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迴到渤海灣的第二個星期,二爺突然跑到舊貨店來了。


    那天好像是周五來著,要麽就是周六,我記得那天上午江老板要去集市上買一批幹貨,讓我幫她盯一盯店裏的生意,她臨走的時候說,她要去的那家幹貨店隻在周末才開門,賣他們家東西的人很多,要是不早點去,就排不上號了。


    具體是周幾我也忘了,隻記得不是星期天,因為周日的時候,大爺總會在食堂那邊舉辦小規模的家宴,二爺來的時候,修車廠整整一天都沒什麽人,肯定也沒有舉行家宴,這一點我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二爺來舊貨店也沒別的事,一來是很久沒見我了,過來和我扯會兒皮,權當聯絡一下感情,另外,他也帶來了一個口信。


    說是杜康在渤海灣這邊住得不太習慣,下周四就要迴貴州。


    聽二爺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老胡的事結束以後,杜康就來渤海灣了,連同老胡的妻子,也被送往了濱海區的那家養老院。


    人就是這樣,一旦手頭的事太多,腦子就總是不夠用,不是忘了這個就是忘了那個。


    二爺說,杜康對我的感官不錯,他走的時候,讓我去送站。


    我問二爺自己為什麽不送,二爺歎了口氣,說他不想和杜康這個人有太多糾葛。


    看二爺當時說話的語氣,好像對杜康很不待見,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又透著一股讓人看不穿的複雜情緒。


    後來我又問起了瘋女人的病情,二爺說,瘋女人不但精神除了毛病,身子也出現了病變,估計沒有多長時間活頭了。


    這倒是能和杜康的話對應起來,當初杜康就說過,等到年關一過,瘋女人差不多就該垮了。


    聽二爺那意思,瘋女人的病,原本也是由心而生,本來沒什麽大礙,可老胡走後,她失去了心靈上的最後一點依靠,病情突然間就加重了。


    二爺說,像這種由心而發的病症,是內虛外損,再怎麽治療也是治不好的。他還說,人就是這樣,心不全,則五髒皆衰,隻有心定才能身安,修行一道也是這樣,要學會由內而外。


    這時候我才明白,二爺這次來,是為了指點我修行的。


    他這人就是這樣,明明打心裏關心你,卻又不肯直白地說出來,總是繞來繞去,就好像一旦表現出心中的那點熱忱,他就不是他了似的。


    其實我一直有種感覺,總覺得二爺隻是外表強悍,骨子裏卻是個很容易害羞的人。


    當然,這樣的話,我可不敢當著二爺的麵兒說出來,不然的話,少不了又是一頓拳腳。


    二爺前腳剛走,江老板就迴來了,我也就沒再耽擱,立即帶著李淮山去了修車廠。


    正好修車廠裏也沒幾個人,我和李淮山沒多少顧及,大大方方進了後院。


    七爺正站在後院中央,望著地上的一個石墩子出神,他聽到了我們的腳步聲,迴頭看了我們一眼,也沒說什麽,又低下頭,繼續盯著那個土白色的墩子發呆。


    看七爺這副樣子,我也不好意思打斷他的冥想,就讓李淮山到一旁練自己的,我則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從口袋裏拿出了幽冥通寶。


    以前我使用幽冥通寶的時候,隻是用來召喚鬼門,要麽就是從錢麵上提取一道陰氣,並用這股陰氣為自己提供加持,這種來自於外界的加持,確實不會給我的修為帶來絲毫進境。


    但二爺的話提醒了我,今天我打算嚐試一看,看看能不能將幽冥通寶的陰氣吸入體內,如果行,就再看看,這股陰氣會不會給我帶來副作用。


    畢竟活人身上的生氣是由陽氣來支撐的,吸入陰氣,容易導致陰陽失衡,從理論上說,有點副作用也是在所難免。


    凝一口念力,催動幽冥通寶,從中提煉出一道陰氣,先讓這道陰氣順著皮膚蔓延,最終徹底覆蓋體表。


    隨後我又開始收攏念力,並將體表的陰氣,一點點吸入了骨髓。


    起初我以為,陰氣一旦入體,我就會感覺到很強的寒意,甚至做好了打牙顫的心理準備,可沒想到陰氣入髓以後,不但沒有寒意,還有一種怪異的飽食感。


    那就好像是喝了一大缸濃香的熱湯,胃裏隱約有些發脹,身子也變得暖暖的,一時間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


    同時我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快速將幽冥通寶上的陰氣消化、吸收。


    七爺大概是感覺到了我身上的變化,“咦?”了一聲,抬頭朝我這邊望了過來。


    我沒有更多的心思去管七爺的事,隻是不斷從幽冥通寶中吸收陰氣,體內的陰氣不斷被消化殆盡,可幽冥通寶上那股陰寒至極的炁場,竟然完全沒有變弱的趨勢。


    正相反,隨著湧入體內的陰氣越來越多,幽冥通寶上的陰氣仿佛也受到了加持,極精極純之餘,似乎也變得越發厚重了,就連幽冥通寶本身的重量,都在以很小的杜幅度緩緩增加。


    隻可惜這樣的過程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一分鍾以後,飽食感消失了,代之以一股很強的寒意,正順著我的經絡快速蔓延。


