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子朝我這邊挪了挪,笑著說:“估得怎麽樣了?”


    他的笑容裏透著一股子賊氣,讓我不由地皺了下眉頭。


    我將玉璧放迴盒子裏,搖了搖頭:“這東西不是凡物,卻又沒有靈韻加持,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給它估價。”


    聽我這麽一說,青崖子頓時笑得像朵花一樣,對我說:“沒關係,你隨便估一個吧,隻要別太便宜就行。”


    “估什麽價呀,”侃侃道人突然開口了:“你還真當自己是來做買賣的?”


    青崖子立即朝侃侃道人使了一個眼色,侃侃道人權當沒看見,接著對我說:“這東西是我們從陰陽道上找到的,你還記得那個風口吧?”


    我點了點頭:“當然記得。”


    侃侃道人接著說:“當時我們把風口周圍路麵翻開了,地底下除了這麽個東西,什麽都沒有。”


    我重新將玉璧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壁麵中間的圓孔,也就是銅錢大小,和風口的尺寸相近。


    估計陰陽道上的業風,就是透過這個圓孔吹出來的。


    這塊玉璧看上去很眼生,不過上麵的蛇形紋路,我卻是見過的。


    侃侃道人對我說:“最近這段時間,我和大青一直在調查這塊玉璧的來路,可問遍了行當裏的同道,卻沒人知道它的來路。我也是想,你是陰差,說不定能說出點道道來,這才把它帶來,讓你給掌掌眼。”


    我仔細翻看著玉璧的兩麵,過了很久,才將玉璧放下,對侃侃道人說:“這東西我也沒見過。不過上麵的紋路,確實有點眼熟。記得當初我去西南蛹寨尋找幽冥通寶的,曾在一座老竹樓門外見過一種符印,前段時間去貴州,又見到了它。那種符印的外觀和玉璧上的蛇紋很像,不過這些蛇,能清楚地看到蛇頭蛇尾,符印上的紋路,隻有線條,沒有刻畫出蛇頭的樣子。”


    侃侃道人:“你說的那種符印,是做什麽用的?”


    我搖了搖頭:“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我想,不管是我之前見到的符印,還是於壁上的蛇紋,應該都是陰曹地府的產物。”


    侃侃道人強起了眉頭:“不周山,到底想幹什麽?”


    “一年前,我曾和不周山的人交過手,從那些人嘴裏得知,不周山的最終目標,就是要得到長生。”我將玉璧放下,靠在沙發上說:“不過現在看來,事情可能沒這麽簡單。”


    侃侃道人撇撇嘴,悶悶地點了一下頭,沒再說什麽。


    青崖子則開口問我:“你打算怎麽對付不周山?”


    我笑了笑:“為什麽這麽問?你們不也打算和不周山過過手嗎,說吧,你們打算怎麽對付不周山?”


    青崖子眯起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我,過了小片刻,他突然瞪大了眼,一臉驚奇地看著我說:“這才過了多久,我已經看不穿你心裏在想什麽了。你這修為,漲得也太快了吧。”


    我依舊給了一個笑臉,而後就將話題牽了迴來:“說說吧,你們打算怎麽對付不周山?”


    青崖子歎了口氣:“不周山藏得太深了,就算想對付它們,也不知道該從哪下手啊!”


    我說:“所以你們就來找我了。我是陰差,和地府原本就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如今不周山又盯上我了,所以,隻要待在我身邊,早晚能碰到不周山的人,對嗎?”


    青崖子愣愣地盯著我,過了好半天,才換了一張疑惑的臉,問我:“才兩個月不見,你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變了嗎,我自己怎麽沒感覺呢?”


    “變了,上次見你的時候,你沒這麽心智沒這麽成熟。”


    我從茶幾下麵拿出一大袋泡芙,扔在茶幾中央,又抬手指了指那個袋子,靠在沙發上衝青崖子笑:“都是它的功勞。”


    青崖子頓時恍然:“哦,吃甜食吃的。”


    “這東西對我來說確實有好處,”我懶散地將身子壓在沙發的扶手上,舒了口氣,問他們:“怎麽著,你們要留在渤海灣嗎,正好我身邊也缺人手?周前輩估計是留不下了吧,我發現你沒帶著徒弟一起來。”


    侃侃道人顯得有些無奈:“小玲現在還不能離開羅浮山。”


    我翹起二郎腿,將視線挪到了青崖子身上。


    青崖子衝我一笑:“你也知道,像我這樣的隱修,個個都窮的叮當響,以後在渤海灣,就麻煩你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沒問題,你住在這兒,食宿方麵的問題我都能解決,至於其他的開銷嘛,我可就不管了。”


