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大家的第一反應就是迅速衝向洞口,想要將老左救出來,隻有梁厚載衝著李淮山和黃玉忠大喊:“鬼卒!”


    話音一落,左牆上又出現了好幾道吸附力,除我之外,所有人都在猝不及防之下失去重心,朝著石壁貼了過去。


    李淮山和黃玉忠壓根沒打算與這股力道抗衡,他們將全部精力都用於凝煉念力。


    隨著幾聲悶響,所有人都死死貼在了石壁上,李淮山和黃玉忠也不例外,但在此之前,他們已經讓大小黑從他們的魂魄中分離出來。


    下一瞬間,石壁上就迅速浮現出數個黑洞,李淮山等人也都和老左一樣,沒來得及反抗,就被吸入洞中。


    這些黑洞在一瞬間出現,又在一瞬間消失,我根本沒有時間救他們。


    這些洞,絕對不是四重空間中的正常產物,它們的目的性太強了,就是為了將其他人吸走,以便將我從隊伍中拆分出來。


    對於實用將會以什麽樣的手段將我拆出隊伍,我也曾做過好幾種假設,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結果會是這樣。


    其實我早該提起警覺的,早在走進閘門的時候,我就應該意識到,這裏已經進入了四重空間的覆蓋範圍,實用既然能在那裏建造出一座金屬房,那他就有足夠的能力在這裏做下其他布置。


    隻不過那間金屬房牽引了我們的注意力,讓我的思維方向發生了偏轉,我們依然警惕,隻不過將警惕心放在了不該放的地方。


    如今我已沒有其他選擇,想要救出老左他們幾個,隻能從實用下手。


    他做出的布置,他自己應該知道怎麽破解。


    我伸手將還在發愣的大小黑拎起來,讓他們坐在我肩上。


    本來我是打算繼續朝著前方行進的,沒想到剛把他們兩個放穩,墓道右側的牆壁上忽地出現了一股極強的吸附力。


    那麵牆就像是一塊體積巨大的磁鐵,而我就是一顆鐵打的大頭釘,唿的一下就被吸了過去。


    後背結結實實地撞在牆壁上,可怪異的是,原本堅硬的牆壁竟如同柔軟的海麵,就算是再激烈的撞擊,也不會讓人感覺到疼痛。


    迴想當時的情景,我撞在牆壁上的時候,腦子裏其實是懵的,我隻記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死死吸住,而大小黑依然一左一右地坐在我肩上。


    下一瞬間,我突然感覺身子一空,而後神誌也立即變得清晰起來。


    此時我已棲身於一個絕對黑暗的世界,沒有光,甚至沒有感覺,我隻知道自己身處在這個空間中,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移動。


    試著活動一下手腳,確實能感覺到肌肉在發力,但聽不到衣服上發出的摩擦聲,後來我又試著用左手去觸碰自己的右手,但沒能找到右手在哪。


    在這個黑暗空間中,整個空間感完全是無序的。


    說真的,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肉身進入了這個空間,還是隻有意識或者魂魄在黑暗空間中漂流。


    由於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我也不知道這個過程持續了多久。


    隻記得黑暗中忽地出現了一道白光,確切地說,是一道白色的火骨朵,它在空中快速穿梭者,而我的意識或者肉身,也隨著它一起迅速移動起來。


    很快,白光變成了黃色的火光,火骨朵消失了,代之以兩派明亮的長明燈,周圍也不再隻有無盡的黑暗,在淡黃色的燈光照耀下,能看到大段大段殘破的地板,以及距離頭頂足有四五米高的石製天頂。


    這是一間麵積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墓室,我隻能通過光看到地板和天頂,可光線卻無法照亮墓室兩側的石壁。


    此外,我也沒能在鬼眼的視野中看到用來支撐天頂的石梁,如此巨大的石質結構墓室,沒有頂梁柱稱重,必垮無疑,可天頂上偏偏看不出半點想要塌陷的征兆,仿佛麵積巨大的天頂,根本沒有重量一樣。


    沒想到大小黑也跟著我一起來了,此時他們已經恢複清醒,但還是牢牢貼在我肩膀上不肯下來。


    我能感覺到大小黑身體中散發出來的緊張氣息。


    “別來無恙?”


    在極端的寂靜中,身後忽地傳來一個讓我無比熟悉的聲音,那聲音仿佛離我很近,但我無法通過鬼眼看到對方的身影。


    就算看不到他,我也能在一瞬間辨認出,這是實用的聲音。


    你終於肯現身了!


