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鐵錘一定發現了什麽,這隻貓我養了兩年了,從來沒見它像剛才那麽緊張過。


    李淮山離我最近,他也看到了鐵錘剛才表現出來的異常,臉色不由地一變:“從來沒見鐵錘這樣過。”


    我轉過頭去問黃玉忠:“大忠,你剛才看到什麽了嗎?”


    黃玉忠一臉懵,衝我搖了搖頭。


    在隊伍末尾壓陣的吳林已經端著槍進了洞口,我立即招唿大家朝洞穴深處進發。


    除了鐵錘之前表現出來的異常,剛進洞的時候,似乎也沒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可隨著越走越深,我心裏就開始隱隱發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溫度開始上升,每個人臉上都浸出了一層細細的水珠,也不知道是凝結的潮氣還是汗,與此同時唿吸也變得不那麽順暢,空氣中好像散布著一層看不見的油,喘氣的時候,會感覺鼻腔和喉嚨裏都粘了一層油膏子,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青崖子畢竟年紀大,漸漸就有些扛不住了,走在他身後的掌東海建議休息,卻被李淮山一口否決。


    李淮山說,這個洞穴給他的感覺非常不好,建議大家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裏,如果青崖子的體力實在扛不住,黃玉忠和掌東海可以輪流背著他走。


    青崖子怕給大家添麻煩,也沒讓別人背,還是堅持靠自己的兩條腿徒步前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竟然漸漸適應了鼻喉掛油感覺,甚至覺得還好掛了一層油,唿吸反倒更加容易了。


    迴頭看看李淮山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副稍顯輕鬆的表情,剛剛唿吸受阻的時候,他們可都是一張苦大仇深的臉。


    我意識到不對勁,但沒第一時間說出來。因為掛在鼻喉裏的油無毒,似乎並沒有明顯的為害。


    在這之後我們又在洞中走了將近半個小時,身後的李淮山突然扯了我一把,我迴頭去看他,就見他一手拉著我的背包,另一隻手護著額頭,一副站不穩的模樣。


    不隻是李淮山,後麵的黃玉忠、孫路遠,還有青崖子也擺出了類似的表情。


    我正要開口問他們怎麽了,耳道裏突然一陣嗡鳴,整個人都昏了頭,不過這種眩暈感持續的時間極短暫,一兩秒鍾之後,我再次找到的平衡,可李淮山和孫路遠已經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黃玉忠驚地大喊:“怎麽迴事?”


    我一邊將李淮山拉起來,一邊衝黃玉忠擺擺手,示意他冷靜,隨後又探出脖子,朝吳林那邊看了一眼,卻見吳林和掌東海正互相攙扶在一起,看樣子,剛才他們兩個也出現了短暫的眩暈。


    我問黃玉忠:“你剛才也有眩暈感吧?”


    黃玉忠下地幹活的經驗最少,現在已經有點緊張了,他先是用力衝我點了點頭,隨後又警惕地朝四周張望。


    我低頭看了看大小黑,這兩個小家夥竟也趴在了地上。


    嗯,連鬼卒都受到了影響……我大概猜到這個洞裏究竟有什麽樣的布置了。


    之前之所以覺得這裏的情形非常眼熟,倒不是因為我真的見過那些螢石,而是因為前段時間我在七中任教的時候,實用曾托人帶給我一本古書,當時我還覺得那本書上沒有什麽正經內容,寫得都是些從唐代到明朝的民間怪聞,現在看來,實用將那本書送給我,這其中大有深意啊。


    由於前段時間手頭的事兒又多又雜,那本書我沒有細看,但多少還是翻了翻,書中記載了一種被稱作“暉素石”的稀有螢石,這種石頭含有劇毒,凡人觸之斃命,在宋朝一代,常常有人用它來做墓室裏的鎮門石,但由於這種石頭的毒性並不穩定,通常放置個兩三百年,就變成普通的夜光石了,再過上兩三百年,連光都發不出了,隻能變成普通的金絲玉。


    所以到了今天,暉素石已經非常罕見。


    暉素,就是月光的意思。


    要想保持暉素石的毒性,隻有一個辦法,就是用鎖心玉在暉素石周圍攏上七圈,並用燒融的鐵水澆灌石麵,鐵水凝固以後,會和暉素石中的毒素發生反應,最後慢慢化成灰燼脫落,而暉素石表麵也在這樣的化學反應中形成了一層類似於琉璃的殼,藉此保證石頭內部的毒素不再揮發,而這層琉璃殼所帶的毒性,甚至比輝素石本身還要強。


