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走出二爺的家門口,孫路遠才堆起一臉驚愕的表情,瞪著眼說:“你這都進了頭三科了,二爺還嫌你名次太低,他是不是忘了,你入行才兩年多啊?”


    我忍不住笑了笑,也沒多做迴應。


    孫路遠能這麽說,那是因為他不了解二爺的為人。二爺是什麽性格?說得不客氣點,那就是天底下老子敢稱第二,那就沒人敢當第一,頗有點普天之下唯我獨尊的氣勢。


    如今二爺也就是年紀大了,表麵上不像以前那麽張揚,可我也沒少聽仉亞男他們說起二爺年輕時的光榮事跡,那時候的二爺,不把天底下的高手全都幹趴下,他就絕對不會甘心。


    雖說當年和柴宗遠一戰,讓二爺收斂了不少,但他也隻是變得虛心好學了一些,可那份得天獨厚的傲氣,卻是一點都沒變。


    以前我曾問過胡南茜,張真人他們如果和二爺交上手,誰能勝出半籌?胡南茜給的答案比較模糊,隻說他們這幫人都是行當裏最頂尖的人物,真交上手,也就是個旗鼓相當。


    在我看,就二爺那性子,說不定真跑到龍虎山挑戰過張真人,如果那時候的二爺還沒創出牙拆八式,十有**不是張真人的對手,可如果二爺是在技藝大成之後才去挑戰,勝負真的很難說。


    也正因為二爺是這樣一個人,所以他對我的期許也是相當高的。別看他和柴宗遠師徒的關係很好,可在暗地裏,二爺可是一直在暗暗和寄魂莊叫勁呢。我現在的能耐和左有道比還有差距,這是不爭的事實,二爺也知道這種差距的存在,而他最關心的,是這種差距究竟有多大。


    即便我和左有道都進了三青會的頭三科,可頭三科和頭三科也不一樣,一個是天字號,一個是人字號,其中還隔了整整一個地字號,這其中的差別,我也不用多說了吧。


    來時的路上我就猜到了,二爺肯定會問我春評的結果,之所以沒主動說,就是怕他失望。如果按照二爺對我的期許,我大概要進入地字號的前三名,才能讓他滿意吧。


    這些事我也就是在心裏想想,不可能告訴孫路遠。


    好在孫路遠也沒再多問。


    迴到老巷子,我立即將身邊能召集的人全都召集到了一塊兒,大家湊在一起商量商量,怎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仉如是扳倒。


    老溫、老江他們就不用說了,這種事肯定少不了他們,正好實用也在,他自然也是不能缺席的,除此之外,我也叫上了仉寅和仉立延,就連青崖子也被我一個電話拉過來了。


    再加上李淮山、黃玉忠、孫路遠,本來還算寬敞的舊貨店大廳,一下子變得非常擁擠。


    按說我和仉如是的鬥爭屬於家族內鬥,不該叫上這麽多外人,可眼下也是沒辦法了,我趕時間對付不周山,實在沒心思再和仉如是耗下去了。為了快刀斬亂麻,也隻能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好在,在場的人和我都是利益共同體,有些人希望我在家中的勢力坐大,他們也好分一杯羹,比如仉寅和仉立延,有些期盼著我趕緊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完,好抽出精力來對付不周山,比如青崖子。


    雖說大家的目的不同,但總歸還是一條心。


    一上來,實用就問我手裏頭有多少底牌,我就把黃玉忠和孫路遠拉了出來,這兩個人代表了三張牌,東北老黃家、信字門、三青會。


    得知孫路遠和三青會淵源很深,實用也是一陣驚愕,直唿我這會是撞上大運了,竟然能和三青會接上頭。


    大家交換了一下信息,我和實用層層分析利弊,製訂了一個看似複雜的計劃。


    首先還是先讓孫路遠去調查仉如是的外部勢力,這一次是全盤摸底,仉如是在外麵的一切根須枝葉,都必須摸個底兒掉。對於此,孫路遠很有自信,揚言稱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在著手調查仉如是之前,孫路遠還需要給蘇漢生寫一封親筆書信,也沒別的,就是想讓蘇漢生為仉家小輩們發幾張邀請函,受邀人員,必須是舊貨店這一派的人。孫路遠也一口答應了。


    接下來,就是將我進入頭三科的事公布於眾,並對外宣城,老蘇家世代相傳的煉骨皿,如今就在我的手上,是蘇漢生親手交給我的。


    這話說的比較有講究,畢竟煉骨皿本是蘇漢生讓我轉交給二爺的,二爺不要,才落在了我手裏,並非是蘇漢生直接饋贈於我。所以傳出消息的時候,我們隻說一半真話,那就是“蘇漢生親手將煉骨皿交給了我”,至於為什麽將煉骨皿交給我,一個字都不提。


    有些話,你不用特地去說,別人自然會朝特定的方向去想。隻要消息一出去,全仉家的人都會認為,煉骨皿就是蘇漢生送給我的,我和三青會的關係很不一般。


    等到邀請函一下來,這種想法更是深深刻在他們的腦海裏,洗都洗不掉。


    放眼仉家的小輩們,哪一個不想在行當裏做出點名聲來,有了名聲,家裏就會分配給他們更多資源。可他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離開渤海灣,怎麽在行當裏建立名聲?三青會評級,就是唯一的出路。


    再看看家裏的長輩,哪一個不希望自己的嫡係子孫能得到家裏的重視?


