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林顯然還是無發放下心來:“我總覺得偃雨這小子圖謀不軌。”


    也隻有和我獨處的時候,吳林才肯將心裏的忐忑表露出來,如果有其他人在場,就算他心有疑慮也不會說出來,對於他來說,這仿佛就是一種向別人示弱的表現。


    不過我也知道,像他這樣一個習慣將身心隱匿於黑暗中的人,是很難去相信別人的。


    我安慰吳林道:“偃雨跟著咱們來,肯定有他自己的先算盤,不過我覺得這人本性不壞,就是有點煩人。”


    最後這句話得到了吳林的讚同:“確實很煩人。”


    “不是我說你啊,你現在開始懷疑偃雨了,當初可是你第一個來找他的。”


    “要不是不語道人特意提到了他,我才不想和這種人有交集。”


    “哎對了,上次見你的時候就一直想問,你查到老學究的底細了嗎?”


    “查了,但什麽都沒查到,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在我麵前的一樣,行當裏查不到任何和他有關的線索,我也查了從光緒年間到現在的所有科考文案,所有能叫得上名來和叫不上名來的學者全都查了一遍,也查不到這個人的底細。”


    “我在想啊,這個人,弄不好是武陵張家的舊人。”


    “武陵張家?”


    “哦,我也沒有確切的證據,就是一種直覺。從我目前掌握的一些消息來看,這個武陵張家,實在是神秘至極,二十多年前,他們家的人甚至還算計過實用,並且成功了。”


    “少跟我這兒瞎扯,想讓我幫你查武陵張家的底細就直說。”


    我忍不住笑了:“你反應還挺快,等眼下的事兒處理完,幫我查查這個老家族吧。”


    “可以。”吳林先生應了這麽一句,接著又反問我:“你是陰差,不能說謊對吧?”


    我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我確實覺得,你口中的那個老學究和武陵張家之前,或多或少有些聯係。”


    吳林點了點頭,接下來就陷入了沉默。


    張大有為什麽能催動最後一枚幽冥通寶,當初張家人究竟是如何讓聰明絕頂的實用中計,這個在清朝一代就沒落到極點的老家族,又是如何在長達二百年的歲月裏強行支撐到現在的?


    這些都是我無法解開的謎團。


    要想撥開迷霧,就必須從老張家的根基開始查起,但實用和這個家族聯係過密,現在我又被他死死盯著,著實有些施展不開手腳。


    所以調查武陵張家的任務,隻能交托給吳林。


    吳林陷入沉思以後,我就走到廟門口點了一根煙,還沒等火星燒到煙屁股,偃雨就騎著他的人偶來了。


    這小子也不算特別慢,我和吳林等了還不到一個小時。


    先前被我和吳林抄了車,偃雨就憋著一肚子火,這會兒他一進廟門就衝著我們倆嚷嚷起來:“你們這是使詐!”


    在城中村的時候,礙於人多眼雜,吳林隻能一直忍著他、由著他,現在可是在荒郊野外,放眼十幾裏山地就我們三個活人,吳林可就用不著再壓著性子了。


    從偃雨嘴裏喊出來的話還沒等落地,吳林就一個箭步衝上來,將一把匕首壓在了偃雨的脖子上。


    偃雨的第一反應是驚詫,然後他就下意識地想要抬起手,好把控製人偶的竹葉笛壓在嘴唇上。


    吳林哪能給他這樣的機會,在偃雨抬手的同時,吳林就快速探一下手,將他手裏的竹葉給搶了過來。


    看到偃雨那副大驚失色的樣子,我就忍不住調侃他:“你可以試著吹口哨來操控人偶。”


    沒想到偃雨還挺硬氣,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完了又衝吳林嚷嚷:“要殺要刮隨你便,我們老偃家沒有一個孬種!”


    吳林也不廢話,用力一壓匕首,直接將偃雨的脖子都給壓偏了。


    偃雨臉上怕,可眼神卻很堅定。


    怕個屁,脖子被壓彎了都沒事,還有什麽好怕的。


    吳林麵無表情地問他:“你跟著我們到這兒來,有什麽企圖?”


    偃雨的嘴那是相當硬:“我自己家的地,我愛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管我有什麽企圖。”


    我不得不糾正偃雨:“老哥誒,你聽清楚,他剛才說的是,你跟著我們有什麽企圖,而不是問你,為什麽要在自己家的地皮上瞎逛,再說了,就算不是你們家的地,你愛去哪去哪,我們也管不著你啊。況且地塊地的確也不是你們家的,充其量也隻能說,你擁有這一帶的產權,而不是所有權,這話你能聽明白嗎?”


