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從車上下來的,也算是我的老熟人了,要說起來,我能活到現在,還是托了他的福,而就在一個多月前,二爺還剛剛和他吵了一架。


    對,這人就是姚玄宗,我也沒想到,胡南茜叫來的兩個人中,竟然有他。


    他一下車就衝著胡南茜堆起了笑臉:“什麽事兒啊,能把你急成這樣?”


    胡南茜也不理他,隻是朝我招招手:“開開車門,讓毛子看看二狗的情況。”


    說實話,一看到姚玄宗,我心裏就安生了不少,以前曾聽二爺說過,如今這世上,就沒有他姚玄宗治不好的病,就算是前腳剛踏進鬼門關的人,都能被他給拉迴來。


    隻不過生老病死本該順應天理,有些事,姚玄宗不能多管,有些人的命,姚玄宗也不能救。


    可我想不通,胡南茜為什麽叫他毛子。


    姚玄宗鑽進車裏去幫李淮山把脈的檔口,麵包車上又下來一個人。


    這人的長相,很像電視劇上的得道高人,長眉白須,鶴發童顏,好一派仙風道骨的氣質。


    而且這人身上的念力,已經精純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境地,在炁海流沙的視野中,甚至能看到他身子周圍的空氣都受到了影響,正勃勃跳動著。


    單是看到這股念力,我就大約猜到他的身份了。


    老人走到胡南茜身邊,朝車裏觀望一眼,問胡南茜:“那個孩子怎麽了?”


    胡南茜歎口氣說:“這孩子被舍子花的花丹寄體了,你們龍虎山不是鎮過一個屍變的舍子花麽,我就琢磨著,你和毛子說不定能救他。”


    錯不了了,他應該就是龍虎山的張真人。


    張真人、空雲道長、姚玄宗,並稱行當裏無法跨越的三座大山,在我過去的認知力,他們應該都是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想要見一麵,隻能靠緣分,強求不得。可沒想到,迴仉家才一年多,三座大山竟然都交替在我眼前顯了真身。


    一個毛子,一個大壯,胡南茜竟敢用這麽不入流的綽號來稱唿他們,這女人腳底下的水,恐怕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深啊。


    心裏想著這些誒,我就有點迴不過神來了。


    張真人這時也注意到了我,他伸出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問我:“你就是仉家的小y差吧?嗬嗬,年紀輕輕,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


    張真人的手掌很厚實,掌心間帶著一股濃濃的暖意,讓我心裏最後的一點焦躁也散了。


    我衝著張真人笑了笑,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有點緊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張真人給了我一個很溫和的笑容,也沒再多說什麽。


    胡南茜c上了話頭,問張真人:“你們這次去四川,是為了七月的大市吧?”


    張真人點了點頭:“唉,可不是麽。老柴走了,今年的大市,隻能靠有道一個人撐著。這孩子的修為是不錯,可畢竟年紀太小,閱曆不足啊。到了大市,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都會參加,現在大家都擔心他撐不住場麵,別到時候出了什麽亂子,夏宗明這才找了我和玄宗,想讓我們幫忙出個主意。我們來,也就是給老夏個麵子,今年的大市能不能撐得住,總歸還是要靠有道自己。”


    說完,張真人突然又想起我來了,又迴過頭來問我:“仉侗最近怎麽樣,身子骨還硬朗吧?”


    我說:“有陣子沒見過二爺了,不過我想,他應該很硬朗吧。”


    “哈哈,也是,”張真人笑了:“這世上,誰還能比仉家二爺的骨頭硬?想當年,他靠著那一身鋼骨,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啊。不過他是他,你是你,仉侗的厲害至於,不在身手,而在他那一身百術不近的煞氣,別的術法製不了他,他卻能靠著一身好功夫壓住別人。你身上的煞氣沒有那麽強,還是要在術法上下苦功的。”


    我連連點頭,不敢造次。


    張真人又問我:“聽空雲子說,他傳了你一套六十四卦術?”


    我依舊點頭。


    張真人笑得有些無奈:“你看看,同樣是長輩,我就沒什麽能送你的東西。說起來也挺慚愧的。”


    他這麽一說,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了。


    好在張真人很快就轉移了話題:“留個電話吧,你是y差,說不定哪天龍虎山遇上了解決不了的事,還得麻煩你幫忙。你平時用qq嗎?”


    我:“啊?”


