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牛哥:“你們怎麽把它趕走?”


    牛哥解開掛在腰上的鐵棍,然後用手掌反複講棍麵搓熱,原本光禿禿的鐵棍上慢慢浮現出了一條條小蛇般的符文,之前牛哥給我的那根金煙杆上也有這樣的東西。


    “這是老師話下的咒……印,對,咒印,老師說,隻要棍子上有了這東西,就能嚇退斑斕虎。”牛哥揚了揚手裏的鐵棍,如是說。


    雖說鐵棍上確實刻了咒印,可這些咒印上並沒有念力加持,我猜想,這東西應該沒有什麽實用價值。


    我仔細看了看鐵棍上的咒印,問牛哥:“你們成功將它趕走過嗎?”


    牛哥搖頭:“它太快了,我們追不上它。”


    “你們就沒有嚐試著堵截那隻畜生嗎?”


    “試過,可是沒成功,斑斕虎跳得很高、很遠,一下子就能越過那些擋在前麵的人。”


    這麽說,斑斕虎應該是一隻發生過多次屍變的跳屍。


    為了印證這個想法,我草草向牛哥辭別,隨後迴到大房,帶上提前為諾惹大巫準備的藥草,來到了泥瓦塔。


    剛進塔門,就聽到了諾惹大巫的嗬斥聲,他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但我能感覺到他言語間的怒氣,偶爾還能聽到一兩陣急促的咳嗽聲。


    當我踏上樓梯的時候,發出一些微小的聲音,二樓上的嗬斥立即停止,緊接著就有一個身材粗壯的漢子湊到了樓梯口,他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隨後就退了迴去。


    眼前這個漢子不是第一次和我見麵,昨天晚上我衝破塔門的時候,手持草叉站在門口的人就是他。


    在我來到二樓的時候,諾惹大巫正用一塊毛皮手巾捂著嘴,不住地咳著,他一邊猛咳,一邊還沒忘了朝不遠處的小凳子伸伸手,示意我坐下。


    剛才從樓梯口觀望我的那個漢子就站在諾惹大巫身邊,他在看我的時候,眼神十分不友善。


    我沒理會這個人,徑直走到諾惹大巫身邊,從藥包裏抽出一根草藥:“慢慢嚼,對你的病有好處。”


    諾惹大巫伸手來接我手裏的草藥時,站在他身邊的漢子朝我這邊邁出一步,大巫立即用手肘將他擋住,還狠狠瞪了他一眼。


    對於漢子和諾惹大巫的這些舉動,我依舊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幫諾惹大巫重新把了一下脈搏,又將帶來的藥包放在桌子上。


    諾惹大巫嚼著我給的草藥,氣息慢慢變得平順起來,咳嗽總算是止住了。


    見他臉上恢複了一些血色,我才朝他身邊的漢子看了一眼,之後就問大巫:“你的病,和我父親有關,對吧?”


    諾惹大巫微微一愣,隨後又狠狠瞪了身邊的漢子一眼,漢子也是一臉錯愕。


    過了小片刻,諾惹大巫才對我說:“我的病,確實是五年前和仉豐羽鬥法的時候留下的,這不怪他,他已經很仁慈了,是我自不量力,才被打亂了經脈。”


    我說:“其實你的傷本來也沒什麽大礙,隻要調養一段時間就能痊愈,可在與我父親交手後不久,沒等新傷痊愈,你就施展過一次大術,隻這道術法對你造成的反噬,造成了經脈逆行,導致小傷變成了大傷。”


    諾惹大巫隻是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不用他說話,我也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其實早在昨天晚上幫他把脈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他的傷勢起於小腿上的承山穴,他的下肢不能動,也是由於腿部的筋腱受損,這樣的傷,絕對是用戳腳翻子踢出來的。


    要知道我是迴到仉家以後才練了摧骨手,而在九歲之前,父親傳給我的唯一一套家學傳承,就是這套戳腳翻子拳。


    我推測,當初我父親在出手的時候,為了防止諾惹大巫施展術法,應該將煞氣灌入了他的傷處,這樣一來確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妨礙大巫凝煉念力,但效果很短暫,調理上兩三天就能恢複正常,可如果諾惹大巫修的是鬼陰之術,在煞氣入體的情況下強行動用大念力一定會導致經脈逆行。


    不管怎麽說,大巫病成現在這個樣子,確實和我爸有關,他身邊的漢子不待見我,原因應該也在於此。


    屋子裏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我才主動開口:“藥我已經幫你配好了,白色的袋子裏是前藥,黃色的藥包是後下的藥,煎藥的時候先把前藥和後藥分別泡透,前藥用文火煎半個小時以後,再加後藥,用小火煎一個小時。一副藥分兩次吃,早晚各一次,飯前飯後吃都可以,但吃藥的時間要和吃飯間隔一個小時。這是一個月的藥量,一個月以後,你應該就能下地走動了。”


    諾惹大巫給了我一個十分感激的眼神,隨後就指了指桌子上的藥,對身邊的漢子說:“小心收起來,收好。”


    漢子顯得有些不情願,他繞過諾惹大巫,從桌子錢走過的時候,胳膊肘還用力拐了我一下,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


    一直等到漢子抱著兩個碩大的藥包離開,諾惹大巫才對我說:“他叫石爾,也是我的弟子,這小子性子烈,不輕易服人,不過品性很好。如果他有什麽得罪的地方,希望你不要往心裏去。”


    我笑了笑:“你的病畢竟是我爸造成的,他對我有意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諾惹大巫點了點頭:“你是個寬厚的人,這一點比仉侗強多了。”


    我就問大巫:“你和二爺很熟嗎?”