    偃雨本來就緊張,被我這麽一繞,直接懵了。


    過了好半天他才迴過神來,然後就接著嚷嚷:“我就知道殺人犯法,你們這是謀殺!”


    吳林從鼻子裏歎了口氣,說:“這麽不老實,殺了算了。”


    “不能殺!”偃雨大喊:“你殺了我,那我們老偃家可就成絕戶了!”


    吳林臉上沒有半點活人該有的表情:“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偃雨爭辯:“你還有沒有點公德心啊,我們老偃家的偃術,那也算是,也算是國家非物質文化保護遺產!”


    就他這扯皮能力,我給他打九十九分,多一分怕他驕傲。


    吳林可就有點不耐煩了,直接麵色一沉,手上有加了一分力氣。


    就算那把匕首沒開刃,就他那力道,弄不好直接把偃雨的脖子給頂折了。


    我不由得有點緊張,偃雨比我更緊張:“大俠饒命,我不能死!”


    為了保證偃術傳承不斷,他確實不能死,但為了自己的麵子,他還是要強硬一下。


    後頭偃雨又趕緊補充一句:“但我不是怕死,這事兒你們得弄明白了。”


    眼看吳林的耐心就要到極限了,我就主動開口問偃雨:“你到底為什麽要跟著我們倆呀,如果有正當理由,不妨說出來嘛,免得我們倆老是這麽提防你。”


    可能是覺得我確實比較好說話,偃雨在沉默片刻之後,總歸還是開了金口:“暗塚裏頭藏著我們老偃家的傳承書卷,我就是想進去,把那些書卷拿出來。”


    我就納悶了:“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啊,為什麽不早說?”


    “我怕你偷我們家的傳承,那些東西別人看不懂,可你肯定一看就懂。你拆八寶盒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確實是行家。”


    合著還賴到我頭上來了,什麽人啊!


    我又問他:“既然你們家的傳承藏在地底下,為什麽自己不進去拿,非得跟著我們倆一塊兒下地啊?”


    偃雨的表情頓時變得特別扭捏,過了好久,他才很不情願地說:“我……能耐不行,破不了地底下的機關陣。”


    “什麽樣的機關陣?”


    “不知道,沒見過。有一年我爸和兩位叔伯嚐試著破過那個陣,但那時候我年紀小,他們沒帶我。”


    “後來呢,他們成功了嗎?”


    偃雨一下子變得消沉起來:“不但沒成功,還折了陽壽,從地底下出來以後,我爸和兩位叔伯很快就仙逝了。”


    鬧了半天,上一代偃家人就是這麽殞命的。


    吳林還是不信任偃雨:“上次我來找你的時候,你可沒說要跟著我們一起下墓。”


    偃雨的心氣完全沒有迴升的意思,依舊語調低沉地說:“當時我確實沒這個打算。直到八寶盒被打開,我才知道你沒騙我,這個叫什麽若非的,確實是行家裏手。那個盒子上的機關已經有數百年沒人能破解了,要不是我們偃家人和它血氣相同,也打不開它。”


    接著來,偃雨終於在一陣歎息中說出了他消沉的根源:“想當年,我們木人穀的偃術,那可是在魯術、墨術之上的,沒想到到了今天,卻沒落成這幅模樣。”


    偃、魯(一說‘公輸’)、墨三家,號稱奇巧三門,古書上又有“偃玄、魯聖、墨仙”一說,可到了現在,墨術已徹底失傳,偃術也沒落到了極點,索性我在機緣之下得到了《魯班書》全套傳承,才勉強維持了魯術延傳。


    麵對這樣的現實,怎能不讓人唏噓。


    不過我可不承認偃術比魯術強,誰不是覺得自家傳承比別人的好,我也有類似的心理。


    說什麽偃術在魯、墨之上,這純粹就是偃雨自戀的表現,絕對是胡扯。


    我沉了沉氣,朝吳林擺擺手,吳林會意,鬆開了偃雨的手臂,收起匕首。


    偃雨剛一輕鬆點,接著就火了:“你們兩個來真的啊!你們是殺人犯嗎?”


    我朝吳林那邊揚了揚下巴:“要是來真的,你現在都該入土了。”


    吳林合時宜地舉起匕首,在偃雨麵前亮了亮。


    偃雨一看匕首沒開刃,那張臉就開始青一陣紫一陣地變色,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好半天,他才嘟囔起來:“不是,我說……你們這就有點不夠意思了啊,這不是耍著人玩嗎?”


    我立即懟了過去:“你把事先準備好的八寶盒拿出來的時候,就沒想過自己這麽幹夠不夠意思。行,別廢話了,趕緊把暗門給我們找出來,再拖就天亮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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