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具體過了多長時間,地麵上的震感突然消失,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出現在腦海深處的長嘶。


    那聲音就像是馬叫,但更為尖銳,而且我很清楚地知道,聲音的源頭不在現實中存在,它隻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仿佛在我的靈魂深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淵,聲音就是從深淵底部發出來的。


    不隻我聽到了這陣長嘶,老左他們也聽到了,每個人幾乎都是在同一時間緊緊皺起了眉頭。


    等到腦海中的聲音一消失,就見一個白晃晃的虛影順著地麵浮了出來,與它一起出現的,還有一股極為強勁的陰氣。


    那股炁場極為混亂,其中還夾雜著大量的戾氣和怨氣,就連鬼門也受到它的影響,開始劇烈顫動起來。


    “老左,破了它的邪氣!”我急忙朝老左大喊。


    話音剛落,老左已催動番天印,從中抽出了一道極精極純的陽氣。


    那道陽氣就像是一道撕破黑暗的利劍,淩空一閃,直直劈在了正從地表抽離出來的影子上。


    陽氣瞬間將虛影周圍的邪氣斬得七零八落,可那些邪氣卻亂而不散,陽氣消失以後,它們又開始緩緩聚攏。


    不過在邪氣被打散的一瞬間,我還是看清了那個虛晃的影子究竟是什麽,那些邪氣好像有著很強的折光作用,有它們在的時候,我反而什麽都看不清楚。


    說真的,這看清了,還不如看不清呢。


    就見一個鹿頭人身的渾厚白影正幾擠糖漿似地從地底下冒出來,這影子極大,老左那壯碩的身軀,也就是有它的一根鹿角那麽大,等到邪氣重新聚攏起來,白影又變得虛晃起來,就像是一大縷順著土壤間的縫隙湧出地表的雲層。


    它肯定就是附著在山體上的鬼物了,但我想不通,這東西生前到底是鹿還是人,還是說它生前就是這麽一副怪模樣。


    這隻鬼物給我帶來的視覺衝擊和心理衝擊不可謂不大,驚得我頓時有些分心,就連被我幽冥通寶上的陰氣都因為我的神誌不定而險些散亂,好在我立即調整了狀態,穩固陰氣,這才防止了鬼門提早消失。


    我這邊維持著鬼門,另一邊,老左也不斷催動番天印,利用陽氣一次次將鬼物身上的邪氣打散。


    隻要邪氣一散,那家夥就像是變得虛弱了一樣,離地的速度變得很快,可一旦邪氣重新聚攏起來,它仿佛又有了能和鬼門抗衡的力量,竟能讓身影一點點縮迴地表。


    李淮山他們幾個好像都被懾了心魄,我和老左勉力奮戰的時候,他們四個竟然傻愣愣站在一邊幹瞪眼。


    我心裏急,禁不住暴喊一聲:“楞個蛋,趕緊特麽的幫忙!”


    被我這麽一吆喝,李淮山他們幾個才迴過身來。


    李淮山扔出飛爪,黃玉忠甩出長鞭,一爪一鞭,從左右兩側將鬼物給勾住、捆住,接著李淮山和黃玉忠就卯足了力氣,拚了命地將鬼物從地底下往外拉。


    梁厚載也祭出了大批辟邪符,和老左一起驅散鬼物身上的邪氣。


    即便大家都拚上了全力,依然無法在短時間內將那隻鬼物拖離山體。


    眼下那可是開弓沒有迴頭箭了,要是我們不能在鬼門消散之前將這隻老鬼送進陰曹,等他再縮迴地底下,我們幾個可就得歇菜了。


    現在不比先前,每個人都的消耗都很大,怕是很難擋住從地底急竄而出的大量樹根了。


    老左連著催動了幾次番天印,眼看體能已經大幅度下滑,李淮山、黃玉忠、梁厚載也出現了疲態,劉尚昂……劉尚昂沒有修為,幫不上忙。


    情勢不容樂觀,我一邊強壓著心裏的躁氣,一邊環伺四周,尋找扭轉局勢的契機。


    有一次老左和梁厚載打散了老鬼身周的邪氣,我發現那老鬼正用力昂著頭,朝天上看。


    它在看什麽?


    我望了眼天空,此時的天色依舊是半通透的紫色,隻不過顏色沒有之前那麽暗,那麽深了,天色像是有越來越通透的跡象,頗有點雨過天晴,陽光正準備普照大地的意思。


    陽光,對,陽光!


    想到這兒,我立即衝老左喊:“老左,破天!”


    破天,就是把天給我捅破!


