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情況?


    我盯著這小子看了片刻,起初他還目不斜視地看著我,但很快他就虛了,慢慢將視線挪到了一邊。


    “為什麽要趕我們走?”我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問他。


    謝東陽的迴應比想象中要來得迅速:“長庚山的人要害你們。”


    “害我們?那你說說,他們打算怎麽害我們?”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聽李文遷說,你們活不過明天下午。”


    “李文遷是誰?”


    “就是昨天被你扔出去的那個大個子,個子最高的那個大個子。”


    哦,他說的,就是想用燒火棍將他打死的那個人。


    我就問謝東陽:“這個李文遷……今天又去找你麻煩了?”


    “他昨天晚上就去找我了,不過他人很笨,我躲在草垛裏,他就沒找著我。那些話他是在我院子裏的時候說的。”


    這孩子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是東看看西看看,注意力不太集中。


    我將肘壓在椅子扶手上,用手臂撐著腮,仔細琢磨著謝東陽的話。


    看樣子,王木齋這是要對我們下毒手了麽?


    未必。


    就算他先前有過這樣的想法,見到山外山天色突變以後,這家夥多少應該會收斂一些才對。


    試想,王木齋能用什麽樣的方法對付我們?要麽就是趁宴席期間給我們下毒,要麽就是埋伏“刀斧手”,待酒席過半,所有人都喝得五迷三道的時候出手暗殺。


    考慮到李文遷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奪人性命,長庚山極有可能是個難受法律約束的法外之地,在這樣一個地方,王木齋未必就不敢動手殺人。


    問題在於,李文遷為什麽說,我們活不過明天下午?


    要知道王木齋可是打算在今夜設宴,難不成,他是打算在飯菜裏下一些慢性毒藥,明天下午毒性才會發作?


    這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吧。


    謝東陽可能是見我沒有離開長庚山的意思,幾乎是用催促的語氣對我說:“趕緊點兒走吧。”


    我笑了笑,問他:“這個山門裏頭還有你的親人嗎?”


    謝東陽很認真的想了想,隨後才搖搖頭。


    這樣的問題,為什麽還要特意去想?


    我又問他:“你母親在哪?”


    謝東陽悶悶地迴應道:“從來沒見過她,我爸說,我剛一出聲,我媽就死了。”


    “你父親是謝柳心嗎?”


    “他說他是,不過我覺得他不是。”


    這話我就有點聽不懂了:“為什麽這麽想?”


    謝東陽又是琢磨了好一陣子才開口應道:“就是覺得不像,反正我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都挺不正常的。”


    “怎麽個不正常法?”


    “說不清。”


    我默默地盯著謝東陽,很像看清楚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不過很快我就明白了,這孩子其實很純粹,他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什麽,沒有半點隱瞞。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謝柳心身上,確實有些讓他不舒服,同時也讓他看不穿的地方。


    如今謝柳心已死,我對這麽個死人沒有多少興趣,但謝東陽這孩子著實可憐,於情於理,我都該接濟他一下。


    我知道,世上像他這樣的孩子太多了,我一個人也接濟不過來,但我的思想是能接濟一個是一個,所以我的舊貨店每年定期向失學兒童提供經濟援助,所以我打算給謝東陽一個好去處。


    我問謝東陽:“這地方還有讓你留戀的人,或者留戀的東西嗎?”


    這一次謝東陽幾乎沒有半點遲疑,很直接地搖頭。


    我便朝掌東海招招手:“東海,帶他出山,讓跟著你來的兄弟送他迴渤海灣。”


    掌東海頓時樂了:“怎麽著,你這是打算收養他呀?”


    “我隻是在想,舊貨店正好缺個打掃衛生的。”


    “別鬧了,你還不知道雇童工違法麽?”


    “沒打算雇他,畢竟我不發工資。別囉嗦了,手腳麻利點!”


    掌東海牽起謝東陽的手,笑嗬嗬地帶著他走了,臨出門之前,掌東海還轉過頭來,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知道他那道笑容到底是什麽意思。


    自從我見到謝東陽以後,掌東海好像變得神神叨叨的,我在想,等迴到渤海灣,要不要找李醫生幫他看看。


    謝東陽隨著掌東海到了院子裏,可心裏還在惦記我們幾個的安危,就聽他在院子裏問掌東海:“他們不走麽?”


    掌東海笑嗬嗬地安危他:“你不用擔心他們幾個,長庚山可動不了他們。”


    “他們很厲害嗎?”


    “那你覺得王木齋厲不厲害?”


    “厲害呀,王木齋是山裏最厲害的人。”


    “那也得看跟誰比,和仉若非比,他就是個菜,仉若非能打他一百個。”


    “仉若非是誰?”


