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摸了摸身下,床墊很硬,可鋪在上麵的被褥卻比較軟,枕頭裏裝滿了決明子,以及一些用來化解決明子藥性的香木,這一點光是聞味道、用手感知枕頭裏的顆粒,就能輕易判斷出來。


    在老巷子的時候,我曾去過老江住的地方,在她家裏,就時常能見到這樣的枕頭。


    這時門外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我用手肘撐著床麵,坐了起來。


    推開屋門的人是馬姐,她從門縫裏露出半張臉,衝我笑了笑:“你醒了,吳老板讓你去趟涼亭那邊,他有話要對你說。”


    吳林主動找我約談,這真是天下奇聞。


    馬姐囑托完這番話就打算走,我立即將她叫住:“哎,馬姐!”


    她頓住腳步:“怎麽?”


    我便將心裏最大的疑問問了出來:“吳林到底怎麽了?”


    在裏世界走了一遭,讓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莫過於馬姐從石台上薅下靈骨時曾說,那東西能救吳林的命。


    馬姐愣了一下,而後隻甩給我一句:“你自己去和他談吧。”


    說罷,她便快速走遠,像是擔心我追問下去。


    從床上站起來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兩腿有點發軟,稍微活動了一下才適應過來。


    這一次裏世界之旅,對我來說可謂消耗巨大,而且我在行當裏待了這麽些年,唯獨那一次的經曆在我看來最為靈異,靈異到都不像靈異了。


    活動了一小會兒,我便出了臥室。


    門外就是客廳,梁子和湯剡正盤腿坐在地上打牌,湯剡騙上貼滿了創可貼,胳膊上還纏著繃帶,梁子則貼了一額頭的白紙條。


    湯剡身上貼東西,那是因為有傷,梁子臉上貼東西,主要是因為牌技太爛。


    梁子見我出門,知道自己的窘態藏不住了,便一臉不爽地手中的撲克甩在地上,大聲職責湯剡:“我跟你說,你這絕對是出老千。”


    沒想到湯剡根本不否認:“有本事你也出千啊,別廢話,趕緊出牌。”


    我要是再待下去,梁子的麵子就要被湯剡剝x光了,於是我便咳嗽兩聲,快步離開了客廳,來到戶外。


    從起床開始,我就總覺得眼前飄著一些彩色的光點,剛開始我還以為是眼睛裏有淤血,造成了這樣的視覺,可來到戶外以後,陽光明媚,這些彩色的光點竟變得更加清晰了。


    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來,這些光點,都呈現在了右眼的視野中,左眼看不到它們。


    按照之前的經驗,這些光,似乎都能夠代表靈體的心情,而我此刻也確實從中感覺到了細微的喜怒哀樂,隻不過沒看到鬼物。


    難不成,在這個世界上還存在一些連我們這些修行者都看不到的靈物?


    “快去吧,吳老板在等你。”馬姐的聲音輕飄飄地出現在我耳邊。


    剛才我就從鬼眼中看到她順著後牆根繞了過來,但沒想到她會主動對我說話。


    我禮貌性地衝她笑笑,便迅速繞過竹子和木材打造的小屋子,朝臨近山崖的一個石亭走去。


    吳林正坐在石亭裏,望著遠處的山澗出神,在他身邊還夾著一口黑鐵鍋,過上蓋著木蓋子,立火坑不遠的地方堆著一打青瓷碗,還有一個展開的布包,裏麵有筷子和勺子。


    這家夥是要請我吃飯嗎?


    剛到石亭,吳林就轉過頭來問我:“我有肉,你有酒嗎?”


    我看你應該是有病,沒看我兩手空空的嗎,哪來的酒!


    見我半天不說話,吳林指了指不遠處的竹林:“石頭下麵埋了兩瓶汾酒。”


    不但請我吃飯,還有酒喝,這確實有點不對勁啊。


    我跑到竹林裏找到了酒,又迴石亭找吳林。


    這一次沒等他開口,我先說道:“我怎麽感覺你這是要請我吃斷頭飯呢。”


    吳林掀開鍋蓋,迷人的肉香立即飄蕩出來,這味道我熟,是老江做的辣子肉。


    “老江也在?”我一邊問吳林,一邊湊到他跟前坐下。


    吳林也不迴答我的問題,隻是問我:“接下來什麽打算。”


    我說:“現在陰氣之源相當於被毀了,實用無法再取得長生,但我們還是要把他引出來,將他繩之於法。”


    “想引出他來,其實也容易,隻要你將地府陰氣注入到玉鐮裏,讓它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麽兩樣,實用十有八九會上鉤。”


