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狗可能是聽到了屍體落地的動靜,又在後頭問我:“什麽情況這是?”


    我迴一聲:“發現一具屍體,死亡時間在八到十天前。”


    沒等我叫,白老狗就進來了,我瞥他一眼說:“白大爺,你怎麽又不打招唿就進來了。”


    “來給你幫忙啊。”


    白老狗一邊說著,就湊到屍體前仔細看了看。


    我說:“屍體上找不到明顯的傷痕,有可能是溺死的。”


    過了一會兒,白老狗才說:“這不會就是何家運吧?”


    當時我心裏也有同樣的疑問,這個死掉的人,顯然是最近才進來的,他極有可能就是何家運。


    我和白老狗合計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讓何文欽進來辨認一下,雖說屍體已經腐脹嚴重,但如果是非常熟悉他的人,應該還能認出他的身份。


    何文欽過來辨認過以後,確認死者就是何家運。


    我們也無從知曉何家運到底是怎麽進來的,隻是從他的右腳踝上發現一些刮蹭的傷痕,傷口周圍還附著一些潮濕的砂子。


    這地方周遭都是岩壁,根本找不到一粒沙子,因此我推斷,何家運可能是順著外麵的河道遊進來的。


    何文欽受了不小的打擊,他見到何家運的屍體以後,就坐在地上發起了呆,老阮和他說話,他也聽不見。


    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不是痛哭流涕,而是徹底的麻木,何文欽現在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他的情感、心智,都在這一刻化為了虛無。


    我伸手將老阮拉到一邊,並示意大家都不要說話,何文欽現在需要安靜。


    “唉——”


    過了很久,何文欽才歎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他之前坐在地上,現在整個身子軟了下來,爛泥一樣癱了下去,老阮趕緊衝上前抱住何文欽的肩膀。


    重傷未愈,加上心理有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何文欽畢竟上了年紀,當時幾乎昏厥,古婆婆趕緊在何文欽身上種了蠱,總算是讓何文欽慢慢緩過來了。


    我感覺何文欽接下來也不可能再有什麽鬥誌了,再加上他大腿受傷,也無法再正常施展輕功,於是就說:“何老,要不然我們還是先把你送出去,這地方潮氣太重,對你的傷勢沒好處。”


    白老狗也附和:“現在家運也算是找到了,你就出去等我們吧。”


    有時候我真覺得白老狗情商低,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呢。


    何文欽低著頭,臉對著對麵,過了很久他才吐了一大口濁氣,說:“進來來了,我也想弄明白,家運跑到這兒來,究竟想找什麽。”


    何文欽說這話的時候給我的感覺很堅定,既然他執意要留下,我們也就沒再多勸。


    大家先簡單安置了何家運的屍體,隨後我還是讓他們在隧道裏再多等一會兒,我則小心翼翼地離開隧道,到前方查探情況。


    隧道外頭是個不算太深的水潭,下到底,水麵也就是剛過膝蓋。水裏不知道摻了什麽東西,以至於水的顏色很暗,反光也不明亮,剛才我站在隧道裏朝這邊打光,還以為地上就是一塊完整的石層,沒想到是水。


    這八成就是老金家布下的水陣,在機關術裏,以水做陣並不多見,因為水勢無形,不好控製,所以一般會將真正的機關安置在水麵下方,並設法降低水體的透明度,防止入陣的人看到水下構造。


    我也是怕觸到機關,就從背包裏拿了一根伸縮杆出來,這東西本來是搭帳篷時用的軟支架,現在被我當成了手杖,一邊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一邊拿著它在水底輕輕掃動。


    剛開始伸縮杆確實碰到了一些散亂的東西,我一一撈上來看過,都是些斷裂的齒輪和小零件,看起來,這地方的機關好像已經被破壞了。


    走蹚著水走了幾步,我拿著伸縮杆朝前麵掃的時候,感覺杆頭上反饋來了非常軟的阻力,像是紮到了一個很厚實的海綿墊子。


    之後我又試著那伸縮杆懟了兩下,觸感變得更清晰,我意識到,水底下的東西可能是屍體。


    我讓白老狗扔一條鋼索過來,又摸上前,將鋼索纏住了水下的屍體,白老狗和老阮一起發力,將屍體拖上了岸。


    和何家運的屍身不同,這具屍體完全沒有腐爛的痕跡,隻不過因為一直被泡在水裏,他的皮膚已經被水醃成了黑色,燈光打上去的時候,皮麵上的反光跟黑曜石差不多,如果不是因為這家夥的屍體還軟著,簡直就是一尊黑曜石像。