    用來攏石的鎖心玉被鐵水澆過以後會失去靈性,變成粗糙的石樹根,在根須表麵,還會留下被鐵水燙出來的燎泡。


    這種保存輝素石毒性的工藝,被稱作“攏石抱月”,也被稱作“月照屍海”。


    所謂月照屍海,意思就是說,用這種工藝處理過的輝素石,對邪祟有著很強的吸引力,而且它隻吸引邪屍,不吸引鬼物,屆時方圓數百裏內的邪屍都會向輝素石聚攏,但隻有最先抵達的邪屍能長氣起棲居在暉素石左右,其餘邪屍隻是過來探上一探,很快就會離開。


    至於這其中的原理,書上沒說,我也沒辦法給出解釋,書上隻是說,棲居在暉素石附近的邪屍會長氣受到石麵螢光的滋養,效果真如同被月光精華滋養一樣,久而久之,邪屍會變得異常兇戾。


    書上還說,如果大量暉素石聚集在一起,也隻能招引一隻邪屍過來,隻不過,雖說隻有一隻邪屍,但暉素石上形成的琉璃殼已化作照屍鏡,但凡靠近暉素石的人,都會看到屍海。


    至於什麽是“屍海”,我剛剛翻了一下實用給的那本破書,上麵照樣沒提。


    這裏有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實用為什麽要給我那樣一本書?難道他一早就知道這裏有個照屍鏡?我甚至懷疑,實用極可能曾經進過仙人洞,但出於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他向我隱瞞了這個實情。


    當時在仙人洞裏,我確實意識到姚廣孝肯定在這裏布置了一個照屍鏡,但我不知道這東西的厲害,心想著一具邪屍有什麽好怕的,隻要不是飛僵旱魃,應該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


    它要真是飛僵或者旱魃,我早就感覺到那股強橫的屍氣了,可在洞裏走了這麽久,除了一點淡淡的戾氣,空氣中根本感應不到別的邪氣。


    我就問小黑:“小黑,實用給我的那本書,你是不是也看了?”


    我記得有一次我迴舊貨店拿東西的時候,曾把那本書放在了床頭上,小黑十有八九是看了。


    經我這麽一提醒,小黑立即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看樣子她也想明白自己為什麽覺得洞裏的情形眼熟了。


    再聯想鐵錘之前的舉動,我猜測被暉素石滋養出來的邪屍,有可能具備掩藏屍氣的能力,鐵錘在洞口看到的,十有八九就是它。


    想到這兒,我立即提醒後麵的人:“洞裏有邪屍,那家夥知道怎麽掩藏身上的邪氣,都把眼睛放亮點兒,別著了它的道兒。”


    李淮山麵帶疑慮地問我:“剛才那一下是怎麽迴事?”


    他說的是剛剛所有人突然眩暈的事兒。


    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經曆過這場突如其來的眩暈之後,鼻腔和喉嚨中的粘膩感竟然徹底消失了,就連凝結在皮膚表麵的水珠都少了很多,氣溫似乎也沒有那麽高了。


    趁著青崖子的身體狀態有迴升的跡象,我趕緊催促大家繼續深入。


    當時我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總覺得環境本身好像並沒有任何變化,突然覺得輕鬆,隻是我們的幻覺。


    前行不到一百米,我的視線又出現了短暫的模糊,當周圍的情景再次清晰起來的時候,腳下的岩石和洞穴的頂端竟然變得像水晶石一樣透明,我和李淮山拿著手電掃光,就見頭頂上好像有水在流動,偶爾還能看到水草的殘骸快速飄遊過去,腳下則是一片正好能被光線照穿的深潭,潭底立著大量用三根石條搭起來的門洞。


    “怎麽變成透明的了。”李淮山一邊朝地上掃光,嘴裏一邊嘟囔著。


    直到黃玉忠嚷了一聲:“快看左邊的石牆!”,李淮山才將光束轉向了左側。


    我順著他手裏的光束朝左牆上看,竟發現原本坑坑窪窪的石壁變成了一麵平整的鏡子,李淮山掃光的時候,鏡麵上的反光非常銳利,和光束一起被映照出來的,還有我們七個人的影子。


    手電的光在鏡子上移動,一一照亮了每個人的影子,背包、體型、發型都被映了出來,唯獨臉上的五官全都是模糊的。


    我眯起眼睛,盯著自己的倒影仔細看,終於看明白了,在我的臉上,隻有一層蒼白的皮,根本沒有五官。


    不隻是我,每一個人的影子都沒有臉!


    大小黑和鐵錘直接就沒有出現在鏡子裏。


    我立即反應過來,這些東西肯定都是幻象,趕緊問李淮山:“二狗,你看到什麽了。”


    從李淮山口中得知,他看到的景象,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樣,他的話也得到了黃玉忠和孫路遠的附和。


    所有人都看到了完全一樣的幻象,壞了,這下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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