    不同於正常的寒冷,冬季的寒,是由外而內的,站在冷風中,先是感覺皮膚上的溫度開始降低,然後才覺得腋窩裏好像被人塞了冰塊一樣,從頭到腳忍不住想打顫。我現在的感覺,卻像是在寒冬臘月的天氣裏喝了一大壺冰水,全身上下一下子全都涼透了,而且這股涼意,是從身子內部像體表放射的。


    大概是因為平時感覺不到冷意的緣故,這股涼意一翻上來,我就有點扛不住了。


    本來打算就這麽把念力散開,可這種心思剛一出現,圍攏在經脈和骨髓中的陰氣,竟又出現了變化,這樣的變化,來自於我的左眼。


    當時我就感覺,左眼的末端躥出了一股熱流,它先是在我的顱腔裏轉了一圈,弄得我頭皮都感覺發熱發幹,隨後它有越過我的鼻腔,經由頸部動脈進入了五髒。


    血液好像一下子沸騰了起來,就像是發高燒的時候一樣,渾身的骨節都隱約脹痛,就連從鼻子裏唿出來的氣息都是熱的,那道鼻息落在上嘴唇上,就像是嘴上貼了一塊滾燙的粘糕。


    這股熱力出現得很突然,消散得也非常快。


    它進入五髒以後,又快速發散到了我的全身,似乎是因為覆蓋麵變大的緣故,熱量變得不再集中,我已經無法清晰地感覺到它了。


    也就在熱力消失得同時,之前還壓在經絡和骨髓中的陰氣,竟然自發地擴散開來,一層一層裹住了渾身骨骼。


    鋼骨鋼骨,鋼筋鐵骨,以前我從未覺得自己的骨頭有多硬,可是在這一刻,我感覺到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那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樣,在一霎那間,你幾乎認為自己就是一尊鋼鐵塑造出來的雕塑,甚至能在恍惚間,看到身體表麵反射出了金屬般的光澤。


    這種感覺一出現,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施展摧骨手,放出了二段震勁。


    果然,一切都隻是我的幻覺,第二道震勁一出,強烈的酸痛感立即籠罩了我的全身。


    我連一秒鍾都沒能扛住,腳下一陣發虛,“唿哧”一聲就癱在地上,就連丹田處的念力也跟著散了。


    李淮山一見我跌倒,就忙裏慌張地跑了過來。


    “你怎麽又摔倒了?”他一邊嚷嚷著,一邊伸出手來扶我。


    我吃力地抬起手來擺了擺手,示意李淮山先別動我。


    在癱倒的那一刹那我就發現了,這一次施展二段勁的時候,酸痛感比以前弱了一點點,雖說減弱的幅度非常非常微小,但全身心地去感覺,還是能感覺得到。


    以前我在施展出二段勁的時候,渾身上下根本沒有一丁點力氣,可是現在,我卻能朝李淮山擺手了。


    也許剛才那道盤踞在我體內的陰氣,為我提供了一個契機,一個能正常施展二段勁的契機。


    等酸痛感消失得差不多了,我在沒有陰氣加持的情況下施展了一次二段勁,和預想中一樣,這一次二段勁帶來的副作用,也比以往稍稍弱了一些。


    在這之後,我又反複幾次從幽冥通寶上抽取陰氣,將它們沉積在體內。


    出現飽食感、遍體生寒、左眼尾部躥出熱流、陰氣覆蓋骨骼,這是一個完整的流程,至少其中一步中斷,二段擊帶來的副作用就不會減弱。


    相反的,隻要將這個流程完整走一遍,我的體質似乎就能得到略微的加強。


    這讓我不由地興奮起來,照這樣下去,估計用不了太久,我就能施展出三段震勁了。


    隻不過現實這東西,總是比理想瘦小得多,反複吸收了十幾次陰氣之後,左眼就不再出現熱流,而我也感覺到了極度的配備,仿佛心力都被耗空了一樣。


    直到我最後一次施展出二段勁,並因為強烈的酸痛而倒地以後,手中的幽冥通寶仿佛也變得十分疲憊,沒等我散去念力,它就迴歸了被催動前的平靜。


    我坐在地上,不停地喘著粗氣,李淮山一臉擔憂地看著我,但又不敢說話。


    反倒是七爺快步走了過來,他仔細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而後又問我:“你……怎麽迴事?”


    我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有點體力不支,休息一陣子就好了,沒大礙。”


    七爺撇了一下嘴:“我不是說這個。若非啊,你剛才練得是什麽術法,為什麽收放了幾次陰氣,修為就漲了這麽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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