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孫路遠就將手電放下,用手肘撐著地,半躺半坐地癱了癱身子。


    手電的餘光正好能照亮他的半張臉。


    他望著旋轉中的大坑,自言自語地說了句:“煉骨皿應該埋了在坑底下。”


    這話說得很幹脆,我也是好奇,就問孫路遠:“這麽肯定?”


    “啊,蘇爺並不擅長幻術,”孫路遠盯著坑底說:“其實三青會和你們老仉家的情況差不多,整個行會裏也沒幾個高手,全靠蘇爺一個人撐著局麵。那麽厲害的幻境,肯定不是出自蘇爺的手筆,也更不可能是其他會眾布置出來的。我要是沒猜錯的話,那道幻境,應該就來自於煉骨皿。”


    “哎,你還沒說火靈兒到底是什麽呢?”


    “火靈兒原本是產自鍾山的神物,你應該知道陰九燭吧?”


    “我看過《山海經》。”


    陰九燭,也就是傳說中的燭龍,它是鍾山一帶的山神,《山海經》上說:“鍾山之神,名曰燭陰,視為晝,眠為夜,吹為冬,唿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身長千裏,在無晵之東,其為物,人麵,蛇身,赤色,居鍾山下。”


    說起來,陰九燭也算是傳說中的五大現世神之一了,也有人說,它就是塵世的化身,它睜眼的時候,就是白天,閉眼的時候,就是夜晚,吹一口氣,人間就進入寒冬,唿一口氣,人間便是盛夏。


    不過時至今日,行當裏的人也無法證實它是否真的存在過,西周年間倒是有人聲稱曾見到過它,可畢竟這麽多年過去,到底是誰說了這番話,話中有幾成真假,也無從考證了。


    反正我一直認為燭龍是不存在的,日夜變化,本來就是地球自轉的結果,和所謂的神靈應該沒什麽關係。


    就聽孫路遠接著說:“傳說這火靈兒,原本就陰九燭的一片龍鱗所化,它沒有具體的形態,就是潛藏於陰陽間的一隻遊靈,每當它出現的時候,就會引發大火,這種火不入三昧,不入五行,除了火靈兒自己,任何人都無法將其熄滅。”


    我說:“這東西應該也是凡人臆想出來的吧?”


    孫路遠搖了搖頭:“那可不一定,我們家有一本明代的奇物誌,裏麵記載了很多民間奇聞,有一則故事上說,在元朝末期的時候,火靈兒就曾在龍坪一帶出現過,它一出現,龍坪火山就爆發了,熔岩上揚起的異火,直到半個月以後才熄滅。”


    “就算火靈兒真的存在,也不能證明它就是燭龍身上的龍鱗所化吧?”


    孫路遠皺起眉頭,朝我這邊看了一眼,接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麽,歎口氣說:“對了,你們仉家人都是無神論者來著。”


    我笑了笑:“我可不是無神論者,尤其是得到幽冥通寶以後,我就越發相信這世上有神靈了。不過我理解的神靈,和你理解的可能不太一樣。”


    “怎麽個不一樣法?”


    “一句話兩句話我也解釋不清,反正我覺得吧,所謂的神靈啊,可能就是天地間的某種特殊能量,而不是某個具體的人或者生命,嗨,說不清,反正大體就是這麽個意思。”


    孫路遠盯著我看了一會,過了小半天,又撓了撓頭,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


    大坑的轉速漸漸慢了下來,直到它徹底停下,孫路遠才開口:“和你接觸了這麽兩天吧,我覺得你的修為進境這麽快,也不完全是靠運氣。”


    我無奈地笑了笑:“你算說對了,我的運氣一直不怎麽好。”


    孫路遠好像聽不到我的話似的,還在那自顧自地說:“剛才我反思了一下,其實我這個人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夠堅定。說實話要是我也能有你那樣的魄力,修為肯定比現在高多了。”


    我瞥了他一眼,笑著說:“我就當你這是誇我了啊。”


    “我沒跟你開玩笑,真的,”孫路遠很認真地看著我說:“這一路走下來,我有好幾次都想放棄了,可你好像從來沒退縮過,雖說有時候魯莽了點,可你不管做什麽都很堅定你知道嗎,而且我覺得吧,你不管幹什麽,都是抱著必勝的心態去做的。”


    “我哪有你說的這麽好啊,很多時候我都是硬著頭皮——硬幹,這也是沒辦法,經驗不足,就隻能硬來了。”


    說這種話,確實有點故作謙虛的意思,其實聽孫路遠誇我,我心裏還是挺美的。


    不過我也沒說謊,迴想入行的這兩年,我好像從來沒有抱著必勝的心態去做過什麽,我隻是怕輸,尤其怕輸給自己,那樣會讓我特看不起自己。


    從小就這尿性,這輩子怕是改不了了。


    孫路遠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白了我一眼,說:“裝什麽大尾巴狼啊,最煩你這種故作謙虛的人了,真虛偽。”


