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古婆婆白老狗就找不著北了,興奮得跟什麽似的,也顧不上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就急慌慌地下了車,跳下公路就衝著山坡跑。


    我先找了個地方停好車,又將車上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收拾了一下,正好白老狗車上有個不知道用來幹啥的大麻袋,我就將這些東西全都裝進麻袋裏,扛著麻袋下了公路。


    別看白老狗上了年紀,可跑起來一點不慢,我剛走到山腳下,他依舊已經到了山腰,和古婆婆匯合了。


    白老狗湊在古婆婆身邊,手舞足蹈地說著話,古婆婆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隻是遠遠地衝我笑,衝我招手。


    我扛著麻袋來到古婆婆跟前,古婆婆笑嗬嗬地問我:“找到奇蠱了嗎?”


    “奇蠱被我踩死了,那種總歸是個禍害,不能留,”一邊說著,我就朝四下裏張望了一下,確實沒看到其他人,才問古婆婆:“二狗他們呢?”


    “在陽寨那邊守著呢,後頭還有些事兒要處理,他們留在那,配合組織上的工作。”


    我點了點頭:“也是,地下工事可能塌方了,再加上還有人在那邊搞旅遊開發,接下來確實有不少事情要辦。小金子呢?”


    剛才白老狗說金家沒有後代的時候,我就一直惦記著小金子的事,如果這孩子不是金家的後代,又會是什麽人呢?


    “玉忠和這孩子很投緣,有他看著小金子,你就放心吧。”說話間,古婆婆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塊紅棕色的木墜:“這是從小金子身上找到的。”


    我接過木墜來看了看,這東西有點年頭了,表麵的包漿幾乎被磨光,木質的紋理都暴露了出來,上麵有明代的清香,但其中也參雜著十年前的淡香味。


    木墜應該是明朝年間的產物,但在十年前,有人對它進行過改造,在裏麵加了些東西。


    古婆婆說:“你仔細看看墜子的左緣。”


    不用古婆婆提醒,我已經看到木墜左側有一條鋸齒形的紋路,那好像是個內錨結構的嵌口,能打開,不過要費點手腳。


    “我和淮山曾試著打開它,可試了幾次都沒成,淮山說你是這方麵的行家,讓我把這東西拿給你看看。”


    我撇了撇嘴:“打開是能打開,不過有點麻煩。眼下最好能有張桌子,我得拿工具擺弄擺弄它。”


    古婆婆朝我招了招手:“我在這兒有個老朋友,咱們去他家坐坐吧。”


    一聽到“老朋友”這三個字,白老狗立即如臨大敵:“福巴怎麽還沒死啊?”


    古婆婆瞪了他一眼:“怎麽說話呢!”


    白老狗抿了一下嘴,尷尬地笑了笑。


    第一次聽白老狗提到“福巴”這個名字的時候,說實話我也沒太在意,畢竟我和行當裏的老前輩交集不多,尤其是苗疆侗土這一代的前輩,我大多都不認識。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福巴不能算一個人名,而是一種類似於綽號的特殊稱謂,這個被白老狗叫做“福巴”的人,是當地的老司,一般人見了他,可是要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福巴老司的,也不知道白老狗跟人家有什麽過節,非要把老司這兩個字省略掉。


    那天古婆婆帶著我們來到村寨的時候,福巴老司帶著幾個學生雲遊去了,沒能得幸見到真人,是他的兒子接待得我們。


    古婆婆和福巴老司一家很熟,互相之間倒也沒說多少客道話,她說明了我們的來意,福巴老司的兒子就給我們找了一間安靜的竹樓,讓他們自便,走得時候告訴他一聲就行了。


    大概也是緣分使然,到了2010年以後,我不但有幸見到這位福巴老司,那年年底我和老左被困在鬼陰山,險些喪命,也是多虧了福巴老司才得以脫險。當然,這都是後話。


    一進竹樓,我先找了個房間換下了防寒衣,白老狗和古婆婆張羅著做飯,我看時間還早,就找了張床,先好好睡上一覺,什麽時候睡醒了,再去研究小金子的木墜。


    內錨嵌口,是《魯班書》裏記載的一種機關結構,這種結構最大的特點就是繁複、精密,打開的時候必須極度小心,隻要一個不留神,不但無法開啟嵌口,封在嵌口裏麵的東西也有可能被毀壞。


    我已經連著兩天沒合眼了,雖說體力尚存,但也確實有些乏了,實在幹不了這樣的精細活,還是先養足了精神再說吧。


    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了,竹樓裏的光線本來就差,加上這會兒已經天黑,放眼望去幾乎就是一抹黑,雖說右眼看不到東西,但在左眼的視野中,我卻發現床邊坐著一個人。


    那家夥像尊雕像一樣坐著,動也不動一下,我頓時警覺起來,悄悄翻轉手腕,摸向了枕頭下的幽冥通寶。


    “你醒了?”