    在說這句話之前,我又想起了當初青崖子嚷嚷著要做spa的事,渤海灣這邊有沒有風月場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青崖子真有那方麵的開銷,我是絕對不能接這個盤的。


    沒等青崖子說話,我就站起身來,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了手機。


    我打通了仉寅的電話,讓他幫青崖子安排住處,並囑咐他,要找一個周邊環境比較幹淨,最好是人流少的地方。


    畢竟我在渤海灣待得時間比較短,對當地的了解也隻限於常走的幾條路,讓仉寅來做這件事,也是出於無奈。


    仉寅也沒廢話,一口就應了下來,而後他又在電話裏告訴我,仉百川昨天就迴家了,可奇怪的是,這家夥好像不打算繼續接手資糧坊。


    我拿著電話,沉思了片刻,對仉寅說:“那就隨他去吧。”


    仉寅立即在電話裏嚷嚷起來:“什麽叫隨他去吧?你上次不還說,隻要仉百川迴到資糧坊,仉如是的計劃就泡湯了嗎,現在怎麽又……”


    我說:“你把我的原話轉達給仉百川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多說,他會迴資糧坊的。”


    仉寅在電話另一頭沉默了片刻,最後說了句:“我懂了。”


    我先掛了電話,又把青崖子的號碼發給他。


    青崖子和侃侃道人畢竟是遠道而來,我作為東道主,還是要盡一下地主之誼的。中午,我叫上了李淮山,找了家不錯的館子,請他們吃了頓飯。


    酒過三巡,侃侃道人有些醉了,從那以後,他就打開了話匣子,聊得卻都是他家的小徒弟,聽侃侃道人說,小玲從出生起,就被他帶迴了羅浮山,是他一天一天將小玲養大的,他沒有後代,隻有這麽一個徒弟。


    說起第一次陪奶粉,第一次洗尿布時鬧出的笑話,在侃侃道人的臉上,卻泛著一抹濃濃的暖意。


    青崖子說,自從侃侃道人收了小玲這麽個徒弟,整個人就像是變了個樣子,天天就是圍著自己的徒弟轉,以前侃侃道人最常看的書,是《易經》和《鬼穀子》,現在他看的,卻總是兒歌選集、幼兒識字這一類的書。


    我坐在餐桌前,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默默地聽著,一句話也沒說。


    吃過飯,侃侃道人就向我辭別了,他一早就訂好了下午的車票,說是羅浮山那邊有些急事要處理,不能在外麵待得太久。


    我知道,他之所以急著走,是因為心裏有一份無法割舍的牽掛。


    迴到老巷子的時候,仉寅已經在店裏等我了,他說仉百川已經迴了資糧坊,交接的手續正在辦。


    我讓仉寅帶著青崖子出去找住處,李淮山也去了修車廠,偌大的舊貨店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青崖子臨走前,將玉璧留在了店裏,它不似尋常的古董,不能入庫收藏,我隻能將它暫且安置在自己的衣櫃裏。


    下午三點,老巷子裏安靜得讓人心慌,我鎖好店門,順著空寂的巷子走了很遠,最後進了老溫的店門。


    老溫正坐在櫃台後麵,望著貨架上的一件壽衣出神,那件衣服是黑色的,和白色的牆皮配在一起,顯得異常冰冷。


    “我六姑父呢?”我走到櫃台前,問老溫。


    老溫慢慢將臉轉向我:“在休息呢,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他。”我簡短地應了一聲,就轉身進了裏屋。


    老溫不是一個很講究的人,以前來他家的時候,他家裏總是亂糟糟的,啤酒瓶堆滿牆角,很久沒擦過的地麵散著煙灰,現在為了照顧實用,他將自己的臥室打掃得很幹淨,我進屋的時候,除了能聞到藥味,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空氣清新劑的橘子味。


    實用睡得正熟,我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幫他掖了掖被角。


    老溫沒跟進來,屋子裏很靜,隻能聽到掛鍾的嘀嗒聲。


    我拿出煙盒,抽出一根煙,看了看實用,又將煙揣迴了口袋。如今他的臉上還浮著一抹病態的疲憊,可他原本用不著這麽折騰自己,在我去找他之前,他本打算與世無爭地過完這一生。


    說實話,我無法理解侃侃道人每次提到小玲的時候,臉上浮現出的那份暖意,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他那個樣子的時候,我心裏都有一種別樣的歉疚。


    現在,我看著實用,終於明白了這樣的歉疚到底來自何處。也總算明白,老胡的事,為什麽讓我那麽在意。


    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早熟的人,像我這樣的人,本就沒有童年。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才是最不成熟的那一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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