    讓人無奈的是,乍聽到他的聲音,我的第一感覺竟然是親切,此時在我腦海中迴放的,也依然是我第一次去六姑家,實用拿一小袋炸貨招待我的舊場景。


    刻意裝出一副憤怒的樣子似乎毫無意義,我深吸一口氣,轉身迴應一句:“別來無恙。”


    在這個地方,肉眼似乎總是要比鬼眼好用,鬼眼看不到的東西,肉眼卻總是能夠看到。


    在肉眼的視線中,實用依然是那副老樣子,他看起來還是斯斯文文,隻不過因為久病不愈,臉色變成了慘白中透出一股子邪紅,此時他穿在身上的,也還是那件再熟悉不過的舊夾克。


    看到他拎在手中的鐵胎弓、挎在腰上的箭袋,又讓我想起了以前和他對練拆招時的種種畫麵。


    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相信,實用竟會背叛我。


    不對,他沒有背叛,我在他眼裏,原本就是一顆棋子。


    我在心裏笑自己天真,與此同時,也在丹田處凝練起念力。


    既然現在你我站在了對立麵,敘舊好像也沒有意義了,動手吧。


    實用遠遠地衝我笑:“還不是動手的時候,咱們兩個所在的空間還沒發生重合,這兩個空間隻有光是重合的。”


    這話的意思就是,我能看到他,但無法傷他,對他來說也是一樣。


    怪不得我感應不到他的炁場,此時我們兩個根本就不在同一個空間。


    但我依然沒有散去念力,實用凝煉念力的速度比我快一籌,我不提前做好準備,一旦交手,很容易被他占得先機。


    我歎一口氣,遠遠地問實用:“你有話說?你現在還能有什麽話說?”


    實用絲毫不在意我的語氣,他臉上依舊帶著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微笑:“早就想找你聊聊了,可一直沒機會。若非,我就問你一句,別人不理解我,難道連你也不理解我麽?”


    “理解你什麽?你要我理解你為什麽濫殺無辜,為什麽六親不認,為什麽不惜讓生靈塗炭,也要滿足自己的欲望麽?”


    實用臉上的笑容綻得更盛了:“你不要和我提什麽欲望,你的欲念比我更大,我隻要利,你連名都不肯放下。而且我的欲,不是私欲,而是天下大利,但若要為蒼生求利,必然會有一些犧牲。這就像做買賣一樣,沒有投入就沒有迴報,你要先付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照你這意思,阿仔一家就該死是嗎?”


    “我手裏的人命太多,也記不清都殺了那些人,你說的這個阿仔,我沒有印象。”


    “那你還記得石中仙這麽一號人嗎?”


    “我倒是記得他,你去過仙人洞了吧,應該在我的基地裏見到了一個血池吧,嗬嗬,石中仙就在裏麵。若非啊,不要這麽婦人之仁,我這也是為了大義,大禮不辭小讓、大義不遵小德,在人類的曆史長河中,哪一個偉大的事業背後,不是白骨皚皚?”


    聽到實用的話,我真是痛心疾首,他還在騙自己,什麽大義大利,全是扯淡,他就是想為自己的欲望鍍上一層金箔而已,他不想讓自己帶著愧疚得到長生。


    每一個偉大的事業背後都伴隨著無數犧牲和苦難,這句話我覺得沒有什麽問題,問題在於,實用現在做的事,根本就不是什麽偉大的事業。


    眼看著這個教導過我、指引過我的智者,如今卻幾乎成了一個跳梁小醜,怎能不讓人痛心疾首!


    我長歎一口氣,對實用說:“凡人是無法得到長生的,能得到長生的,隻有夜魔。”


    “夜魔永生,對吧?”實用臉上的笑容稍微褪去分毫:“看樣子你也看過許瞎子留下的東西了,唉,這個許瞎子,也算是天縱英才,可他太悲觀了,很多事情看不清楚。”


    “他看不清楚,你就能看清楚了?”


    “我不能保證自己可以看穿一切,但我自認要比無當聰明。既然無當能壓製夜魔上千年,我自認比他更有耐力,隻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我一定能找到徹底壓製夜魔的方法。你要相信,人定勝天。”


    “人當然可以戰勝天,也可以戰勝命運,但人不能戰勝道,道也不需要去戰勝,因為道,就是你我,你是道,我也是道,順應道,就是順應自身,道不可逆,天命不可逆。天命不是天道,天命也是天道。以道為命,天命為道,以命為道,命不是道。實用,你可以逆天,但你逆不了天道。”


    實用盯著我沉默很久,最後才吐出一句:“每個人對天道的理解不一樣,你說的未必就對。”


    麵對他的頑固不化,我隻能無力地奉勸:“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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