    “他可不是那麽容易上鉤的人,你太小看他了。”


    “我不是小看他。我看過他的病例,肺癌晚期,活不了幾天了。如果他知道陰氣之源就在你手裏,說什麽也會搶一搶,畢竟他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我點點頭,接著又想問老江的事兒。


    反正我也知道,如果我直接問吳林,他的身體是不是出了問題,他一定屁都不說,問問老江的事兒,說不定他還能跟我透透底。


    我實在太好奇,他和老江到底是什麽時候混到一塊兒去的。


    他倆之間的關係,到底是普通朋友關係,還是不正當x男女關係,這是在太讓人感興趣了。


    沒等我開口,吳林就拿起酒,說今天我們倆的任務,就是先吃個痛快,喝個痛快,別的事兒,等吃完飯再聊。


    我心想胡扯麽這不是,你的自愈能力這麽強,喝酒跟喝水似的,永遠不知道醉,我就完蛋了,鋼骨體質對酒精的抵抗力也不是說特別強,你連著灌我一陣子,就能把我給灌翻了。


    在我眼裏,吳林一定在這周圍藏了不少酒,就等著放倒我,他好無聲無息地離開呢。


    不過我也無所謂了,既然有酒有肉,此時不灑脫一下,以後就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吳林分給我碗和筷子,我也沒推辭,接過來就敞開了肚皮開始。


    出乎預料的是,吳林沒想灌醉我,他真的隻是想請我好好吃頓飯,喝瓶酒。


    席間,吳林指著山澗說:“裏世界的出口就在那裏。當年和我英國佬出來的時候,在這裏建了這麽一個哨所,就是為了等梁天祜,可沒想到,他終究還是沒能出來。”


    我喝一口酒,吸一口涼氣解辛辣:“沒想到你這樣的人也有朋友,你們三個當年的感情肯定特別好吧。”


    吳林也嘬了口酒,隨後他將酒瓶塞給我:“都是你的了。”


    我不由地皺眉:“怎麽了,你要走。”


    吳林將一隻手抬起來:“不能再喝了,酒精對我來說就是毒藥。”


    陽光照在他那隻手掌上,我才發現他的手掌已變成了半透明的樣子,虛虛實實,仿佛馬上就要消失了一樣。


    我不由地驚詫起來:“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吳林沒說話,隻是從口袋裏摸出了那半枚龍眼。


    我盯著他手裏的東西:“隻有半顆?”


    吳林點頭:“隻有半顆。其實就算有一整顆,這東西也救不了我。我已經進了石門,退不迴來了。”


    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已經進化到了第五個階段?可你還活著。”


    “即便進化到第五個階段,人也不是立即死亡,隻不過,我的肉身會漸漸地墜入四重空間,這個過程,可能會持續一年左右。”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現在告訴你也不晚吧。我以為這段時間,我說得話已經夠多了。”


    確實,我能感覺到吳林的虛弱,但我還以為那是他吃下龍眼後的副作用,就連馬姐說靈骨能救吳林的時候,我也以為,隻要有了靈骨,吳林就沒有性命之憂,可現在看來,我實在太大意了,他的肉身已經開始虛化,僅靠那一根靈骨,怎麽可能拯救得了他。


    我心裏焦躁不堪,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吳林拍了拍我的肩膀:“節哀順變。”


    “什麽叫節哀順變!你就這麽放棄了?我不相信閻王爺會收你這種爛人。”


    “你瞎急什麽,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行了,其實我已經找到讓自己複生的辦法了,別誤會,我還是會死,隻是能複生而已。複生以後,我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麵貌、肉身,都是全新的,雖說目前還不確定具體是什麽樣子。”


    “玩笑不是你這麽開的。怎麽複生?”


    “具體的過程我還不能告訴你,我活了以後,也不會第一時間聯係你,不過你得相信我的實力,我一定能活過來。”


    別說,我還真的相信他,不過這和他的實力強弱無關,我隻是忽然想到,在野人山對陣仙蠱的時候,我曾見過五十年後的吳林,那時候的他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更高大,更清秀,身子挺拔得像個模特。


    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五十年後的吳林不是變化大,而是他直接更換了一副身體。


    不過我還是有些擔憂,因為野人山的那次經曆,已經讓我們的未來發生了變化,吳林究竟能不能變成那個樣子,甚至於能不能複活,現在都是未知數。


    就聽吳林接著說道:“在裏世界走了這麽一圈,我終於確認了一件事。”


    “什麽?”


    “四千多年前,表世界文明確實滅絕了裏世界文明,這說明表世界的古老巫術,確實有著超乎想象的威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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