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看到眼前這一幕,讓我突然想起了曾在西南邊陲找到的那個蛹寨。


    當初我和李淮山在蛹寨裏遇到的,都是些半死半活的人屍,可住在眼下這個村子裏的,可是實打實的活人。


    快將車子開到村口的時候,有一棟老木宅的二樓窗簾被拉開,我依稀感覺有人站在窗裏盯著我看,就抬頭望了一眼,卻隻看到一個快速從窗前閃過的肩膀。


    對方意識到我在看他,就快速隱去了身形。


    我心裏覺得有些怪,還特意打開車窗,伸出頭去,朝著後方的幾座老宅觀望。


    在那些老宅的二樓窗口前,一樣也站著人,我看向他們,他們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可剛才我看到的那個人,為什麽和他們不同?還有,這些人為什麽要一直盯著我看?


    我將腦袋縮迴車內,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就聽李淮山在一旁說:“這地方的村民,不會都被鬼上身了吧?”


    我搖了搖頭:“不可能,他們身上沒有多餘的陰氣,應該都是些正常人。”


    李淮山小聲嘟囔了一句:“可他們的行為一點都不正常。”


    確實不正常,可村民為什麽會這樣,我也想不出頭緒來,還是等一會見到了杜康,向他詢問一下吧。


    村子不大,開車轉了一大圈,也就是花了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但我和李淮山現在也沒地兒可去了,隻能將車子停在村口,等著杜康來找我們。


    杜康是個很守時的人,我和李淮山在路口剛剛等了四十分鍾,他就來了。


    當時我正開著車窗,將胳膊搭在窗緣上抽著煙,從側鏡裏看到了杜康的身影,就立即下車,問他老胡那邊怎麽樣了。


    杜康一臉無奈地歎氣:“眼下這場劫難,小胡怕是躲不過了。”


    我滅了煙頭,將癟了一半的煙蒂夾在手上,一邊問杜康:“老胡到底是什麽情況啊,很早之前就聽蓋棟說他要遭劫遭劫的,可蓋棟從頭到尾都沒說,老胡到底為什麽遭劫。”


    杜康背起了雙手,問我:“你在村子裏轉過了嗎?”


    見我點了點頭,他又接著問:“你覺得這個村子,正常嗎?”


    我說:“當然不正常,風水,人情,都不正常。杜前輩,你是想說,村子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和老胡有關?”


    “嗯,”杜康點了點頭:“也和我有關。你在村子裏逛的時候,應該看到了一片空地吧。”


    我點頭說是,杜康才接著說,在那塊空地,原本立著一座八角亭子,他五年前到村裏來辦案,才把亭子給拆了。


    村西,正好是整個村子的運口,在那個地方立空亭,會導致全村人的運勢衰敗,如果有人和亭口的八字相合,不但不會折運,全村村民被奪走的運勢,也會全部加持到他的身上。


    正這麽想著,杜康就對我說:“當年的八角亭,就是老虎建起來的。也就是因為有了那座亭子,他早年才能聚斂那麽多錢財,幾乎成為一方大富。”


    我皺著眉頭問杜康:“老胡建那個亭子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他這麽做,會讓鄉裏鄉親運勢折損吧。”


    杜康說,老胡不但知道鄉親的運勢會折損,還知道這些折損的運氣,都會加持到他的身上,不過他立亭的初衷還算好,隻是想借一借鄉親的運勢,到外麵賺上幾筆大錢,迴頭將亭子拆了,再用自己賺來的錢給村裏修條路,辦個場子,拉著大家一起富起來。


    隻不過初衷這東西,最終還是抵不過花花世界的種種誘惑,隨著老胡賺到的錢越來越多,心也就越來越大,在那時的他看來,鄉親們成了他成功路上的絆腳石,如果他帶著錢迴來,迴饋鄉裏,就相當於將自己已經得到的運勢,又分了出去,雖說以後還能賺到錢,但也隻是小錢,畢竟運勢已經還了,再想聚起來,可就不那麽容易了。


    同時老胡也沒想到,那樣一座看似普通的八角亭,不但能抽走鄉親們的運勢,還能害了鄉親們的命。


    五年前,當地下了一場大雨,村口的山體出現了小麵積的滑坡,導致山峰比過去矮了七八米,山峰這麽一矮,當地的風水可就全變了,原本用於抽運的八角亭,也變成了害人的兇器。


    從那時候開始,先是村裏的很多老人同時得上了絕症,接著又有不少正當壯年的人出了毛病,不是高燒不退,就是突然之間中邪了一樣,六親不認,四處傷人。


    組織上覺得當地的情況有異,就派了杜康來調查情況。


    杜康先是拆了八角亭,後來又順藤摸瓜,找到了建這個亭子的人,也就是老胡。


    聽杜康說,老胡家祖上也曾在行當裏混跡過,雖然沒有多少傳承留下來,但風水堪輿方麵的書籍到底留下來幾本,老胡也正是借著那幾本書,找到了抽人運,漲己財的布局。


    當時杜康也沒想到,在村子裏建下八角亭的,竟然是一個沒修為的尋常人,要布置這樣的兇煞風水,一旦風水局被破,就算是有修為的人也會受到反噬,老胡就更不用說,隻能靠著一己肉身,去承受接下來的天降大噬。