    坐在床邊的人突然開口說話,我一聽是琳兒的聲音,胸口裏的石頭才落下一半。


    “怎麽不開燈啊?”我將幽冥通寶抓在手裏,慢慢坐起身來。


    琳兒這才開了燈,屋子裏大亮,今天她換了一身便裝,沒了苗疆姑娘特有的那種神秘感,反倒多了一份親和。


    床頭旁的小幾上擺了飯菜,另外還有兩副碗筷,看樣子她是打算和我一起吃飯,剛才不開燈,可能是怕吵醒了我。


    正好我也餓了,挪到床邊朝就抓起筷子來開吃。


    琳兒也不動筷,就坐在一邊看著我,我問她怎麽不吃,她笑了笑,反問我為什麽每次吃飯都狼吞虎咽的,就像從來沒吃過東西似的。


    我囫圇著將嘴裏的東西咽下去,笑了笑說:“去年在大涼山,我和二狗差點被餓死在山洞裏,打那以後每次見了吃的東西就親得不得了。你怎麽不吃啊。”


    “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點,這頓飯吃完,下頓飯能不能吃得上還不一定呢。”


    琳兒這才拿起筷子,但也沒吃飯的心情,就是偶爾夾上兩片菜葉,大部分時候隻看著我吃。


    我覺得這丫頭好像有話想對我說,但她不開口,我也不好意思主動發問。


    一頓飯吃下來,琳兒還是沒做聲,我也猜不準她心裏在盤算什麽。


    吃完飯,我就問古婆婆要了三根銀針,又找了張桌子,開始擺弄小金子的木墜。


    內錨嵌口中一般會設計兩到三個“陰陽錨”,就是一種能旋轉的錨片,也是嵌口中的鎖閂,將錨片正轉就是開,反轉就是關,錨片一般會做得非常鋒利,底部藏有壓簧,如果強行破拆嵌口,壓簧就會發動,將鋒利的錨片彈出去,直接將藏在嵌口內的東西斬斷,有些錨片上還帶有油石粉,那是一種隻要輕輕磨擦就能起火的特殊磷粉,一旦錨片被彈射出去,油石粉和機巧內部的擦火裝置發生磨擦,機巧內就會瞬間起火,等你把嵌口打開,裏頭的東西早就燒成灰了。


    我先將銀針的針尖輕輕紮入嵌口的縫隙,然後試著挑動針尖,一旦感覺到彈性十足的觸感就立即停手,再把第二根銀針紮進去。


    木墜裏隻有兩塊錨片,找到它們以後,我就小心翼翼地壓動針尾,一點一點地轉動錨片。


    兩個錨片必須同時轉動,單轉一個的話,沒被轉動的錨片還是被發射出去。


    當錨片被順時針轉了半圈以後,隨著哢噠、哢噠兩聲輕響,嵌口終於被打開了。


    木墜內部有個空腔,裏頭塞滿了膏狀的黃色油脂,用來當作壓簧壓在錨片底部的,是兩塊隻有米粒大小的牛皮筋,這兩塊皮筋被特殊處理過,彈性和韌性都非常強。在錨片上確實能聞到油石粉的味道。


    我湊上鼻子聞了聞,能聞到一股茼蒿混合了火藥粉的味道,之後我又用銀針挑了挑裏麵的油脂,因為常年蒸發,這些油脂中已經出現半膠脂壯的顆粒了,但依然非常柔順,針尖在裏麵劃過的時候,幾乎感覺不到多少阻力。


    要是沒猜錯的話,這些油脂應該是從赤火龜身上提煉出來的,這種油脂極度易燃,剛才錨片要是被彈射出來,別說木墜裏的東西了,就是整個木墜,都會頃刻間被火光籠罩。


    赤火龜身上提煉出來的油脂,那可是好東西啊,迴頭我得找個盒子,把這些油脂都收集起來。


    期間針頭觸到了一個比較硬的東西,我扭了一下針尾,把那東西挑了出來。


    那是一塊卷起來的犀牛皮,內外都被精心打磨過,隻留下了中間最具韌性的薄薄一層,再加上被赤火龜的油脂封存著,就算再過一千年也不會腐爛。


    木墜不值錢,可裏麵的東西,真真是價值連城啊。


    白老狗在一旁催促我:“快展開看看!”


    我這才收了貪欲,將犀牛皮小心展開,就見裏麵寫著兩行小子:“倒轉牛口崖,八首鎮龍匣。”


    十個繁體字,筆跡蒼勁有力。


    看到這兩行字,在場的人都是一臉懵。


    什麽意思?


    我從背包裏拿出探照燈,仔細朝皮麵上打了打光,本來是想看看有沒有暗字,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異樣,上麵就隻有這兩行莫名其妙的文字。


    這時古婆婆開口道:“聽小金子說,這塊木墜是何家運離開陽寨前才交給他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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