    我笑著對他說:“我這不也是為了照顧你的心情嗎?哎,你看你那一臉妒忌的樣,我都不惜說你。”


    孫路遠悶悶地歎了口氣:“我這不是妒忌,是羨慕。說真的,我特別羨慕你們這種有主心骨的人,我就不行,性子太軟,沒主見。”


    說完,他又歎了口氣,然後就陷入了沉默。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變得一臉苦相了,但也不好意思問他,於是也選擇了默不作聲。


    一個小時以後,我終於緩過神來了,才從地上爬起來,帶著孫路遠離開了第九窟。


    我和孫路遠心裏都清楚,這次的九龍窟之旅遠遠沒有結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和他之間,還會有一場比試。


    第九窟的出口連著條很淺的隧道,在隧道的盡頭掛著黑簾,簾尾直垂到底,肉眼看上去,前方就像是被黑暗籠罩住了一樣。


    這時簾子後麵傳來了一陣噪響,那聲音聽上去,好像有一輛小推車正快速駛來。


    很快簾子就被掀開,掀簾的人就是我在明堂見過的那個大夫,在他身旁跟著一個白袍使者,我仔細看了看他的嘴角,沒有長痣,就知道他是李誕。


    當時李誕手裏還推著一張移動病床。


    “受傷了嗎?”李誕遠遠地問我們。


    孫路遠擺了擺手:“就蹭破點皮,沒大礙。”


    說完,孫路遠就轉過頭來衝我笑了笑,我也還了一個笑臉。


    估計等走過這道簾子,我們兩個就要交手了。


    大夫見我們倆沒事,轉身就走了,李誕將病床推到一邊,對我們說:“你們倆先找個地兒歇歇吧,我去石廳那邊給你們拿吃的去。衣服還換嗎?”


    我說:“不用換了,反正等一會還得鬥法,弄一身新衣裳,分分鍾就給弄破了。”


    “那你們倆得多等一陣子了,”李誕說:“要是後麵那一組也能穿過第九窟,你們得先和他們交手。”


    孫路遠顯得有些驚訝:“除了我們,還有人能穿越第八窟嗎?”


    李誕點頭道:“賀洪豪和劉書望那一組已經進入休息室了。今年的小輩都挺不錯的,單是進入第六窟的就有八組,不過到了第七窟,大部分人就被刷下來了,最後也隻有賀洪豪和劉書望越過了第七、第八窟。放心吧,不管最後結果怎麽樣,你們倆在小輩裏也能評個上上。”


    孫路遠一聽就樂了:“喲,級別這麽高啊?這樣我迴家也能報個喜了。”


    他臉上的笑容還沒展開,李誕就一盆子冷水潑了過來:“你們倆也就是在小輩裏評個上上,放在整個行當裏,還是排不上號。嗨,在小輩裏頭也有很多不參加春評的高手,你們這個‘上上’,水分相當大。”


    孫路遠白他一眼,拖著長腔迴了句:“這種話你不說我也知道!”


    “知道就行。”李誕笑了笑,就推著病床走了。


    孫路遠特不解恨地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地嘟囔:“什麽人啊,本來挺高興的,非給我心裏添點堵。”


    說實話,聽李誕那麽一說,我心裏也有點堵得慌,好在小時候被摔打慣了,想想也覺得沒什麽,索性就不再去想。


    孫路遠好像挺在意的,擺著張苦大仇深的嘴臉,我跟他說話他也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簾子外頭是個麵積很大的墓室,正南、正北、正西三麵牆上各有一道小門,李誕離開的時候,走的就是北牆那道門。


    賀洪豪和劉書望剛剛進入休息室,我和孫路遠至少要在這裏待上三天,吃飯喝水倒是不用愁,李誕很快就會把物資送過來,大家都是練家子,在地上講究幾晚上也沒什麽問題,關鍵是怎麽上廁所啊,我現在就有點內急。


    好在三青會還不算太沒人性,南牆上的小門就通著一個衛生間,後來我和孫路遠又打開西門看了看,裏頭是一條很深的隧道,一眼望不到頭,孫路遠拿手電照了照,光束也沒能穿破黑暗。


    “這應該是九龍窟的出口吧?”孫路遠關了手電,自言自語地說。


    我點了點頭,心想,就算不是出口,隧道後麵大概也就是個倉庫,沒什麽特別的。


    進入墓室的第三天,李誕帶來了消息,說劉書望已經破關成功,現在正朝我們這邊過來,這家夥破關的手段相當陰損,他襲擊了自己的同足賀洪豪,導致賀洪豪生命垂危,蘇漢生不得不出手破解幻境,他就是借著幻境被破的機會,一鼓作氣衝出了大坑。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幽冥通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人麵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人麵鱟並收藏幽冥通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