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有方和老左雖說都是守正一脈的門人,但他給人的感覺和老左完全不一樣。


    老左給人的感覺是厚重、沉穩,但又不乏陽光和果斷,你第一眼見到他,就會覺得他這個非常可靠,而羅有方呢,陰鬱、奸詐、不可信。


    第一眼見到羅有方,我就總覺得他像個江湖騙子。


    前頭羅有方說我像二爺,卻也隻是說說而已,他依然不信任我們,隨後他進了屋子,可店裏頭的夥計卻常常到院子裏來逛遊,顯然是受了羅有方的指示,出來觀察我們的動靜。


    期間我發現翡翠山莊的二樓窗戶中出現了比較異常的反光,那扇窗戶拉著窗簾,隻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出現了這道反光,顯然有人正拿著望眼鏡觀察我們。


    我估計,此時躲在窗戶後麵的人,就是羅有方。


    金帛番漸漸有些不自在了:“小二爺,你有沒有發現,咱們被監視了?”


    我笑了笑:“監視就監視吧,寄魂莊的人都可以相信,不用擔心。”


    金帛番點了點頭:“也是。”


    “金前輩,你以前來過這兒嗎?”


    “來過,民國那會兒,我們常常給鬼市供貨。對了,經常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大個子,也是寄魂莊的人吧?”


    “你怎麽知道我身邊有個大個子?”


    被我這麽疑問,金帛番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有點尷尬了,看樣子,我在渤海灣走動的時候,他沒少跟蹤我,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知道老左的事。


    在這裏不得不說金帛番的隱匿功夫厲害,就算有了一隻成型的鬼眼,我竟然沒發現被他跟蹤了。


    我也沒深究,隻是說:“對,他就是守正一脈的當代掌門左有道。”


    金帛番點了點頭:“寄魂莊這是得了上天眷顧啊,這一代的守正掌門比他的師祖厲害。哦,老仉家也是有天德啊,你以後的成就肯定比仉二爺要高。”


    真要論起來的話,金帛番的年紀比二爺還大,卻從不直唿二爺的名諱,他是我的長輩,可最近兩次見到我,都要客客氣氣地喊一聲“小二爺”。我總覺得,金帛番身上好像有一種行當裏不多見的卑微。


    他是個比較自卑的人。


    我隨口問:“你認得老左的師祖?”


    “認得是認得。”


    就說了這麽簡短的五個字,金帛番就沒了下文,似乎不想就老左師祖的事兒繼續探討下去了。


    他不願說,我也不好多問。


    等到將近兩個小時,黃玉忠才開著麵包車來到了翡翠山莊,老左就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


    這邊老左一下車,二樓窗戶裏的反光就消失了。


    沒多久,羅有方就出現了店門口,衝著老左吆喝:“你怎麽把頭發給剪了?”


    老左一看到羅有方,頓時變得興奮起來:“哎,羅師兄你也在啊。你不是要雲遊四海,吃遍天下麽,怎麽跑到寄魂莊來了?”


    羅有方笑了笑:“我這不吃著吃著,正好就吃到四川來了麽,就順道迴來看看。”


    這時我也下了車,就聽老左對羅有方說:“我們這會兒正要密謀一件大事,羅師兄,你反正也沒什麽事兒,就留下來給我們幫忙吧。”


    羅有方很爽快地答應了:“我讓我幫忙,我還敢拒絕你啊,你可是掌門。”


    說真的,我可是打心底裏排斥羅有方這個人,一聽老左說接下來我們要和這麽一號人合作,我這心裏頭就別扭得很。


    老左像是看出了我的顧忌似的,我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還特意對我說:“我羅師兄前些年吃了不少苦,他是個好人。”


    這話在我聽來著實有些莫名其妙,他吃了不少苦和我有什麽關係?


    不過我也不好薄了老左的麵子,隻能說:“既然他是你師兄,那我也隻能把他當作自家兄弟了。”


    老左給了我一個笑臉。


    隨後老左引著大家進了店,羅有方讓夥計們去給我們準備飯菜。


    待負責點菜的夥計走了,羅有方才告訴我們,前段時間確實有仉家人來過,不過現在鬼市還沒開市,他們又沒有受寄魂莊的邀請,羅有方就安排他們去縣城裏暫住,主要是仉寅他們也沒說到底是來幹什麽的,隻說是來看看,以羅有方這小心謹慎的性子,敢留他們落宿才真有鬼了。