    在他身上覆著一張非常堅韌的鋼絲網,網節上鑲了很多鋒利的鉤子,死死地勾在這人的胸口和腹部,可他的手腳卻沒有被鉤子勾住。


    白老狗扯開了他的口袋,大概是想找一找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有一次白老狗翻扯他胸前的口袋時,因為用力過大,直接將他的領口給扯開了,當時我就看到有什麽東西從他的懷裏滾了出來,端起手電來一打光,竟是一枚上刻“幽冥通寶”四個字的銅錢。


    我抓起古錢好好看了看,是贗品,上麵帶有陰曹地府特有的陰氣,但這股陰氣極不穩定,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白老狗朝我挑了挑下巴,意思是問我手裏拿得是什麽。


    我將仿錢扔給白老狗:“贗品,這家夥是不周山的人。”


    白老狗看了眼仿錢,又仔細看了看剛被拉上來的那具屍體。我則端著手電,先是走出隧道,隨後轉過身,用手電照亮了隧道口上方的石壁,何家運的屍體就是從這裏掉下去的。


    剛才一直沒留意到,在高月五米的石壁表麵,竟有一個很窄的裂口,一條登山索順著裂口伸了出來,索身上還掛著用於固定身體的防護帶。


    何家運應該是從裂口中出現的時候遭遇了意外,沒等落地就死了,後來他因為屍體腫脹,撐斷了防護帶,才從鋼索上掉了下來。


    可那個不周山的人是怎麽迴事?看他的死狀,好像是觸動了水陣的機關,被機關給弄死了,而且他的死亡時間,其實要比何家運更早。


    水潭裏的黑水可能有防腐的作用,那具屍體被這些水醃過以後,身體外表皮和喝過水的胃、肺應該都沒有腐爛,但在他身上,卻能隱約聞到一股漚洋蔥的味道,那其實是一股非常強的腐臭味道,說明沒有被水醃過的地方已經出現了高度腐爛。


    不周山的人先進來,死於水下機關,肉身卻因為沾了水的緣故沒有腐爛,何家運後進來,他的死狀明明是溺斃,卻沒有陳屍水中,這讓我無法推測他身上,還有那個不周山門人的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


    這時我有感覺到了寒意,那感覺就像是有什麽東西趴在我的後備上,從牙縫裏衝著我的後頸吹風。


    不隻是我,其他人應該也有類似的感覺,我看到老阮和琳兒同時用手捂了捂脖子。


    白老狗轉過頭來問我:“什麽情況?”


    我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白老狗沒有和我拌嘴的意思,又說了句:“上次你施術的時候,也是隻能感覺到寒意,感覺不到陰氣。”


    白老狗這倒是提醒我了,後脊梁和後頸發無名發寒,這就是附近有邪祟出沒的征兆,但邪祟身上大多帶有陰氣,就算沒有引起,也會有其他邪氣,可現在我們隻感覺到了寒,卻感應不到任何邪氣,又或者……這裏的邪祟和業風一樣,身上帶著某種我們感應不到的炁場。


    “要試著驅驅邪嗎?”白老狗問我。


    我搖頭:“別。金家人在水底布置了機關,我現在懷疑,那些機關有可能能感應念力,隻要咱們施術,它就會啟動。”


    當時大家都因為寒氣的緣故,下意識地轉頭朝身後看,隻有我一邊說著話,一邊將光束打向了隧道外的水潭。


    也就是這麽一照,我就看到一個附著在隧道頂部的影子快速從我頭頂上爬了過去。


    當時我心裏很沉靜,絕對不會看錯,可當我晃動手電,想把那東西照亮的時候,朝它移動的方向打過光去,在慘白的光束中,卻隻看到了隧道頂部凹凸不平的石殼,那個影子已經不見了。


    白老狗問我幹什麽,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刻意壓低聲音說:“這地方怕是有不幹淨的東西,大家多留神,守住心神。”


    “聽你這麽一說,我還真覺得自己有點心神不寧呢。”


    老阮離我挺遠的,聽他說出這番話,我隱約感覺有點不對勁,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種怪異的嗡鳴,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聲帶上加了一個很粗的管子,導致他說話的時候都自帶迴音。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端起手電,隨意朝老阮臉上掃了一下光。


    燈光順著他的頭皮落在石壁上,老阮抬頭看著我,他的影子也和光束一起落在石壁上,當時老阮隻是抬著頭,沒有別的動作,可我卻看見他身後的影子來迴晃了兩下。


    我心裏一驚,定睛去看,竟發現那個影子根本不是老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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