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澤將長生大帝那一道分身中所蘊含的全部力量吸納殆盡,讓他打破了體內枷鎖,使得所有修為全數歸來之時,起源之地,仿佛蘊含著眾生命運的光陰長河外,那名站在彼岸金橋上的最古之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嗡——”


    仿佛一柄開天辟地的斧頭輕輕一揮,長生大帝眸中神光一亮,浩瀚而尖厲的光芒從雙目中綻出,刹那間穿破了光陰長河,將整個起源之地都裁分了開來!


    “沒想到,即使道心破碎,道友竟然還能成就如此大道,甚至破而後立,更進一步……”


    以一種極其隱秘的手段功術接收了分身的記憶之後,長生大帝的本尊散放出幽微難明的氣息,他凝望向極遙遠的地方,目光仿佛穿透了九天層雲與大千障壁,生生注視到了那名涅槃歸來的青年身上。


    “眾生之道,意誌洪流,踏破天地,在所不惜……”


    微微咀嚼著這些詞語,感受著從分身的記憶中傳遞來的浩瀚意念以及那種戰天鬥地的不屈情懷,長生大帝的眼神不由得晦暗了起來,隻在片刻間,他忽然閉上了眼。


    閉眼之後,長生大帝身上氣息全數一凜,收束到了極點,看起來仿佛成了一塊徹徹底底的朽木腐石,仿佛死寂了一般!


    ——但與此同時,他身下鎮壓著的彼岸金橋忽然顫鳴了起來,仿佛正在受到什麽東西的侵蝕,不斷顫抖鳴叫著,大放光芒,其中凝結著的諸聖意念各自輝耀,又融為一體,好像正在與什麽不知名的存在對抗著!


    良久,彼岸金橋中諸聖意念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反抗的程度開始變得越發微弱,而原本無休無止的顫鳴也逐漸小了下來。直到最後,那彼岸金橋仿佛與長生大帝融為一體,兩者之間的氣息相互交織升騰著,朝著某個不知名的領域不斷進發而去!


    “轟!”


    直到現在,長生大帝才又睜開了雙眼!


    而就在他的雙目之中,原本因歲月流逝時光變遷自然而然生出的滄桑茫漠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精純至極,遠超往昔的浩蕩和蒼茫!


    “看來我還真是得謝謝你了,鴻鈞道友……”


    “……雖然到最後未能得到你那張彼岸神圖,但你的‘眾生之道’中所蘊含的東西卻讓我觸類旁通,於自身大道更進了一層……更重要的是,我竟然依此斬斷了彼岸金橋原本的淵源,讓它徹徹底底臣服於我,而我也終於靠這一點……”


    “……有了超脫彼岸的希望!”


    喃喃自語間,長生大帝的目光中漸漸帶上了混沌浩瀚的意誌,而他身上的氣息也無時無刻不在變化著,不斷朝著一個古今未有人達到的境界一路狂奔而去。


    “最多還有三年……”


    “三年之後……我必成彼岸!”


    這樣呢喃著,長生大帝漸漸閉上了雙眼。


    就在他身後,他畢生所學的無數種頂級神通交織在一起,許多足以鎮壓天地的道果縱橫交錯,各自凝融著,醞釀著,開始孕育著一股新生的氣機。


    ——待到氣機成熟,便是天翻地覆!


    ……


    “嗯……嗯?”


    大千世界中,依舊還是夜晚,而此時修為全數複原歸來,體內氣機縱橫,神魂法力之間一片清淨的杜澤原本正在閉目內省,卻在此時忽然睜開了眼,仰天長望,仿佛感應到了那個陽神位麵的大敵的突破。


    出乎意料的,遙遙感受著那種逐漸醞釀蒸騰著的浩蕩氣機,那種開辟前路,朝著另一重彼岸進發的意誌,杜澤並未驚慌,反而感慨地笑了起來:


    “看來這場爭鬥,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都是一場磨礪自身的修行……沒想到長生道友你也走到這一步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這方位麵的——彼岸麽……”


    口中不自覺輕輕說道,杜澤感受著那股不斷朝前的氣息,仿佛感受到了整個世界的運轉,整片陽神位麵的法則奧妙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在眼前展示過,而這種奧妙中的任意一點一滴,都足以創造出一篇驚世駭俗,震古爍今的神通玄功!