    “就是那個一天到晚兇巴巴的人。”


    “哦,他看起來是挺厲害的。”


    兇巴巴?我看起來兇巴巴嗎,可我怎麽覺得自己特平和呢?


    我發現這個世界對我充滿了誤解。


    隨著他們兩個越走越遠,我已聽不到後麵的對話。


    將心思收迴來,我才發現老左在拍我的肩膀。


    我愣了一下:“有事?”


    老左當時的笑容,和掌東海簡直一模一樣的,看的我心裏直發毛。


    他就帶著這樣的笑容對我說:“拍你半天了。怎麽著,覺得那孩子不錯?”


    我點頭:“這孩子性子很純粹,確實招人喜歡。行了,不聊他了,明天中午,你打算怎麽應付王木齋的宴席?”


    老左的思緒被我牽引到了正軌上:“雖說暫時還不確定王木齋到底想幹什麽,但我能看出來,這老小子肯定圖謀不軌。有你在,倒也不怕他給咱們下毒,怕就怕他既不用毒,也不用術,到最後會拿槍炮來對付咱們。”


    “你是說,王木齋有可能從外麵請來了殺手?”


    “不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雖說國內對槍支的管製非常嚴格,但先前也不是沒有境外不法分子偷運槍支入境的先例。”


    聽他這麽一說,我本能地想到了吳林。


    王木齋當然不可能請吳林來暗殺我們,要真是這樣,吳林會先把他給幹掉。再說了,現在我都不知道吳林在哪,王木齋到哪找吳林去。


    但除去吳林之外,還有一夥隱藏在國境內的境外不法勢,黑兵。


    基本上可以肯定,實用應該和黑兵也有些牽連,如果王木齋是實用手底下的人,他能聯係上黑兵,也就不足為奇了。我估計老左心中忌憚的,也是那一夥傭兵。


    在當下這個年代,知道黑兵的人已經不多了,但隻要是和他們交過手的人,就知道他們有多難纏。


    這時老左忽地問了一句:“董海這次帶了多少人來?”


    我自然明白老左的意思:“人數不多,但絕對夠用。”


    接下來我和老左合計了一下,決定等到掌東海迴來以後,再去赴宴,如果明天中午掌東海迴不來,我們就閉門不出。


    掌東海此次迴到山門,必然不會自己一個人迴來,所有的景字脈兄弟,都會找暗道潛入山門,我們必須先用這些人摸清山裏的情況,再決定如何對付王木齋。


    景字脈的兄弟們之所以沒有跟著我們一起進山,主要還是因為起初我們並不知道山門的入口具體在什麽位置,掌東海也不了解山門周邊的大體情況,這幫兄弟貿然跟進,很可能會因為不知道在何處潛藏身形而導致暴露。


    好在掌東海是個辦事效率極高的人,第二天一早,他就風塵仆仆地迴到了驛館。


    謝東陽已經跟著一個景字脈兄弟迴了渤海灣,我們可以放開手腳對付王木齋了。


    趁著距中午還有一點時間,我就讓掌東海趕緊將景字脈的兄弟們撒出去,在摸清山門內外的具體情況的同時,要格外留意有沒有持槍進山的人。


    距離中午開宴還有一個半小時,掌東海傳來了消息,稱山門內外沒有找到熱兵器的影子,但山門最大的廚房中發現了兩罐屍粉。


    這裏提到的屍粉,就是用邪屍的頭骨和胸骨磨成的粉末,對於修為不入流的修行者來說,這東西堪比劇毒,卻又不會立即發作。


    毒性先入胃,再經由經絡進入腸道、胸肺,剛開始,服下屍粉的人不會有任何不適,但隨著毒性慢慢發酵,他們會漸漸感覺到肢體變得遲鈍,等這種感覺變得明晰起來的時候,毒性已經入骨。


    不過,隻要你的念力可以輕鬆壓製屍氣,就算是入骨的屍毒,對你來說也沒有把半點危害,因為裏麵的屍氣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就被念力化解了,而失去屍氣的屍毒,其實還有補鈣的作用。


    我猜,在王木齋的眼裏,這世上怕是沒有人能靠念力壓製住屍氣吧,要不然也不會用這麽拙劣的手段來害我們。


    唉,井底之蛙,還害我白擔心一場。


    不管怎麽說,屍毒畢竟有麻痹神經的作用,為了避免發麻,臨近中午時,我特地分發了禦毒丸,讓大家先行服下。


    午時,日頭正盛,王木齋帶著包括鍾佑堂在內的幾個弟子來到驛館外,恭請我們去明堂參加午宴。


    明堂本是祭祖、舉辦宗族會議的地方,在這種地方擺酒席,我還真是平生頭一迴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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