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著身子朝吳林那邊看,就見他臉前就是一口麵積不足十平米的水潭,潭底發出的強烈藍光經過水麵折射,看起來無比晶瑩。


    水潭中央立著一座正圓形的石島,而在島心,則擺著一個隻有拳頭大小的石匣。


    看到那個匣子,我心裏頓時一陣別扭。


    那就是傳說中的陰氣之源?為什麽是個人工打造的匣子?


    當梁子拉開匣蓋的那一刹那,匣子中立即躥出一股極端強悍的陰氣,論精純不輸幽冥通寶,論炁量,也超出了四枚幽冥通寶的總和。


    梁子從匣子裏抓出了什麽東西,但我還在牽製死靈,無法盯著他那邊看,所以也沒看清他手裏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但我知道,陰氣就是從那東西上流竄出來的。


    強悍的陰氣似乎也對梁子造成了一些影響,他的腳步變得踉蹌起來,努力了好幾次,才從石島跳迴岸上。


    吳林迅速從背包裏拿出一塊黑布,將梁子手裏的裹好,死死握在手中。


    仿佛如果他不這麽用力握著,那東西就會自己飛了一樣。


    沒看清他拿出的黑布到底有什麽門道,就這麽輕輕鬆鬆一遮,竟然將引起完全裹住了。


    “撤!快!”吳林喊得非常急,我不敢耽擱,立即用風力將死靈驅離,讓大家盡快撤退。


    吳林攥著黑布跑在前麵,梁子扛著湯剡緊隨其後,一直到馬姐從我身邊跑過,我才朝著怨河方向撤退。


    路上吳林一直在死命催促我,可我必須騰出手來壓製死靈,根本無法像他們那樣全速狂奔,我這邊什麽情況吳林自然知道,可他還是催得那麽急,就說明眼下已到了不得不全速撤退的境地。


    我讓他們先走,吳林卻說後麵的事沒我不行。


    好在悲河上的鬼門一直到我們跨入怨河境內才消失,要不我還要騰出精力來召鬼門,更耽擱時間。


    死靈也知道,一旦我們離開怨河,它就再沒有機會對我下手了,此時也變得狂躁無比,我幾乎難以壓製住它。


    混亂、時間漫長,這就是我當時所有的感受。


    吳林一直在不停地催我,死靈玩了命地想要壓上來,我心中也很焦躁,恨不能一瞬間就能衝出怨河,可越是急,就感覺時間越漫長。


    終於,我聽到了橡膠鞋底踩在沙灘上的聲音。


    在距離我不到三米的位置,吳林他們幾個已經上岸了。


    我立即凝聚出二段勁,撒了風火,轉身施展拔雲式。


    風力在這個地方變得非常容易感覺到,拔雲式一經施展,我的身子在空中極閃過,強勁的風力甚至蹭的我臉皮發燙,而在我身後,還有一道死靈壓來的寒風。


    即便我施展出了拔雲式,速度竟也不如它。


    當時它極有可能碰到了我的背包,因為我短暫感覺到了一股強勁的推力,但很快,這股力道就消失了。


    行進速度太快,加上我已十分疲憊,落地時沒穩住重心,在灰色的沙灘上摔了個狗啃泥。


    馬姐立刻衝過來,雙手將我扶起。


    吳林也在下一刻衝過來,將黑布,連同裏麵包裹的東西一齊塞進我手中:“隻有你能壓製它,快,帶它離開裏世界,上麵的陰氣就能消失,快!”


    認識吳林這麽久,我從未見他像現在這麽焦躁。


    話音一落,他就撒開腿,沿著河岸一路狂奔,其他人也沒耽擱,立即跟上去。


    我施展騰雲步跟在吳林身後,期間斜著眼朝河道中看,死靈也一直跟在旁邊。


    它在河道內,而我們在河道上。


    它永世被困在這裏,無法登岸,所以現在他能做的,也隻是哀怨地盯著我,試圖將心裏的所有的不悅都展現給我看。


    正巧聊到這兒了,我突然想起了蓋棟說過的一句話,他說,那些世界上最邪惡的生靈,也許並不是真的邪惡,可能,他們隻是想要一個又大又久的擁抱,或者一個道歉。


    在河道中盯著我不放的那隻死靈,似乎也隻是想讓我知道,它心裏有多麽的憤恨和哀怨,它隻是想表達自己的心境而已。


    但這並代表它對我沒有威脅,因為它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什麽一定要盯著我看。


    我們沿著河岸跑了整整兩個小時,它就跟了我們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我們終於來到了河岸盡頭,在這裏,有一道早已被炸開的鐵柵。