    “很好很好……”


    已經多日未見的武道天圖煥然一新地在識海中運轉鐫刻著,不斷銘刻著陽神位麵的法則道痕,變得越發凝實。而與此同時,杜澤也不斷地點頭微笑著,笑意中帶著發自內心的欣喜。


    而這個世界最大的隱秘,那至高無上的彼岸境界,也開始朝杜澤揭開了那神秘的麵紗!


    超脫的境界,無數年來太古諸強,聖皇神王,諸子百聖的夢寐以求的超越,大宏願的精誠……無數個概念交織在一起,讓杜澤不斷地沉浸入其中。


    ——良久,杜澤悠悠一歎:


    “原來如此……”


    “……所謂彼岸,乃是比陽神位麵世界極限還要高的一種境界,放諸於遮天位麵中,這便是足以與大帝相抗衡的六級強者……”


    “……然而相較於遮天位麵,陽神位麵的位麵等級卻較為落後,因此在世界障壁的阻礙下,無數年來無數強者,哪怕曆盡艱辛,不斷求索,也無法踏足這一境界——因為要踏入這一境界,便需要超越世界的極限。”


    “但天無絕人之路,即使是這樣的情況下,陽神位麵的彼岸依舊有可能成就,而且還有兩種法子——”


    “第一種,便是諸子百聖,以及元皇盤皇等所走的道路,即宏願之路:無論是立誓‘地獄不空’,抑或是‘天下大同’,還是洪易的‘人人如龍’都屬於這一條道路。這一種道路,注目於世人之中,以百姓眾生為根本,想要依靠整個世界每個人的提升,來匯聚眾生之力,最終取得超脫,因此可將其稱之為‘兼濟天下’。”


    “第二種,則是如造化道人,長生大帝等所走的道路,乃是獨走之路——行此路者,便是要不斷地掠奪,不斷地鎮壓,以己身代天道,以己心代天心,視眾生如草芥,觀世人如螻蟻。正因此,修行於此條道路之人,不解眾生沉淪,隻求自身超脫,因此可將其稱之為‘獨善其身’。”


    而杜澤此時喃喃說著,口中語氣也逐漸變得縹緲起來——


    “但是,我的道路,卻不屬於這兩種中的任意一種。”


    杜澤漸漸閉上眼睛,緩緩道:


    “無論是‘兼濟天下’抑或‘獨善其身’,都是在陽神位麵的範疇之內……而我之道,雖是‘眾生之道’,卻並非拯救眾生,而是僅僅將自己視為眾生一員,不以造物主自視,不以滅世者自詡。無論無盡位麵,億萬世界,何等樣修行體係,萬千大道皆可修行,但卻始終以本心為基。如果我修行到了何種境界,都絕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始終保持勇猛精進,執著求索之心……此即我道。”


    “所以說,再加上我,陽神位麵中實質上有著三種超脫彼岸之道,而這三方的代表者便是長生大帝,洪易,以及我……”


    說到這裏,杜澤忽然睜開了眼。


    “真想你快些成長起來啊……我的徒兒。”


    微微笑著,杜澤邁開了步子,從天上複歸人間,慢慢行走著,目光卻朝向南方,仿佛看到了那個正在海上行船的少年。


    “真想看看,以宏願之路為基礎的諸子百聖的繼承人,和以獨行之路為根本的聖皇先師之間,再加上原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我,三大超越了世界極限的強者,又能在彼此間產生怎樣的激蕩,又能給我帶來怎樣的突破啊……”


    慢慢呢喃著,杜澤迴到了一開始的起點。


    看著那個一直帶著原地的小女孩兒,看著那雙略帶委屈的眼瞳,杜澤有些抱歉的一笑。


    “呀,烏紮合……抱歉啊,我一下子就忘記了時間,差點把你忘在這裏了……”


    還沒等小女孩發作,杜澤想起了什麽似地一笑,抬起手,一塊小小方碑便出現在了手中:


    “這樣,我把這塊剛剛一位老朋友留在這裏的碑石送給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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