈,心裏也是灰的……”

    慕容恪沉默良久,勉強笑道:“你去喚你家娘娘起來,朕進去陪她說話。”

    慧兒依言進去,過不多時,白著臉色出來,半晌不敢作聲。慕容恪再問時,才結結巴巴地說道:“皇上,我,我們娘娘……我們娘娘說……”

    正在這時,一身家常裝束的程梓瑜出現在門前,她披散著一頭秀發,麵上粉黛未施,眼下明顯著一片青暈,冷冷說道:“不必問她了。皇上,臣妾一夜未睡,沒心思陪您說話,您還是去旁的姐妹那裏坐坐吧。”

    梁公公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慕容恪卻並不惱怒,淡淡說道:“朕從後花園裏一路走來,如今覺得甚是寒冷,故而想著進去歇歇。”

    程梓瑜仔細瞧瞧,見他的唇色果然有些發白,心裏暗暗歎了口氣,顧自轉身走進房內,口中卻吩咐道:“慧兒,去給皇上倒碗熱茶來。”

    慕容恪進了房門,在繡著玉蘭圖案的椅墊上坐下,微笑說道:“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般喜歡玉蘭。”

    程梓瑜卻不理會,徑直迴到床上躺下,將錦被嚴實蓋上。

    慕容恪搖頭苦笑道:“我這般熱心熱腸,你卻隻是冷麵相對,當真狠心。”

    程梓瑜翻了個身,冷笑說道:“我狠心?皇上當我不知?你肯迎我入宮,不過是因為我是姨母的娘家人罷了,難道還要梓瑜感恩戴德不成?”

    程梓瑜本是

    楚珣茜的外甥女,也是她親屬之中唯一的適齡女子,慕容恪被她說中心事,不由有些氣惱,待要發作,程梓瑜卻又低低說道:“你本是我的表兄,我自然是想與你多親近的,但這宮裏多少雙眼睛看著,我又能如何呢?”

    慕容恪聞言一怔,旋即垂下頭去,兩人沉默半晌,慕容恪起身歎道:“罷了,你好生歇著,朕先迴去了。”

    程梓瑜此時卻驀然坐起,冷著臉說道:“皇上且慢,梓瑜有一事不明。”

    慕容恪溫和說道:“什麽事,你說吧。”

    程梓瑜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問道:“丁喜梅究竟是何來曆?皇上分明不喜歡她,卻為何對她百般疼寵?”

    慕容恪登時沉下臉來:“此事與你何幹?你入宮多年,連不聽不問的道理都不懂得麽?”

    旋即轉身便走,重重將門摔上。

    程梓瑜坐在床邊,怔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兩行清淚蜿蜒而下,口中喃喃說道:“不聽不問……好一句不聽不問……你心中既然已經有了旁人,為何還要來招惹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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