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西側響起了腳步聲,杜康和李淮山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杜康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宋鐵夫的傷勢,過了半晌,才鬆口氣說:“還活著。”


    當然還活著,我本來就沒下死手。


    鑒於宋鐵夫剛才的表現實在超乎預料,我這時也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杜前輩,照你看來,宋鐵夫的實戰能力到底是什麽水平?”


    杜康似乎沒聽出我的語氣中的一樣,很認真地想了想才迴應道:“放在整個行當裏來看的話,他的實戰能力,算中等偏下吧。”


    他這話說得很誠懇,半點沒有作假的成分。


    我一想壞了,一個實戰水平中等偏下的宋鐵夫都這麽厲害,畢坤得強強成什麽樣子?吳林很極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接下來我也不敢多耽擱,趕緊衝出老宅,朝著古塚所在的山頭狂奔,李淮山前後腳跟著我跨過的門檻,杜康卻沒有跟出來。


    杜康這麽做是對的,宋鐵夫隻是暫時昏厥,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醒過來,必須有一個得力的人留下來看守,再者我在杜康麵前提起吳林的時候,也從未透露過他的性命,杜康也該猜到了,我口中的這位“老朋友”身份特殊,不適合在他麵前露臉。


    像杜康這種在行當裏混跡多年的老人,可以說個個都是人精,他們的心思,遠比我們這些年輕人要複雜得多。


    村子裏已是一片寂靜,我和李淮山奔跑在黑漆漆的村道上,周圍就隻有我們急促的腳步聲,異樣的安靜讓我心中變得更加不安,我隱約能感覺到,此時在古塚那邊,已經發生了一些超乎預期的事情。


    跨過村莊,衝上了山坡,寂靜一直沒有從黑夜中消散,古塚所在的這個小山包,和村子裏一樣,都安靜得讓人窒息。


    直到我和李淮山踏上山頭,眼前的光景,也的確是我始料未及的。


    古塚確實被拆出了一道缺口,吳林就蹲在塚旁,嘴裏叼著一根粗笨的雪茄,火紅色的煙頭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晃眼,他猛吸一口氣,雪茄上的光點頓時變得更亮了,柔和的紅光甚至照亮了冉冉升起的煙雲。


    而在吳林身旁,還趴著一個青灰色的身影,他一動不動的,不知死活。


    我快速走到吳林身邊,吳林看都不看我一眼,隻是默默地抽著雪茄。


    我將地上的人翻過來,試了試他的脈搏,他還活著,但渾身的念力全散了,三魂七魄也非常虛弱,一身的修為,已經徹底廢了。


    吳林抖了抖雪茄上的煙灰,淡淡說了一句:“不是我幹的。”


    “他就是畢坤嗎?”我指著地上的人問。


    吳林的語氣有些消沉:“不是他還能是誰?”


    我沒心思再問其他的,快速衝到古塚背麵,拿出手電,朝破口中照了照。


    用來壘砌塚身的石塊和硬土都被掀開了,就這麽散落了一地,手電光照進這些碎塊的間隙裏,反射出了幾絲綠色的光芒。


    我扒開一堆碎石頭,用手指捏起了反射出綠光的東西,這東西也就是指甲蓋大小,它就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樣,在手電的照耀下,周邊的斷麵顯得非常不規整。


    吳林叼著雪茄來到了我身邊,朝著手裏的東西揚了揚下巴:“這東西不是麒麟膽。”


    我朝他那邊瞥了一眼,手電的餘光照亮了他的額頭和眉骨,我發現他的眉頭死死擰成了一團。


    吳林抬起一隻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過了小片刻又開口說道:“這是人造的陰玉,製作手法不算高明,還原度很低。不過雖說是贗品,但它的體積太大了,長時間放任不管,還是出問題。”


    我問他:“陰玉是什麽東西?是你把它打碎的?”


    吳林搖了搖頭,語氣裏還是透著一股子消沉:“就是一種特殊的石頭,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總之是不祥的東西。不是我打碎的,我可沒那本事。”


    以前我見到吳林的時候,不管他的性格怎麽變化,行為舉止中,總歸還是透著一股近似於剛愎的自信,可今天他是怎麽了,為什麽如此消沉?


    我默默地看著他,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吳林卻沒有注意到我的眼神,隻是低頭朝畢坤看了一眼,說:“我到這兒的時候,他就已經廢了。”


    說到這,吳林又抬起頭來,咋著舌頭衝我說了一句:“他被人給秒殺了,秒殺你懂嗎?”