    杜康說,原本他以為,既然八角亭是老胡立起來的,受難的人,也應該隻有老胡自己。


    但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再一次超出了杜康的預料,就在他找到老胡的第三天,昆明出了一場車禍,一輛拉鋼筋的卡車和雙語幼兒園的校車相撞,不管是卡車司機,還是校車上的大部分學生,幾乎都沒有受傷,隻有一個叫胡韻東的孩子被卡車上的鋼筋穿透的胸膛,當場斃命。


    這個孩子,就是老胡的親生兒子,也是老胡妻子心心念念的那個“小東”。


    兒子死於非命,老胡的妻子無法接受打擊,在得到噩耗之後就失了心智,直接瘋了。


    也就在車禍過後的第二個星期,老胡的公司也出了問題,並在短短半個月內宣告破產。


    至於老胡的公司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又為何傾塌得如此之快,杜康沒有明說,他隻是說,當年老胡在村西立亭的時候,還沒有結婚,他甚至不認識現在的妻子,而他的兒子胡韻東,也和他早年做下的孽沒有任何牽連。


    讓杜康想不通的是,為什麽天降劫災的時候,首先受難的,卻是這兩個無辜的人。


    為了解開這麽謎,杜康就帶著老胡去了陝西,找到了當時還在念高中的蓋棟。


    說起來,蓋棟隻是杜康名義上的弟子,但他修習的東西,卻和杜康所在的那一脈沒有太多關聯,在蓋棟從小修習心術,十三歲的時候,已經學會了從凡人腦海中抽取記憶,但這樣的事,杜康卻做不到。


    在老胡的懇求下,蓋棟從他的腦海中抽走了十年間的大部分記憶,隻讓他記得自己有罪,記得自己有個兒子,記得自己的妻子因為無法承受喪子之痛,才得了失心瘋,但老胡已不記得,自己為何為變成這副窘迫的樣子。


    蓋棟不但能抽走他人記憶,還能翻閱這些記憶,從中尋找一些不為人知的蛛絲馬跡。


    杜康想讓蓋棟弄明白,為什麽老胡造噬,受難的卻是他的妻兒。


    蓋棟查閱過老胡的記憶之後,卻直言有人在他的記憶中動過手腳,如今也隻能看到,老胡在建立八角亭之前,曾在村東老宅裏待過一夜,好像還在那裏見過一個人,但由於這些記憶實在太模糊,蓋棟也無法得知他那晚究竟見到了誰,又和對方聊了些什麽,隻是隱約感覺到,老胡的事,沒有表麵上這麽簡單,要想知道他的妻兒為什麽遭受劫難,就必須去村東老宅尋找答案。


    後來杜康就迴到了村東老宅,苦尋半個月,終於在老宅的西南角找到了一座半人高的隱門,可這就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門是找到了,卻無法打開,為此他也曾向組織上求援,當時組織上派了風水脈的高手過來查看,發現隱門就建在十裏大山的龍眼上,如果強行破拆,很容易導致風水大變。


    連著說了太多的話,杜康似乎有些累了,中途停頓了一下,我就趁著這個機會問道:“老宅既然在山坡上,就不能打個盜洞,將隧道挖到隱門後麵,看看裏頭究竟有什麽東西嗎”


    杜康搖了搖頭:“沒這麽簡單,如果避開石門,再打一條路進去,還是會破壞龍眼,隻能想起他辦法把門打開。”


    李淮山插嘴問了一句:“你們找到辦法了嗎?”


    杜康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又不太確定地點頭:“那道隱門上,刻著一個盤蛇符印,而在老虎背上有個紋身,就和這個符印一模一樣,我和蓋棟都認為,如果老胡沒有失憶的話,應該知道開門的方法。”


    我說:“所以你們打算將記憶還給他?”


    杜康微微頷首:“被蓋棟抽走的這些記憶,必須在五年之後才能重新注入中術者體內。所以我們才等了整整五年,直到一個月前,蓋棟才特地去了一趟昆明,將這些記憶還給老胡。隻不過那段記憶本來就被人篡改過,老胡要迴憶起開門的方法,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抱起了雙手,皺著眉頭說道:“歸還記憶……那就相當於,將老胡的做下的那些債孽,也一並還給他了吧?所謂積孽必劫,既然他已經恢複記憶,那麽針對他的那場劫難,也就快來了。”


    杜康長歎一濁氣:“希望在這場大劫來臨之前,他能想起那扇門怎麽開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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