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門前的台階有點陡,但這也不妨礙主顧們的心情,我和李淮山、吳林一起來到門前的時候,還有兩三個顧客正拾階而上。


    吳林抬頭朝著門框上方的招牌看了一眼,狠狠皺了兩下眉頭。


    我覺得他可能發現了我沒發現的問題,就小聲問了一句:“有問題嗎?”


    吳林隻是默默地搖了一下頭。


    他的這些舉動在當時的我看來,確實有些不正常,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吳林平生最不願意進的地方,就是這些生意興隆的商店,因為生意興隆,就代表著裏麵的人會很多。


    這其實和我有些相似,我也不喜歡人多,而且尤其討厭人滿為患的廣場。


    進了店,立即就有人上來招唿,別人進店,店家問的都是“有什麽需要嗎”之類的話,我們進店的時候,對方卻問我們是來幹什麽的,雖說對方的語氣很友善,可這樣的話語,還是讓人心裏不太舒服。


    吳林根本不正眼看那個人,李淮山倒是開口問了句:“聽你這口音,不是本地的吧?”


    “您真是好眼力,我老家是河北的。”對方嘴上迴應著李淮山,眼睛卻一直落在我身上。


    到了現在,我隻記得對方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印堂有些發汙,但氣血很足,聲音聽起來也比較硬,至於他的長相,我很難具體地迴憶起來了,隻能隱約迴想起他那張臉的輪廓。


    沒辦法事,那段時間見的人實在太多,其中大部分至今都沒多少印象了。


    當時我見他一直盯著我看,就隨口問了聲:“你看我們像幹什麽的?”


    他愣了一下,笑了笑:“這我可看不出來。”


    說完他就打算轉身離開,我朝他揚了揚下巴,他又停下腳步,用禮貌的眼神看著我,眸子裏帶著幾分詢問的味道。


    我問他:“你們的老板在店裏嗎?”


    他很禮貌地將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說:“我就是。”


    我搖了搖頭:“你不是。”


    眼前這個年輕人印堂上壓著一團淡淡的灰霧,顯然是已經走了很久的黴運,而這家店的老板,如今運勢正旺,應該滿麵紅光才對。


    年輕人又愣了一下,過了小片刻才開口說:“這家店確實是我的。”


    我說:“你隻是店長,背後的投資人可不是你。他在嗎?”


    年輕人陷入了沉默,一直沒有迴應我的話。


    但我不想就這麽和他耗著,於是搬了一把高腳椅,斜著身子坐下,吳林和李淮山也沒客氣,各自搬了椅子坐下休息。


    櫃台後麵自然有人走過來招待我們,年輕人則朝那個櫃員擺了一下手,示意他離開。


    我將手肘搭在櫥櫃上,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個年輕人,過了一會,他湊到了我身邊,小聲說:“老板確實不是我,不過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


    言外之意就是問我,我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其實剛才進店之前,我就在想,像這樣一個坐落在惡風水上的店麵,裏麵的店長為什麽還能貴氣逼人呢,再者店裏店外也沒有特別的布置,根本無法擋住風水帶來的虧勢。


    想來想去,店裏的生意之所以好,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賺錢的人,和經營店麵的人,不是同一個,說白了也就是老板隻負責投資,看店的店長,隻不過是他雇來的人。


    想必這家店的老板也是受過高人點撥的,他讓店長對外宣稱,自己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其實就是把虛做實的一種手段,店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口陽氣吐出來,不但進店的客人能聽到他的話,被困在風水局中的孤魂野鬼,也會聞到他的味道,這樣一來,原本該由老板承受的厄運,都會壓在店長身上。


    也得虧這位店長氣血方剛,陽氣很旺,不然的話,他現在會變成什麽樣子,還真不好說,常年被那些孤魂野鬼纏著,換個陽氣弱的人,可能已經沒命了。


    我用手指敲打著櫃台上的玻璃,琢磨了好半天,才脫口說了句:“這地方的風水,有些不太妙啊。”


    店長一聽這話,眼裏頓時閃過一道精光,又朝我跟前湊了湊:“您是搞風水的吧?”


    我笑了笑:“我在風水方麵的造詣不高,但我能讓你轉運。”


    說真的,我真想告訴他,我就是個風水先生,然後就可以順著這個話題往下說,試試看能不能從他口中套出枝灣南路的線索,隻可惜我不能說謊,隻能有一說一。


    他一聽這話,眼裏的光彩頓時變得更亮了,立即張開了嘴,好像馬上就要喊出來似的,但他也隻是張了張嘴,一句話沒說出來,隻是刻意穩住臉上的表情,警惕地朝附近的店員掃了兩眼,隨後將聲音壓得很低,偷偷摸摸地問我:“今天晚上,能賞臉吃個飯嗎?”


