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我隻說了一半,這句話的完整版本應該是:“我隻能盡力保證她最近不會死。”,至於最後能不能保住她,我自己也不敢打包票。


    陳大棒盯著我的眼睛,沉默了很長時間,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先將王寡婦放迴屋子裏,又從一間破屋子裏找了個麻袋,才風風火火地出了堡子。


    王寡婦一時半刻是醒不過來的,她睡得熟,我也不打算打擾她,在陳大棒走了以後,我就帶著李淮山竄上了牆頭。


    站在堡子的牆頭上,我第一次認真觀望了這一帶的風水。


    實話直說,這地方雖然貧瘠,但風水還是不錯的,東、西、北,三座高坡,形成了一個類似於太師椅的形狀,整個村子坐北朝南,隱隱有點王氣彌漫的意思,如果將祖墳埋在村子所在的那片黃土坡上,後代子孫說不定能有龍登九五的大運。


    當然,我在風水堪輿上的造詣很淺,說的也不一定準,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村子所在的那片黃土坡,落墓必吉。


    可村裏人偏偏沒在北坡上建墳,卻將祖先墳墓放在了西邊那道長坡上。


    起風了,牆頭上的沙塵有點大,我彎腰蹲在了牆垛下方躲避風沙,李淮山也湊到我身邊,遞給我一根煙。


    我接過煙來,剛點上,就聽李淮山說:“你怎麽迴事啊?”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我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就一臉疑惑地看著我:“什麽怎麽迴事,什麽意思?”


    李淮山皺了皺眉頭,說:“你是不是什麽都知道了?那個牆縫裏頭到底有什麽東西?”


    我將腦袋靠在牆垛上,吐了一條很長的煙霧:“裏麵有個祭壇。”


    李淮山:“祭壇,幹什麽的祭壇?”


    “二狗,你還記得王寡婦家裏的那些業石吧?”


    “記得啊,咱們才從王寡婦家過來沒多久,我怎麽可能忘了呢。”


    “知道那些業石是從哪來的嗎?”


    李淮山先是搖了一下頭,可他反應很快,接著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剛才從地底下鑽出來的石頭,好像就是業石吧?”


    我點了點頭,李淮山接著說:“哦,懂了,牆縫裏的那個暗房,就是個陰間的交易所啊。王寡婦在那裏頭跟鬼借東西,每借一樣,就能從那個房子裏領出一張借條來。”


    我不由地笑了笑:“你這麽理解也沒錯。”


    李淮山又問我:“你也向鬼借東西了?為啥你進去以後,地底下也鑽出了一塊業石。”


    我說:“因為我的膝蓋觸到地麵了,這就相當於給祭壇下跪,不管接下來我祈不祈福,債已經欠下了。”


    李淮山:“哦,這樣啊。可你是怎麽知道,陳大棒也欠了債呢?”


    “我什麽時候說陳大棒欠債了?”我很納悶地看著李淮山說:“他沒欠債啊。”


    李淮山的表情也很納悶:“可你不是說,陳大棒和王寡婦都有份啊,哎,還有個事啊,你怎麽知道這地方死過人呢?”


    我吞吐兩口煙霧,向他解釋道:“我說他們兩個都有份,不是說陳大棒也欠了債,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陳大棒,王寡婦不會知道堡子裏有那麽一座祭壇,如果不是因為陳大棒,王寡婦活不到現在,那些被他從外地騙來的姑娘也不會死,或者說,如果不是因為王寡婦欠下了債,陳大棒也用不著去外地拐騙婦女。”


    李淮山眨了眨眼:“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呢?”


    我說:“陳大棒和陳老漢,都姓陳,還有十年前死於非命的陳大發,也姓陳。”


    李淮山撓了撓頭:“這沒什麽好稀奇的吧,同村同姓應該很常見吧。”


    “可陳老漢那一脈是從外地遷過來的,他們原本就不是當地人。”


    “那又怎樣,說不定當地人也是以陳氏為主呢。”


    “你留意過沒有,起初咱們兩個在村子閑逛的時候也遇到了一些老人,幾乎每一個老人的頭上都帶著一個白色號帽,陳老漢和陳大棒頭頂上卻什麽都沒有,另外,我曾親眼目睹陳大棒在堡院子裏踩出了一套步法,他似乎是打算施術或者擺陣,但隻學會了步法的走法,身上卻沒有念力,當然也沒能成功把術施展出來。”


    李淮山的問題那是相當的多:“號帽是什麽東西?你什麽時候看到陳大棒施法了?”