    另外羅有方又說,老左找來的那些老前輩都被安頓在了翡翠山莊,等吃飯完,我們就可以去找這些人。


    還真是區別對待,老左找來的人都是就地安置,我的人卻全都被支到縣城去了,不過這也那怪,我畢竟是個外人,老左可是守正一脈的掌門,親屬之別肯定會有,這也是人之常情。


    老左也不急著去見自己的老朋友們,隻說後麵還有人要來,等他們到了再說。


    飯菜很快就上齊了,經曆了一路跋涉,大家都已是饑腸轆轆,也不管什麽吃相不吃相了,對著桌子上的飯食就是一通風卷殘雲。


    以前我到翡翠山莊吃飯,總覺得這裏的菜弄不好是我吃過的所有菜品中最美味的,可見識過老左的廚藝以後,才發現這家店裏的菜說白了也就那麽迴事。


    剛開始吃飯的視乎,我的注意力都在吃上,沒留意到羅有方一直盯著我看,一直到快吃飽了,我才察覺到他的目光。


    他盯人時候的眼神非常詭異,就像是在欣賞一件雕塑品似的,而且我總覺得,他好像一直在盤算著,要不要拿出錘子和鑿子,在我臉上來上一下。


    後來我實在是煩了,就開口問他:“有話說?”


    羅有方笑了笑:“你這一身修為,快趕得上我掌門師弟了吧?”


    老左插了句:“你還是叫我有道吧,老是掌門師弟掌門師弟這麽叫,聽起來怪別扭的。”


    我對羅有方說:“的修為和老左比還是有差距的。”


    羅有方有極具試探味兒的語氣說:“你入行幾年了?”


    他的語氣讓我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可老左卻笑了:“師兄,你該不會認為,這個仉若非也是假的吧?”


    老左的話本來就夠奇怪的了,什麽叫我是假的?


    羅有方的反應更怪,他仔細打量了我一下,來了句:“他真是仉若非?”


    老左說:“你別看他入行才剛剛三四年,可這一身本事可是實打實的。也不能因為他修為高,你就覺得他有問題啊。”


    羅有方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陰鬱、懷疑、警惕全部消失,代之以非常爽朗的笑容:“是真的就好,是真的就好啊。哎呀,你們這些小孩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入行時間都不長,可這一身修為卻嚇死個人。不過這也是咱們這個行當的福氣啊。”


    他前後變化實在太大,沒人能立即適應過來。


    我不停地看老左,隻想問問這個羅有方到底是怎麽迴事,可老左卻沒看我,而是和羅有方開起了玩笑:“是福氣最好,怕就怕這是迴光返照啊。”


    羅有方依舊笑著:“什麽迴光返照啊,你可別亂說話。”


    這時老左才轉向我:“我羅師兄在葬教做了幾十年的臥底,為人比較謹慎,你別見怪啊。”


    羅有方也附和著:“嗬嗬,別見怪,我就是這麽一人。”


    我臉上帶著笑,好言好語地應付著,可心裏頭還是感覺很怪異。


    按說羅有方看上去也就是三十來歲的年紀吧,可老左卻說他在葬教做了好幾十年的臥底,如果不是老左說錯了,那就是羅有方和吳林一樣,也是個衰老速度被某種力量延遲了的怪物。


    飯快吃完了,李淮山才和梁厚載、劉尚昂一起抵達翡翠山莊。


    我先聯係了仉寅他們,讓他們盡快到寄魂莊和我們匯合,飯後,老左又帶著我們去了一趟山莊後院,將他手裏的人脈資源引薦給了我們。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在這些人中,我竟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麵孔。


    不知道大家還記得記得,當初二爺去仙人墓找我的時候,身邊曾跟著一個姓陳的老道,這人是二爺的莫逆之交,他的道觀正好就在老左的老家,可以說是看著老左長大的。


    而在那間比會議室小不了多少的屋子裏,我又一次見到了陳道長。


    這一次他還帶了一個徒弟過來,那是個年紀比我和老左都要大一些的青年,叫吳相鬆,這人看起來憨憨傻傻的,可渾身上下卻充斥著一股極為濃鬱的靈韻,這種靈韻不像是後天煉出來的,更像是先天靈根。


    更讓人意外的是,孫路遠竟也來了,帶著他一起來的人,就是信字門的帶頭老大,我不知道這人叫什麽名字,隻知道周圍的人都喚他一聲“孫先生”,細看這位孫先生的長相,和我三叔孫傳勝頗有幾分神似。


    另外,屋子的角落裏還有個打坐的僧人,平時咱們見到的和尚大多都是禿頂,可這個人卻有一頭齊肩華發,脖子上還套著條大金鏈子,手上帶著高仿勞力士,可身上的袈裟卻全是碎補丁。


    這人就是名震龍嶺的澄雲大和尚,雖說他刻意將自己打扮得怪異、世俗,可從他身上散發出平和氣質中,卻夾著一種近似於戒律金剛般的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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