    我朝店門外瞥了一眼,現在才離晚飯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外麵天色大亮,街道上人流如梭。


    這時店長又說了一句:“街對過那個咖啡廳也是我的。”


    說完這句話,他就用無比殷切的眼神看著我,眼眶紅紅的,恨不得當場就流出眼淚來。


    店長的表現似乎有些過激了,我皺著眉頭思忖了一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晚上七點鍾,我在那等你。”


    他這才鬆了口氣似地點點頭,隨後又大聲對我們說道:“我們這家店是不對外收購黃金的,實在不好意思。”


    這話明擺著就是說給另外幾個店員聽的。


    我也沒接他的話茬,立即起身,帶著李淮山和吳林離開了珠寶店。


    由於時間還早,我不打算現在就去咖啡廳,離開珠寶店以後,便帶著李淮山和吳林在附近逛了起來。


    這一路上,我們碰到過風水好的地方,也碰到了風水很差的店麵,大多數趕上了惡風水的店麵都做過一些布置,就算是承了好風水的店麵,很多也做過開財的小風水局,大多數店麵裏的風水局水平都不高,但偶爾也能見到高手手筆。


    隻不過用活人擋黴運的,放眼整個枝灣路,之前進過的那家珠寶行是獨一號,比真沒有比他家更缺德的。


    期間我們也曾和當地人交流過,向他們詢問枝灣南路的事,所有人都說沒聽說過這麽個地方,有些人卻隻是告訴我們,我們身後的那條大路就是枝灣路,這些人不認東西南北,隻認前後左右,枝灣南路和枝灣東路對於他們來說沒有區別。


    在一個有點扭曲的小巷子裏,我們找到了一個修鋼筆的老漢,從他口裏得知,早年的時候,枝灣路南側確實有條很邪門的舊公路,六六年到七七年這十一年時間,老路上出過不少事故,死了不少人,到了八十年代初期,那條路就被拆掉了。


    我們問他那條路叫什麽,他想了半天,說叫解放路,不是什麽枝灣南路。


    這算是我們此行找到的最有用的信息了,後來又問了幾個人,沒得到別的消息,隻能在六點左右就來到了咖啡館,希望年輕的店長能準時赴約。


    我隱隱有種感覺,那個店長,一定知道些什麽。


    為了方便查看珠寶店的情況,我們將座位訂在了一個沿路的包間裏,這家店沒有大廳,隻有一個一個的小包間,似乎是專門為商談重要生意的商人們特意準備的私密空間。


    六點半,當地的夜生活還沒有正式開始,街對麵的珠寶店卻早早打了烊,店長和幾個店員有說有笑地出來,到了路邊,他就攔下一輛出租車,朝著路東方向去了。


    當時我看到有個店員好像要跟著他一起上車,卻被他擋在了車門外。


    李淮山看著窗外的情景,不由地皺了一下眉頭:“他該不會是想爽約吧。”


    吳林開口說了一句:“他是為了避開那些店員,估計再過一段時間,他繞個路就迴來了。”


    李淮山看看吳林,又看看我,一臉的疑惑。


    左右也沒什麽事,我就向李淮山解釋:“如果這位店長走了,他身後的投資人,就會從其他店員裏選出一個人來接他的班。所以這些店員們必須看好他,畢竟誰也不想替別人頂黴運。看得出來,這個投資人能量很大,這些打工仔從進入珠寶行的那天起,應該就一直被他監控著,誰也無法離開這座城市。”


    吳林也說:“他今天來見咱們,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的。”


    我靠在沙發上,無奈地笑了笑:“本來隻是想找到枝灣南路,沒想到又碰上了另一件奇事,也不知道這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


    吳林:“兩件事之間應該有些關聯。”


    我悶悶地點了一下頭:“希望如此。”


    這會李淮山又開始抓耳撓腮了:“不是,嘿,我說,你們兩個什麽路子啊,為什麽我聽不懂你們在說啥呢?”


    吳林壓根沒打算理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又將視線轉向了窗外。


    我也隻能在心裏無奈地歎一口氣,沒再多說什麽。


    大約到了七點一刻左右,一輛銀灰色的麵包車停在了咖啡廳外,車門被極速拉開,一個身穿運動服,帶著圓框墨鏡的人縱身從車上跳了下來,雙腳一落地,又快速轉身,朝著身後反複觀望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人跟過來,才朝咖啡廳的櫥窗快速掃視,等他的視線轉到我們這邊的時候,我朝他揮了揮手,他立即加快腳步,進了咖啡廳。


    雖說換了一身行頭,但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個人,就是珠寶行的店長。


    「本章完」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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