    “號帽,是迴族常見的一種禮拜帽,你想想寧夏的全稱,很多事就能想明白了?”


    可惜李淮山的地理不及格,聽我這麽一說,他又皺眉頭了:“寧夏全稱是什麽?”


    我在心裏翻了翻白眼,很無奈地說:“寧夏迴族自治區。”


    李淮山立即作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我又問他:“你見過穆s斯林畫辰州符嗎?”


    我們通常說的靈符,一般情況下就是特製辰州符,這種符籙文化隻屬於巫、道兩脈,其他的宗教門派都沒有相關的傳承,而善堂做出來的符紙,恰恰就是用來畫辰州符的符紙。


    李淮山總算明白我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陳大棒和陳老漢是一家人?”


    他們當然是一家人,為什麽樣的人,隻懂得術法的施展步驟,卻從未有過修行的經曆,甚至無法在體內凝聚出一絲一毫的念力,答案有兩個。


    第一個答案是,此人未入山門的術法愛好者,說實話,這個答案看起來確實點不太靠譜,但這樣的人也的的確確是存在的,在不久的將來,我會碰到一個類似的人,這是後話。


    第二個答案就是,眼前這個人,是某個沒落門閥的後人,由於家學傳承斷層,能傳到他手裏的,隻有一些術法殘本,卻沒人能手把手地教他修行的方法。


    我基本上可以肯定,陳大棒屬於後者。


    這時李淮山又開始發問了:“十年前慘死的那個陳大發,也是善堂的人?”


    我點了點頭:“嗯,我認為是。你想想看,十年前,大黃的祖先為什麽能活過二十年呢?”


    李淮山歎了口氣:“我說大哥,你能不能別老問我問題,你問的這些我根本迴答不上來啊。”


    我沒管他,接著說:“從第一代靈牛到現在,血脈一代代地傳下來,蘊含在牛血中的靈韻早就淡了,已經壓不住那麽多鬼物了。老天爺是很公平的,牛壓不住鬼,它就會將壽元還給牛,所以在牛活過二十年的時候,就會有鬼物離開牛身,到村子裏索債務。”


    李淮山:“為什麽牛壓不住鬼,老天爺會把壽元還給牛啊,什麽意思啊你這話是?”


    我隻能中斷思路,先向他解釋:“最早的時候,靈牛以陽壽祭天,是為了從天地借陽氣,以精陽壓鬼,這是一道契約,靈牛付出了一部分生命,天地則給了它一份能夠壓製住鬼物的精純陽氣,可當這股陽氣無法完全壓製住鬼物的時候,上天就要將一部分壽元還給靈牛。靈牛已死,這道契約就會在它的後代身上延續。”


    李淮山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聽你這意思,在牛還沒活到二十年的時候,壓在它身子裏的鬼物,就應該離開牛身了呀,為什麽非要等到二十年之後才出來呢,這有點說不通吧。”


    我笑了笑:“拿大黃來做例子,它出生的時候,上一代身上的靈氣就轉移到他身上的來了,包括大部分鬼物也都轉移到了它的身上,而且是隨著血脈傳到它身上的靈氣越強,壓在它身上的鬼物也就越多。如果第一代靈牛能壓住十隻厲鬼,傳到大黃這裏,可能隻能壓住九隻。於是在大黃出生的時候,九隻厲鬼壓在了它身上,剩下的一隻,則留在了它的先代身上,隨著先代的死亡,這隻厲鬼必將失去束縛。”


    李淮山撇了撇嘴:“啊……那我大體上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是因為大黃身上的靈韻不足以壓住所有的鬼物,所以它的父親,或者母親,才活過了二十歲,對吧?可大黃呢,看它現在的樣子,應該沒幾天就死了吧,它死的時候,應該也不到二十歲吧?既然老天要把收走的壽元還給它,為什麽它見到你以後,一下子就變老了呢,我就覺得,好像你一出現,它就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似的。”


    我點了點頭:“因為咱們來了,第一代靈牛用壽元換來的那道契約,依然可以發揮作用,可如果咱們不來,大黃肯定能活過二十年,但它沒有子嗣,二十年一過,村裏必然是鬼物橫行。”


    李淮山眉頭緊皺地盯著我,臉上表情複雜。


    我對他說:“咱們能到這來,在某種意義上說,也算是天命使然吧,說不定,咱們也是那道契約的一部分。”


    李淮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表情也變得更加疑惑。


    我又衝他笑了笑:“這就是命。”


    李淮山沉默了好一陣子,隨後又用力撇了撇嘴:“行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在這件事裏,陳大棒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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