    諾惹大巫的迴答很有些模棱兩可的味道:“是他教會了我說漢話,十年前,也是他讓仉豐羽來救我們的。”


    說到這,諾惹大巫話鋒一轉:“是仉豐羽讓你來的吧?”


    我皺了一下眉頭:“為什麽這麽說?”


    諾惹大巫:“如果不是他特地讓你來,你怎麽會知道,當年是他傷了我?”


    我說:“我小時候練過戳腳翻子,昨天晚上幫你把脈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你身上的傷就是戳腳翻子留下的。另外,你不是說,我爸從你手裏拿走了一樣東西嗎,我想,當初他將東西拿走的時候,你們之間一定有過一些小衝突。”


    諾惹大巫看著我,臉上慢慢展開了笑容:“你確實是個聰明人。嗬嗬,你這次來找我,不單單是為了送藥吧?”


    “確實不是,我來,主要是想問問斑斕虎的事。送藥隻是順道。”


    “斑斕虎?我對它的了解也算不上深,關於它的事,你還是去向牛哥打聽吧。”


    “我隻是想問問,這個被你們稱作斑斕虎的畜生,應該是一隻經曆過多次屍變的跳屍吧?”


    “嗯,斑斕虎的確是邪屍。”


    “你親眼見過它嗎?”


    “我的病太重,已經沒有力氣離開這座塔了,斑斕虎的事,一直是牛哥和約達在負責。”


    “也就是說,您沒有見過那隻畜生?”


    諾惹大巫狠狠皺了一下眉:“我隻是聽牛哥和約達說,那是一隻渾身會發光的畜生。”


    我笑了笑:“那你又是怎麽知道,那東西是邪屍,還知道斑斕虎身上帶著烈性屍毒?”


    諾惹大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盯著我,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胡南茜知道村子裏有邪屍出沒,卻不知道這所謂的邪屍究竟是什麽,牛哥從沒和斑斕虎近距離接觸過,卻知道斑斕虎是一隻邪屍,他隨身攜帶的鐵棍上,還有專門用來克製邪屍的咒印。


    告訴胡南茜寨子裏有邪屍的人,是諾惹大巫,不讓牛哥接觸斑斕虎,並在鐵棍上留下咒印的人,也是諾惹大巫。


    所謂的問題和所有的答案,都緊係在諾惹大巫一個人身上。


    我知道,他對於斑斕虎的了解,一定比他主動透露出來的還要多。


    可每次提到這隻畜生,他又總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態度,他到底想幹什麽。


    見諾惹大巫一直不肯開口,我隻能將自己的懷疑說出來了:“這隻邪屍,是你引來的吧。”


    諾惹大巫對著我瞪起了眼,良久之後,他總歸還是泄氣般地將身子軟了下去,長歎一口氣,說:“這隻邪屍,就是我煉化出來的。”


    “為什麽要煉化這種東西?”


    諾惹大巫又是一聲長歎:“唉,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可沒了我,牛哥他們是守不住這個寨子的,於是我就按照祖先傳下來的辦法,想要將後山上的野虎煉化成守護村子的吉獸,可沒想到,祖先留下的辦法是錯誤的,我沒能煉出吉獸,卻害了虎命,徒增殺孽啊。”


    我想了想,問:“老虎死後立即發生了屍變?”


    “沒有屍變,它死了以後,我將它埋在了後山。”諾惹大巫搖搖頭,說道:“可在鬼洞被地震震塌以後,這隻斑斕虎就出現了,一定是鬼洞裏的東西讓它變成了邪屍。”


    聽完諾惹大巫的話,我不由地大皺眉頭:“你既然什麽不好,為什麽不出去找醫生,偏偏要煉化什麽吉獸,雖然您是長輩,但我還是不得不說,這種行為相當愚蠢。”


    “你們仉家的人都是這樣嗎,嘴上從來不饒人?”諾惹大巫隻是歎氣:“我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出去,曆代畢摩都不能離開寨子,這是祖先定下的規矩。”


    我問他:“那為什麽不找行當裏的人來幫忙?在我們這個行當,有不少很好的醫生。”


    諾惹大巫又是好一陣沉默,過了很久才開口道:“鬼洞的秘密,是不該讓外人知道的。所以我在胡南茜的時候就說得很清楚,這次的事,隻能讓仉家人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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