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數次提到過,對於危險,李淮山有一種天生的敏銳。


    可迴想一下,昨天晚上我們在山包上紮營的時候,李淮山都沒有提醒大家小心,可到了這裏,他卻明顯變得焦躁不安了,他說出“大家多留神”這幾個字的時候,我都能隱約感覺到他的嘴唇在抖。


    “二狗?”我有些擔心,忍不住衝李淮山吆喝一聲。


    李淮山隻是擺擺手:“我沒事。”


    說著,他就從背包裏抽出了開山刀,在前麵幫我們開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就朝老左使了個眼色。


    老左會意,快速走到隊伍前列,和李淮山一起打頭陣。


    此時和我並排走在一起的人是梁厚載。


    梁厚載低聲問我:“李淮山的狀態不太對啊。”


    我說:“二狗天生就有預知危險的能力,看他這麽緊張,這一帶肯定隱藏著咱們難以應對的兇險,小心點兒吧。”


    對於我的話,梁厚載似乎不是很滿意,他撇了撇嘴,還翻了翻白眼。


    我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他就是想說昨天夜裏形勢那麽危險,李淮山都沒有提前預警,現在我卻說李淮山能預知危險,梁厚載覺得我在說大話。


    其實仔細迴頭想一想的話,昨天晚上的經曆的確算不上兇險,狼群壓根就沒碰到我們,林子裏的黑影也隻是和我們對峙,並沒有對我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那一夜,我們實際上沒有任何損失,隻是被嚇得膽顫而已。


    走著走著,隊伍前方的李淮山和老左突然停了下來,我看到李淮山彎下了腰,甩動開山刀砍開了身旁的一小片荊棘。


    在這片荊棘下方,有一隻陷入土壤裏的牛皮靴子,半截靴身埋在土裏,半截露在外麵,上麵附著了大量泥土。


    李淮山將那隻靴子拔了出來,並用力拍打幾下靴麵,將上麵的泥土打落下來。


    靴子看起來有些破舊,但沒有腐蝕的痕跡,另外,鞋碼很大。


    沒有被腐蝕,就說明它才剛剛陷入土壤裏頭沒幾天,破舊,是因為它的主人比較節儉,而且經常穿著它走路,鞋碼大,說明這隻靴子是約達的。


    前幾天,約達才剛剛從這裏走過!


    李淮山再次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靴子被拔出來以後,地上留下的深槽,之後他又仔細掃了眼周圍的荊棘叢,片刻,他才迴過頭來衝我吆喝:“這地方有古怪。”


    這地方確實怪得很!


    荊棘叢下方的土壤本是幹的,靴子不算硬,必須在地上掏個洞,才能將靴子紮進去,因為洞是認為掏出來的,洞口的形狀和靴子肯定不會特別合,可地上的槽卻明顯呈現出了靴頭的形狀,靴子放進去,正好能嚴絲合縫地和土壤扣在一起。


    那就像是這地方原本是片泥潭,靴子陷進去以後,沼澤幹了,才形成了現在的幹土地。


    可這也說不過去,這些天沒有下雨,也沒有出現陽光暴曬的情況,土壤不至於濕成一腳插進去就拔不出來的泥潭,就算變成了泥潭,也不會幹涸得這麽快。


    還有就是,如果約達曾經走過這條路,還把靴子留在了土壤裏,那麽他走過的地方應該有荊棘叢被劈斬的痕跡,就算約達沒有帶刀,他這麽重的身體,踩在荊棘叢上,也能踩出一條路來。


    可事實情況是,在我們抵達這裏之前,所有的荊棘叢都完好無損,既沒有被砍翻,也沒有被踩踏的痕跡。


    約達究竟是怎麽進來的?


    正想著,站在我前方的黃玉忠就突然迴過頭來,望著旁側的一大片荊棘說:“夜裏頭的聲音。”


    這一次我也聽到了,在離我們不遠的一片荊棘叢裏,隱約傳來了如同玻璃杯被筷子反複敲擊的聲音。


    叮哐——叮哐——


    那聲音看似清晰,卻又時遠時近,時大時小,聽得久了,直讓人的腦袋都有些發昏發脹。


    老左自然也能聽到這陣異響聲,他隻花了極端的時間去思考,隨後就衝劉尚昂和梁厚載吆喝一聲:“警戒!”