    張真人依舊笑著:“我前兩天注冊了一個號,可這東西,是你們年輕人的東西,我不太會用,你有時間教教我。”


    那年頭智能手機還沒有這麽普及,也沒有微信,裝在手機上的聊天軟件,好像也隻有qq了。


    我和張真人互通了電話和賬號,他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蟈蟈和地雷身上。


    起初蟈蟈和地雷剛見到張真人的時候,也有點緊張,不過在交談了幾句之後,他們也就漸漸放開了。


    張真人似乎不願冷落每一個在場的人,包括後來從麵包車上下來的司機,他也會時不時地跟人家聊上幾句。而且他說話,聽起來總是讓人心裏格外舒服,就連他囑咐我要在術法上下苦功的時候,語氣中也不帶一絲一毫訓誡的意思,隻是一種貼心的叮囑。


    不想二爺,但凡你有點什麽事做得不合他意,他上來就是一頓臭罵,平時囑咐你什麽事,也總是一副命令的嘴臉。


    可不知道為什麽,比起氣質平和的張真人,我還是更喜歡二爺這個長輩。


    我不是說張真人不好,他很好,如果身邊能有這樣一個長輩,我覺得應該算是天大的福分了,可在感情上,我還是會分親疏遠近的。


    張真人在這裏也有一種鎮場的作用,幾句話說下來,我和胡南茜竟都忘了緊張。


    前後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姚玄宗從車裏鑽出來了,他摟頭看了看外麵的人,皺皺眉頭,接著就衝胡南茜喊:“找個好點的醫院,我得動手術把他身上的花丹取出來。唉,這小子還中了毒,不是一般的麻煩。”


    他這麽一嚷嚷,我那顆剛剛沉下去的心一下就被吊起來了。


    胡南茜倒是臉色入常,招唿了蟈蟈,讓蟈蟈開車先送她去縣裏找醫院。


    等胡南茜走了,我才想起來身上還有一顆解藥,立即將它取出來交給姚玄宗:“這顆丹藥,能解二狗身上的毒。”


    “用不著,”姚玄宗大手一擺,將解藥推開,又對張真人說:“老張,你得給我打打下手,這台手術我一個人做不了。”


    張真人點頭:“好。”


    完了姚玄宗又問地雷:“小子,會開車嗎?”


    地雷忙不迭地點頭:“會。”


    “車鑰匙給他,”姚玄宗先是對我說了這麽一句,又對張真人說:“咱們坐這個車走,那個破麵包車,走起來逛遊逛遊的,不夠糟心的。”


    我擔心李淮山的情況,趕緊說:“我給你們開車。”


    姚玄宗白我一眼:“就你現在這樣,急得跟什麽似的,還開車呢。你坐那個麵包車去。老張,咱走!”


    說完,姚玄宗就縮迴了車裏,張真人拍拍我的肩膀,說一聲:“放心吧,有玄宗在,不會出問題。”,也上了車。


    我將車鑰匙塞給地雷,叮囑他開車慢一點,地雷也讓我放心。


    可我這心裏,怎麽都安生不下來啊,姚玄宗說這台手術他一個做不了,為什麽一個人做不了,不會是李淮山的情況太麻煩,就連姚玄宗也沒有十成的把治好他吧。


    上了麵包車,司機大概是見我嘴唇開裂,就遞了一瓶水過來,我沒有心思喝,就將瓶子抱在懷裏,一直帶到了縣城也沒打開瓶蓋。


    胡南茜事先聯係了當地的一家二甲醫院,也不知道她是什麽聯係對方的,對方竟然允許我們在手術室裏動刀,而且不讓自己的醫生跟進,到醫院的時候,還有人送來了擔架。


    胡南茜和麵包車的司機早已換好了防菌服,一前一後架著李淮山直奔手術室,姚玄宗和張真人也是一路快走,去手術室裏更換衣服,唯獨我,被擋在了手術室的大門外。


    在那個白色門框上,亮著一盞寫有“手術中”字樣的小燈,我就坐在走廊盡頭的椅子上,一直盯著那盞燈出神。


    蟈蟈和地雷跑到食堂幫我打了一些飯菜,我也沒心思吃,就這麽一直放在長凳旁,漸漸涼透。


    期間蟈蟈和地雷也不敢和我說話,隻是靠在走廊裏,陪著我一起等。


    而我幾乎忘記了他們的存在,就是盯著那盞燈,腦子裏一片混亂。


    想當初,我和李淮山剛混熟的時候,他總是問我拿不拿他當兄弟,我每次都隨便換個話題,避開他的口風,那時候我何止沒把他當作兄弟,他在我眼裏,甚至不算一個嚴格意義上的朋友,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李淮山於我來說,已經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是我兄弟,親的。


    這是我第二次感覺時間竟然如此漫長,一分鍾,一秒鍾,都無比煎熬,而上一次我有這樣的感覺,還是二叔突遇車禍,在手術室裏搶救的時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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