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張被鋪平的白紙上,畫著一副隻有黑白兩色的圖畫。


    梁厚載是央美畢業的高材生,本來學校裏給了他一個保研的名額,但他急著迴來幫老左,就放棄了繼續求學的機會,這家夥不但聰明,在繪畫方麵也極有天賦,平日裏他走的是抽象透視流風格,如今為了還原出照片上的所有細節,才換成寫實風格。


    他畫得是如此真實,要不是看到鉛層的反光,我真的會認為,這就是被放大了好幾倍的真實照片。


    隻不過和王哥給的那張照片不同的是,梁厚載繪製的圖畫中,所有的纖長玉料按照特定規則排布成了幾個特殊的文字。


    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象形字,有點像楔形文字,但文字的“筆觸”更為圓潤一些,遠沒有楔形文字那麽尖銳。


    我問梁厚載:“你怎麽還原出來的?”


    梁厚載說:“這位道友用特殊的方法展現出了每一條玉料的滾動軌跡,我順著軌跡將它們複原到原來的位置,才將這幾個數字還原出來。”


    這是數字?梁厚載能辨識出這些字跡麽?


    我又問道:“能看出寫了什麽嗎?”


    沒想到梁厚載竟真的點了點頭:“這是女鸛文,我認得,不過這些數字所展現出來的內容,可能有點詭異。”


    老左插嘴:“你怎麽也學瘦猴,說話賣其關子來了?寫得到底是什麽,快說。”


    梁厚載這才坦言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幾個數字,正好就是仉若非的生辰八字。”


    我的八字?可……元立森為什麽要將用這種方式將我的生辰八字擺出來,他是怎麽知道我的生辰的,他想幹什麽?


    我心裏充滿了疑惑,梁厚載同樣十分疑惑:“我還以為,這世上能認出女鸛文的,隻剩下我和師父了,沒想到還有其他人認得這種文字。”


    老左主動為我解釋:“厚載巫術得自古夜郎國的世襲傳承,女鸛文和夜郎文十分相似,唯一的區別就是夜郎文字更為豐富,詞匯量更大。”


    我現在對這些都沒興趣:“元立森為什麽要專程在自己的別墅裏擺出我的生辰八字呢,他想幹什麽?”


    梁厚載拿起那副畫,指著其中一根玉料對我說:“這些玉料上都占著一些特殊的顆粒,這是顆粒,不是普通的調子,你仔細看。”


    我仔細看了看梁厚載手指的位置,在那根玉料上,確實花了一些顆粒狀的東西。


    我問梁厚載:“能看出這些顆粒是什麽嗎?”


    梁厚載攤攤手:“看不出來,姑且推測是朱砂吧。反正不管它是什麽東西,我都覺得,元立森在他的地下室裏擺出你的生辰八字,應該就是對你施術了,至於是什麽樣的術,暫時無法推斷出來。不過這位道友說,玉料在這裏陳放的時間很長,元立森至少在兩年前就開始施展這個術了,不過可能是因為你的修為太高,他的術法未能生效。”


    用我的生辰八字來施術,元立森到底想幹什麽?


    我心裏頓時變得有些亂。


    就聽老左對梁厚載說道:“厚載,你再畫一張圖,將玉料的位置變一變,既然元立森認得女鸛文,說不定還有其他人認得這種古代文字,大非的八字,不能讓更多人知道了。”


    我問老左:“你這是要做什麽?”


    老左笑道:“迴頭我拿著新圖去問問長輩們,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術法,他們見多識廣,說不定能看出些門道來。迴頭我再問問王哥,玉料上到底粘了些什麽。”


    還是老左心細。


    這邊老左的話音剛落,梁厚載就開口道:“對了,小二爺,孫傳勝好像一直想見你,你這會兒要是得閑,去找他聊聊吧,我感覺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三叔要找我,我當然要去見他一麵的。


    恰好眼下還有一點點閑工夫,我便相梁厚載道了謝,謝他替三叔傳信給我,隨後便迅速出了屋子。


    沒想到琳兒也一路跟了出來。


    從剛才我就覺得琳兒不太對勁,此時她跟著我出來,尤其是我出了門,拐了彎之後她還跟著,我就越發覺得不舒服了。


    後來也是耐不住心裏的疑慮重,我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身問琳兒:“有話對我說?”


    琳兒無奈地歎了口氣,悠悠道:“我要迴苗疆,十年內都不會再出來了。”


    這又是玩得哪一出啊?


    “怎麽突然要迴去了?”