    話音一落,梁厚載和劉尚昂以及貼到了老左身邊,一個手持符籙站在老左的右側,一個給狙擊槍上了膛,端槍站在老左左側,而老左則倒提青鋼劍,全神貫注盯著聲源的方向。


    他們好像是下意識組成了這樣的陣型,期間沒有任何商量,也沒說其他多餘的話,一切都是渾然天成。


    反觀我、李淮山還有黃玉忠,三個人依舊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有點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的局促感。


    人家畢竟是共同在行當裏混跡了整整十年,那樣的默契不是我們仨能有的。


    可能有人會問我,都到了那樣的節骨眼兒上來,我還有心思去想什麽合作默契?不是我願意想,也是當我看到老左他們三個的協調和默契時,不自主地就會想這些東西,真的,在這種時候,思想幾乎是不受控製的。


    當時我就感覺李淮山和黃玉忠的臉色不太好看了,可能是因為我們三個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他們覺得自己被劉尚昂、梁厚載他們給比下去了。


    我立即朝李淮山和黃玉忠招招手,讓他們倆過來。


    “能判斷出地底下是什麽東西嗎?”我問黃玉忠。


    黃玉忠眉頭緊皺地說:“判斷不出來,不過在這陣噪音裏頭,能聽到隱約的磨砂聲,應該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地底下躥動。”


    如果黃玉忠不說,我還真沒聽到什麽“磨砂聲”。


    李淮山則在一旁說道:“危險的源頭和聲源好像不在一個方向。”


    別人聽到這句話會怎麽想我不知道,但我們老仉家本來就是兵家出身,加上這些年我也沒少看了兵書,李淮山這話一出,我腦子裏立即浮現出了四個字:“聲東擊西”。


    也就是剛剛想到這麽四個字,就聽老左他們那邊傳來“嘭”一聲悶響,像是什麽東西破土的聲音。


    我是先聞其聲,後見其影。


    就見一個尖銳的棕黑色長影順著地麵疾馳而出,直攻老左的後脖頸。


    老左的心思不在身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險些中招,得虧我靠著一隻鬼眼看到他身後的光景,立即將業火催了過去,從地底下鑽出來的東西瞬間被業火欺成碳粉,散了一地。


    說真的,我打不過老左,主要是因為老左太能算計了,你第一招還沒亮出來,他就知道你後麵十招會出什麽招,並提前做好應對策略,但要是單論反應速度和出手的速度,老左其實不如我。


    我這單說的身手啊,沒說修為的事兒。要是論修為,我和老左比還是有點差距的。


    一直到業火散了,老左才迴頭朝身後看了眼,見到那一地的炭灰,他抬頭問我一句:“什麽東西?”


    我簡短地應一聲:“小心腳下!”


    在那東西被燒成灰的身子之前,我也看清了它的模樣。


    那就是一根從地底下鑽出來的樹根,底粗頭銳,根尖閃著寒光,似刀鋒般鋒利,而在樹根的側麵,還長著一排排類似於錐齒的小牙,黑色,有金屬亮澤,像是鐵打的一樣。


    現在我終於知道,先前李淮山從地下挖出來的那枚火機是怎麽迴事了。


    在火機的根部,就有一小片像是被小錐鑿出來的坑窪,那些窪,應該就是被樹根上的錐齒壓出來的。


    我估計剛才那條樹根也是想先把老左的後頸戳穿,待老左沒了氣息,再用布滿錐齒的根枝將老左卷到地底下去。


    第一條樹根被我燒成灰以後,荊棘叢中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就連之前一直迴蕩的那陣“叮哐——叮哐——”聲也消失無蹤了。


    寂靜,有時候會帶來巨大的壓力,在場的每個人都鑽進了自己的武器,緊張的氣氛快速在荊棘叢的縫隙裏彌漫。


    沒多久,周遭就傳來了海浪般的大片沙沙聲,原本牢牢生長在土壤中的荊棘叢,竟同時動了起來。


    它們就像是被暗流催動的浪花一樣,打著漩渦朝我們圍了過來,之前我們開辟出的一條路,也被移動的荊棘叢重新掩蓋了。


    李淮山擔心退路被封住,立即舞動起飛爪,要將那些重新聚攏到坦路上的荊棘打散。


    我趕緊伸手扯一下李淮山的胳膊:“留意腳下!”


    李淮山這才收迴心思,將視線放在了腳下的土壤上。


    漸漸地荊棘叢已經徹底壓了過來,並在極短的時間內裹住我的小腿和腳踝,有些荊棘上的齒刃很鋒利,瞬間就能將褲子和皮肉割破,但對於經常受傷的我們來說,這點兒傷不疼不癢。


    荊棘有毒,但所有人都已經吃過禦毒丸,瘴霧和棘刺裏的毒汁對他們沒有任何威脅,但凡是附在我身上的荊棘,都已經被我的血毒死了。


    一直到聚攏而來的荊棘徹底將我們的視線擋得死死的,低頭朝腳下看,隻能看到荊棘上的紅綠色時候,周遭終於傳來了別的動靜。


    噗!


    樹根破土的聲響剛一出現,我立即咬破左手,將大捧毒血灑向周遭的毒荊棘。


    這些毒物一碰到我的血就以極快的速度四散逃避,剛剛破土的根須也在瞬時間露出了原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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