    老左當然明白我的意思,當場就愣住了。


    我知道,捅破天這種事兒不管怎麽看都離譜得很,但我也相信老左一定能做到。


    在小片刻的沉思之後,老左似乎想到了辦法,就見他先是眼前一亮,接著就高舉番天印,踩出了罡步。


    三步九跡、腳踏星辰,一套罡步走完,自有一道磅礴星力淩空而降,與此同時,番天印也被催動,一道充滿生機的精純陽氣縱入九霄。


    星力自上而下,陽氣自下而上,兩股力量在三道鬼門得正上方無聲地撞擊在一起。


    寂靜中,我隱能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炁浪在天空中洶洶四散,浪頭上的力量仿佛撕開一層肥皂泡沫一樣將我們頭頂上的那層紫色給撕破了。


    在山體正上方,終於出現了一抹白天該有的色彩,而在這一抹蔚藍的中央,就是灼灼燃燒的烈日。


    陽光一下子鋪灑下來,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老鬼身上。


    隻一唿一吸的功夫,老鬼身上的邪氣就散了個一幹二淨,它痛苦地扭曲著身子,高舉雙手,試圖擋住落在麵門上的陽光。


    看它那副樣子,活脫脫就像一隻被照妖鏡照到的鹿妖。


    陽光對它來說,擁有難以想象的殺傷力,很快,它的身影就又開始虛晃了,不同於邪氣聚攏時的那種霧化,現在它的身影正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透,像是在漸漸被衝淡一樣。


    有那麽一個瞬間,老鬼終於失去了和鬼門抗衡的最後一點力量,整個身影都以極快的速度離開山體,飄到了足有三四層樓高的地方。


    三道鬼門同時發力,老鬼的身體在巨大的吸力下開始變形、龜裂,最後變成了一片片巴掌大的“殘雲”,終於飄入了鬼門之中。


    當它的最後一縷被送進陰曹,三道鬼門齊齊震了一下,接著門影就開始快速淡化,並在幾秒鍾之內消失無蹤。


    隨著鬼門消失,籠罩在天空中的紫色也慢慢變淡,在我們的注視下,天空又變成了原有的蔚藍色,陽光灑在山巔和山穀,林子裏洋溢起一股生機勃勃的翠綠。


    我長吐一口濁氣,本來是想問問老左現在怎麽樣,可還沒等開口,就感覺雙膝一軟,唿哧一聲就坐在了地上。


    老左還不如我,我屁股著地之前,他就已經蹲下了。


    李淮山他們幾個好像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迴過神來,一個個隻顧抬頭望著天,臉色一個比一個呆滯。


    我朝老左跟前湊了湊,拍一下他的膀子:“你怎麽樣啊?”


    老左非常疲憊地吐了一大口濁氣:“看樣子咱們得就近紮營了。”


    別說他了,就連我,現在想站起來估計也有點麻煩。


    雖說剛才我隻召出了三道鬼門,但僅僅是為了維持它們,我就耗盡了所有念力、體力,要是這時候再出點什麽意外,比如有個山精野怪之類的東西突然跑來襲擊我,那隻能是它為刀俎,我願不願意都得作魚肉了。


    後來李淮山緩過勁兒來了,就跑過來問我:“剛才那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啊?看著像個人,怎麽長了個鹿頭?那玩意兒是鬼嗎?”


    我說:“你問我啊?”


    李淮山:“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我也想知道剛才那東西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可有人能給我答案嗎,還真沒有。


    後來老左說了句話,我覺得很有意思,他說:“這要是擱在上古時代,咱們今天幹的事兒,足以被寫進神話故事裏了。弄不好,當時的吃瓜群x眾還以為咱們是上天派來懲罰妖魔的神仙呢。”


    他這話倒也不完全是調侃,因為在上古時期,確實有很多神靈就是人和動物接合起來的樣子,牛首人身的炎帝,人身蛇尾的女媧,人麵蛇身朱發的水神共工,諸如此類,比比皆是。


    雖說神話傳說不知真假,但人身蛇尾的女媧族人我們確實是見過的,如此推想,附身在山體上的老鬼,弄不好也是某個類人氏族的族人。


    這片山區因為兇險異常而與世隔絕,一些長相特異的氏族選在這裏定居,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也許是山妖感念於我們除掉了附在它身上的老鬼,那天晚上我們在山坡露營的時候,竟有幾隻兔子和一頭野豬像是被迷了心魄一樣,晃晃悠悠地朝營地這邊走了過來。


    這可把我們樂壞了,畢竟進山時帶的口糧不算太多,突然間肉食送上門來,我們怎麽可能不高興。


    不過我們隻吃了野兔,把野豬放走了。


    你別看野豬長得挺醜,可人家怎麽說也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殺來吃肉可是犯法的。


    第二天早上,我們休息得差不多了,就收拾了行頭,繼續朝泥瓦鎮入口方向走,越過一條清水河的時候,竟發現河邊的一塊石頭上擺著很多洗幹淨的野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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