    “在這兒也幫不上你們什麽忙,我留下來也沒什麽用,還不如迴去。”


    我感覺琳兒的語氣中帶著幾絲悶氣,便越發疑惑起來:“什麽情況啊這是,誰惹你了?你不在這兒,誰照顧古婆婆?”


    “沒人惹我,我就是想迴去了,特地來和你告個別,婆婆有白大爺照顧著呢,哪裏用得著我。”


    撇下這麽一句話,她就越過我,頭也不迴地超老巷子口走去。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到底是誰惹著她了?


    對於此,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琳兒快走到巷子口的時候,忽地放慢了腳步,我感覺她馬上就要停下身來,而且馬上就會迴過頭來看我,於是趕緊閃身躲進了老俞的廢品店裏。


    這麽一躲,琳兒無法看到我,我卻能借著鬼眼看到她。


    她終究還是沒停下,在巷子口躑躅小片刻之後,便歎了口氣,再次加快步伐,走出了老巷子。


    走吧,走了也好,她待在這兒,我心裏頭總是有點不踏實。


    正巧老俞從裏屋出來,他見我趴在門口朝外麵張望,便衝我吆喝一聲:“你迴來了?孫傳勝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找你。”


    “我這不正要去找他麽?”我隨口應了這麽一句,便迅速離開廢品店。


    出門的時候,老俞還端著個茶杯站在裏屋門口嘀咕:“跑到我店裏來幹什麽了?”


    琳兒確實走了,走得很幹脆,除了我和古婆婆,她沒有和任何人告別,而自從她那一次離開到現在,我也再沒收到和她有關的消息。隻不過隔三差五,我都會讓人送一血禦毒丸去苗疆,希望她能在那些藥的幫助下,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吧。


    在這裏我必須澄清一件事,我對琳兒沒有絲毫的厭惡,她是個好姑娘,值得擁有更適合她的感情。也許在很多年以後,她也會像老江那樣,碰上一個能讓她奮不顧身的人。


    不過在當時那些時間點上,琳兒的出走沒有給我造成太大的心理波瀾,畢竟眼下也不是談論兒女情長的時候,我連邵可唯都沒時間聯絡,哪有時間管她。


    在距離老巷子隻有一百多米的小旅店裏,我找到了孫傳勝。


    這家店是仉百川幫我開的,目的是為了招待那些跑到渤海灣來找我,卻又找不到合適住處的人,店裏的一切規格都是按照寄魂莊小店的標準來的,隻不過寄魂莊的小店裏隻有雙人標間,仉百川在設計旅店的時候比較人性化,單人間、雙人標間和三人間都有,甚至還有大床房。


    孫傳勝就和孫先生以及孫路遠一起落宿在其中一套三人間裏,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激烈討論著什麽,直到我敲響房門,屋子裏先是瞬間安靜下來,緊接著就聽到孫路遠的吆喝聲:“哪位?”


    他一邊喊,一邊朝門口這邊跑,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這裏是老仉家的地盤,敲門的肯定是自己人,所以孫路遠也沒有太多估計,我剛迴應道:“我,仉若非。”,門就開了。


    孫路遠引著我進門,坐在沙發上的孫先生就遠遠地問我:“你們這次去羅布泊,查到什麽了嗎?”


    信字門在整個行當中也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存在,能親眼見到孫先生的小輩人更是少之又少,而他也總是端著副不冷不熱的樣子,給人以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麽老左總說孫先生是個很隨和的人,我就看不出他到底哪裏隨和了。


    外加信字門中的門規森嚴,即便是在落塌的地方,三個人也要排一排座次,明明有兩個沙發,卻隻有孫先生能坐,此時我三叔體態端正地坐在床上,孫先生說話的時候,他不能插嘴,隻能遠遠地衝我笑,地上鋪著一件t恤,不用想,那肯定是孫路遠的座位。


    在這種尊卑有序的環境裏,再看到孫先生那張嚴肅到讓人心發寒的臉,我實在是舒服不起來,於是便很隨便地應付道:“收獲不多。”


    說完,我便轉向了三叔:“三叔,能借一步說話嗎?”


    孫傳勝瞥向孫先生,得孫先生點了點頭,他才披上一件外套,風風火火地跟著我出門。


    我帶著孫傳勝上了天台,才忍不住吐槽:“老跟那種死人臉呆在一塊兒,心裏不堵得慌嗎?”


    聽我這麽一說,孫傳勝就笑了:“你還是和他不熟,他在熟人跟前不是這個樣子。要是有道也在這兒,他一準變得特隨和。”


    我也不想就孫先生的事聊太多,於是換了話題:“三叔最近一直在找我?”


    孫傳勝點頭道:“之前你讓信字門查一查許瞎子,我們還真查出點眉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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