    我朝他臉上打了打光,他立即抬起手,將自己的臉擋住,好像不想讓我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我放下了手電,一邊又忍不住問他:“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這麽消沉?”


    “傷自尊了。”吳林將半邊身子倚靠在古塚上,歎了口氣:“如果和畢坤交手的人是我,我自信也能取勝,但那肯定要花費很多手腳,可他竟然給人秒殺了!我和他也就相隔二十秒鍾到的山頭,他上山的時候,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等我也跟上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這個樣子了。後來我就在山裏找啊,就想看看到底是誰幹的,卻連對方的人影都沒找著。我入行幾十年了,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事。”


    他自顧自地喋喋不休了好一陣子,等一長串話說完了,又低聲嘟囔一句:“竟然連點蹤跡都沒留下,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事!”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忖度良久,也隻是說:“不管對方是誰,我想,他應該不是敵人。”


    這麽說,也權當是對吳林的安慰吧,說實話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安慰他。


    但吳林並不領情,當即擺了擺手:“對我來說都一樣。行了,忙你吧的,我該走了。”


    “就這麽走了?”


    “留下來也沒什麽意義,走了。”


    一邊說著話,吳林就吐著雲霧,徑直朝山腳那邊去了,我遠遠地衝他喊了一聲:“怎麽和你聯係?”


    “不用聯係我,等我找到了四重空間的線索,會主動和你聯絡的。”


    他悶悶地迴應著,身影已離我越來越遠。


    我對著他的背影說了一句:“抽時間一起吃個飯吧。”


    吳林頭也不迴地抬起手,在半空中擺了兩下,隨後就加快了步子,很快消失在半山腰的林子裏。


    每次見到他,他都是這樣來去匆匆,一直以來,我都想找個機會,坐下來好好和他聊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這樣的機會。


    他走了以後,我就迴到了古塚的破口前,翻開石頭和土,盡可能將破碎的“陰玉”全都收集起來,對方不知道是用什麽方法將這東西打碎的,它堅如硬鑽,上麵的靈韻也非常醇厚,如果沒有絕高的修為和手段,絕對無法將其打碎。


    也難怪吳林會說,他沒有打碎陰玉的本事。


    可那個廢掉畢坤一身修為的人,究竟是誰呢?起初我在想,難道是實用偷偷跟來了?可一想又不對,他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應該還沒有強大到能把畢坤這樣的對手秒殺。如果不是實用,難不成是二爺?那也不對啊,古塚這邊根本沒有煞氣殘留,不可能是二爺的手筆。


    在思忖的過程中,有那麽一道靈光從我的腦袋裏閃過,老胡家對麵的那座木樓,和這道靈光一起短暫地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樓上的人,究竟是誰?


    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我正要伸出手,打算將畢坤拉起來,直到這個問題浮現出來,我不由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轉過身子,朝村子的方向眺望。


    山間的樹長得很密,擋住了大半個村子,連同老胡家的矮房,以及對麵的木樓,都被樹枝死死地掩埋了。


    李淮山大概是覺得我有些異樣,就朝這邊湊了兩步,皺著眉頭問我:“你想到什麽了這是?”


    我稍稍迴了迴神,衝他擺一下手:“沒什麽。”


    此後我就收迴了視線,將畢坤拉起來,扛在肩上,就這麽馱著他迴到了老宅。


    我不知道住在木樓裏的人究竟是誰,可不管他的人是誰,至少眼前發生的事證明了,他不是我們的敵人,而他之所以一直不願意現身,興許和吳林一樣,也有著自己的難言之隱吧。


    迴到老宅院的時候,宋鐵夫已經醒了,杜康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麻繩,將他裏三層外三層捆成了粽子,當他看到我扛著畢坤跨過門檻,眼神一下子變得空洞起來,連同身子,也軟軟地癱在了煤池的矮牆上。


    杜康朝畢坤看了一眼,皺一下眉頭,又張了張嘴,像是要說話,可他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麽,沒等半個字脫口,又把嘴閉上了。


    我彎腰將畢坤放在宋鐵夫身邊,直起身來歎了口氣,對杜康說:“我到古塚的時候,他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杜康沉默了好半天才點了點頭:“嗯。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我說:“麻煩杜前輩將這兩個人交給組織吧,我留下來,試試看能不能打開老宅裏的隱門。”


    杜康依舊點了點頭:“盡管試吧,不過最好不要硬來,那地方畢竟是十裏大山的龍眼,要是強行破拆,可能會有麻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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