    仉家人都知道,二爺和三青會關係很差,這也導致了這麽多年來,仉家和三青會一直沒有來往,每年春評的邀請函,仉家小輩更是一張也拿不到。雖說二爺和三青會隻是明麵上關係差,可背後的隱情,放眼整個仉家,除了我和二爺也沒人知道。


    可以這麽說,誰能打破仉家和三青會之間的這層堅冰,誰就能掌握家中人脈。


    而我和實用的計劃,就是將我塑造成這個破冰者。


    在為我製造聲勢的同時,黃玉忠也要發揮另外一層作用,接下來這段時間,我怕是要經常帶著他招搖過市了,為的就是讓家裏人知道,東北老黃家已經和我站在了一邊,當然,黃玉忠也不能代表整個黃家,可擱不住家裏的小輩們這麽想啊。


    我和實用心裏都清楚,隻要能確保黃玉忠跟在我身邊不叛變,仉百川就不敢再搖擺不定,資糧坊,也就成了我們的囊中物。


    以我對黃玉忠的了解,他確實也不可能叛變。


    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就是剪除孫路遠的外部羽翼,青崖子已經答應出手幫忙,這家夥也算是行當裏的前輩了,身後的能量應該不小,再加上孫路遠的摸底行動,想把仉如是變成一個光杆司令,應該不會特別難。


    實用說,如果每一步計劃都能順利進行,仉如是將會麵臨內外困乏的局麵,到了那時候,他很可能會狗急跳牆,利用仉家的老規矩,向我發起挑戰。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仉家內部竟然還有宗人互鬥的風俗,也就是說,如果家裏人有了無法化解的矛盾,一方可以向另一方發起挑戰,另一方必須接受。


    贏的一方如果不是主動發起挑戰的人,那就可以任意處置敗北的一方,要是放在古代,那可是能夠做到生殺予奪的,不過這現在是法治社會,再怎麽著也不能害人性命,但要說將對方逐出家門,還是可以做到的。


    可如果贏得一方就是發起挑戰的那個人,雖說也能任意處置敗方,但他也要在西堂關三年禁足,三年內,家中一切事物都與其無關。


    這都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這麽爛俗的規矩。


    聽實用那意思,如果放在一年前,如果仉如是主動挑戰,我穩輸不贏,可現在,仉如是已不是我的對手。


    換句話說,這場家族內鬥,仉如是已經敗北,隻不過他自己還蒙在鼓裏。


    不過實用也囑咐我不要高興得太早,畢竟事情還沒有結束,後麵會如何發展,也還是未知數,越是在這種節骨眼上,就越是要沉得住氣。


    在行當裏混跡了這麽久,也不知道在生死邊緣走了多少個來迴了,這點心性我還是有的。


    實用把所有計劃反複梳理了幾遍,直到每個人都聽明白了,他才長舒一口氣,對我說:“明天一早就開始行動吧。”


    我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才剛過下午三點,於是對在場的人說:“我趕時間去苗疆,咱們也別等明天了,現在就開始行動。孫路遠,你抓緊時間給蘇前輩寫信,其他人出去走動走動,把該散的消息都散出去。黃玉忠跟我走。六姑父留下來坐鎮。”


    說完,我拍了拍手:“動起來吧。”


    大家都是利索人,沒人說廢話,都唿唿啦啦地朝門外趕,仉立延最後一個動身,他走到門口,又一陣風似地退迴來了。


    我覺得他可能有話要說,就問了一句:“有事啊,十四叔?”


    仉立延皺著眉頭,反複打量了我好幾遍才開口:“你還像個剛入行兩年的人嗎?”


    他這麽一說,我也是一愣,不過沒等我說話,他又扭頭朝門口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嘀咕:“好兒子都是別人生的,我家那個怎麽就整天傻乎乎的呢。”


    等仉立延走遠了,我扭過頭去小聲問實用:“十四叔還有兒子啊,以前沒聽他提過呢?”


    實用拿手指輕敲著茶幾,笑了笑:“老十四家的小子今天剛上初中……嗨,那孩子就是一事兒精,學習成績一塌糊塗,整天就知道在學校裏跟人幹仗,老十四一想起他來就煩得要命。”


    聽實用這麽說,我心裏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這不就是說的小時候的我嗎?


    也不對,我那時候的學習成績,也不能說一塌糊塗,隻能說差一點一塌糊塗,迴頭想想,真是多虧了當年二嬸抓得緊,我的學業才沒落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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