    吳林沒有半點遲疑,身子一縮就鑽進了鐵柵上的破口。


    我在衝入鐵柵之前,又朝死靈看了一眼,它依舊憤恨地盯著我,在它心口的那朵火焰中,我竟還能看到一絲淡淡的不舍。


    興許,在我走後,再也沒有任何人能看到它的心聲了吧。


    但我沒有停留,閃身進洞。


    鐵柵另一側便是有一條深邃無比的岩洞,我們的腳步聲在岩洞中延綿迴蕩著,其間夾雜著時遠時近的迴音。


    沒有光,可怪異的是,我們卻能看到每一個環境細節,隻不過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顏色,我們再一次成為了黑白電視機裏的畫中人。


    就連右眼看到的光,也變成了蒲公英般的絨白。


    吳林活像一頭發瘋的豹子,沒了命地跑,也不管梁子和馬姐能不能跟得上。


    半路上我就發現了,他用來包裹陰氣的黑布,不管是顏色、材料,還是手感,都和我們在石家老村裏找到的那些裹屍布別無二致。記得老左先前也說過,斜著裹屍布本就是用非常特殊的物質打造的,至於它們究竟是用什麽打造,老左其實也說不上來。


    吳林忽地迴過頭來,聲嘶力竭地衝我吼:“別死啊!”


    我當時就忍不住罵他:“滾蛋,我活得好著呢。”


    剛說話,就感覺手心一陣灼熱,裹屍布竟如同鐵水一樣被融化了,一時間,強悍無匹的陰氣將我團團包圍。


    這些陰氣可不像陰曹裏的陰氣那麽友善,我能感覺到,它們好像打算占據我的肉身。


    我立即催動幽冥通寶,抽出大量陰氣,在身子表麵圍攏成一道陰殼,而後不斷抽出陰氣,讓這些陰氣和手心裏爆發出的陰氣纏鬥在一起。


    太強悍了,那股陰氣實在太過強悍了,就連老左的番天印,怕是都無法和它正麵抗衡,而我現在隻是用幽冥通寶中的陰氣不斷將其打散,每一次出手都幾乎要耗盡全力。


    為了保住自己的肉身,我不得不一次次地凝煉念力,催動幽冥通寶,幽冥通寶自身也在努力釋放出陰氣,以此給我減小壓力。


    可即便這樣,還是無法抵禦那道雄渾到極致的強悍炁場。


    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施展騰雲步了,吳林反身衝迴來,扔了狙擊槍和背包,背起我朝著前方猛跑。


    那把槍可是他的命,他就這麽舍了。


    沒多久,我感覺整個腦袋都在充血,耳膜也一下一下地發脹,無法再聽到迴蕩在岩洞裏的腳步聲。


    但我卻能隱約聽到吳林的嘶喊:“堅持住,再過半個小時就輕鬆了,就半小時,你他麽給我堅持住!”


    此外,我還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


    吳林發了瘋似地狂奔,又把肺給跑炸了,我第一次和他合作的時候,他就炸過一迴。


    我拚上了所有的意念和精神,全力抵擋著那股想要占據我肉身的陰氣。


    真的,當時我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卻唯獨能聽到吳林的嘶喊聲。


    我知道他在以超過身體負荷的速度奔跑,自愈速度已抵不過肌肉大麵積撕裂的速度,那種渾身上下每一根肌肉都被同時扯裂的痛苦,陰氣蝕體的痛楚,還有肺血封喉的苦楚,夾在一起反複折磨著他。


    後來我連他的聲音也聽不到了,隻是不斷地凝煉念力,機械般地從幽冥通寶中抽出陰氣。


    我感覺自己的血氣都快耗盡了,仿佛現在趴在吳林背上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副枯萎的幹屍。


    後來黑暗一下子明亮起來,我先是感覺到腦袋一陣輕鬆,接著又感覺身子快速飛了出去。


    吳林終於還是倒下了,我也被他甩了出去,後背、肩膀和手臂都蹭到尖銳的時候,但我已感覺不到皮肉上的疼痛。


    我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地上等死,吳林趴在離我不到兩米的地方,我聽不到他的喘息聲。


    這種情形整整持續了十幾分鍾,直到我躺得久了,體力稍微恢複了一些,才感覺到渾身傷口傳來了火辣辣的痛。


    同時我也察覺到,之前還蓬勃肆虐的陰氣,已經消失了。


    我朝著自己的手心瞥了一眼,在我手裏,是一把七八厘米長的玉鐮,玉麵柔潤光滑,呈現出一種曼妙的美感,嗯,從氣味上來判斷,應該是四千年前的產物。


    剛開始,我隻是覺得這枚玉鐮十分眼熟,過了好一陣子我才想起來,這東西,不就是當年從羅布泊挖出來的雙魚玉佩嗎?


    老仉家的一本舊書上提到過它,附錄還有一張手繪稿,畫得就是它。


    這時吳林也扶著地麵,艱難地坐了起來,他的肺似乎還沒有完全愈合,坐起來以後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斜著眼,麵無表情地盯著我看。


    我衝他一笑:“還活著。”


    吳林也笑了笑,並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狗命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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