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山一臉不解:“借條是怎麽個意思?”


    我問他:“聽說過死人債嗎?”


    李淮山還是搖頭。


    說實話,我有點不耐煩了,可還得接著解釋:“死人債,就是向死人借東西,欠下的債業。不過死人嘛,就是一具屍體,你借了他的東西,他也不會上門討債。可凡事無絕對,如果你是在死者未過頭七的時候借了東西,而且還打下了欠條,那死者可就不得安生了,除非死者是聖賢等身,不然的話,十九八九會化作怨鬼上門討債。仉家的古籍上說,欠了死人債的人大多都沒有好下場,因為很少有人能還上這筆債,三更債未清,五更鬼敲門,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被鬼索了命。”


    李淮山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說,王寡婦跟鬼借東西了?”


    我看了看地上的石頭,從嘴裏吐出一口濁氣:“可能是她借了什麽東西,也可能是打她出生的時候起,債就已經欠下了。”


    李淮山皺眉沉思了一陣,隨後撇了撇嘴。


    我一直懷疑這間房子裏有暗道,這間臥室的地麵上全是石灰粉,最容易藏暗門,所以我也沒含糊,招唿李淮山進屋,和他一起在屋子裏翻找起來。


    地上的石頭我們全都清到了走廊裏,所有的家具也都挪動了一邊,甚至臉散落在地上的石灰粉也都掃幹淨了,折騰了好一陣子,我和李淮山被飛揚的石灰粉弄得渾身泛白,卻什麽都沒找到。


    我們甚至翻開了所有的廚子和櫃子,裏麵除了日常生活用品,也沒有額外的可疑物品。


    無奈之下,我暫且放棄搜尋,帶著李淮山迴到了院子裏。


    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李淮山問我要不要搜一搜廚房,我搖搖頭,說不用。


    陳老漢將地道安置在廚房下方,是因為他們家的廚房足夠幹燥,可王寡婦家的廚房卻異常潮濕,我觀察過,廚房裏光是地漏就有五六個,但即便如此,那裏還是存在大片未幹的水跡。


    這樣一個地方,不是說不能挖地道,但由於潮氣過重,地道中的道壁必然受到影響,很容易坍塌,那樣一來,就必須用石頭或者不容易氧化的金屬來做支撐,而這樣一臉,又勢必會增加開掘地道的成本,隻有傻瓜才能幹出這麽缺心眼的事來。


    自從進了王寡婦家的院子,我就沒敢讓腦袋完全放鬆下來,一直在用最大的腦力思考著諸如此類的問題。


    所以有些事我想通了,李淮山卻想不通,一來是因為他腦子裏的那根弦繃得不如我緊,另一方麵的原因則是他腦子裏的東西太少,畢竟老仉家的那些風水典籍,他一本都沒有看過。


    畢竟要做到未卜先知的先決條件就是,你掌握的知識足夠多。


    隻有足夠了解,才能一眼看破。


    所以,這無關乎智商高低,隻是因為我的運氣比李淮山好,因為我姓仉,還有一個願意為我開後門的爺爺。


    當然,也正是因為我這位親爺爺,我當年差點成了孤兒,而父母也是至今下落不明,但一碼歸一碼,我還不至於為了自己心裏的那點怨念,將仉侗這個人徹底否定。


    來到院子裏以後,我講視線鎖定在了院子角落裏的那間小屋,它應該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如果依然沒有任何發現,我之前對於王寡婦的所有推測都會被推翻。


    李淮山從煙包裏抽出一根煙,遞給我,並小聲問:“屋裏被咱倆弄得亂七八糟的,不收拾一下嗎?”


    我點了煙,吞口兩口雲霧,小聲迴應著:“不收拾,越亂越好。”


    李淮山顯得有些納悶:“你這又是什麽路子啊,萬一王寡婦和那個叫陳大棒的迴來,看到地上這麽亂,不就知道有人進來過了?”


    我笑了笑:“我就是要打草驚蛇,看看住在這個屋裏的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李淮山,你想過沒有,陳大棒為什麽要帶著王寡婦住到堡子裏去呢?”


    李淮山搖頭:“為什麽?”


    我說:“我現在也說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堡子對於他們來說,一定是個有著特殊意義的地方。你想想看,為什麽陳老漢要把當初他們家平鬼的事,和王寡婦中邪的事放在一起說呢。”


    李淮山用力朝我擺擺手:“你能不能別老問我這麽複雜的問題,跟不上你的思路啊!”


    我無奈地笑了笑:“我就是問問而已,其實這些問題,我也給不出答案。”


    李淮山:“那你還問。”


    我猛吸了兩口煙,一邊朝小屋那邊走,一邊說:“兩個人想總比一個人想要強吧,就算得不出結論,也能拓寬一下思路,思路寬了,總是有好處的。”


    李淮山撇了撇嘴:“你這口氣,有點像三爺。哎,仉若非,我以前沒覺得你是個愛動腦子的人啊,怎麽今天你……今天我感覺你好像突然變聰明了呢。”


    我拉開了小屋的門,這是一個儲藏間,裏麵很幹燥,靠牆擺放的儲物架和幾個木箱子都幹得裂了縫。


    在這樣一個地方,確實有可能存在暗道。


    一邊這麽想著,我就把視線落在了屋子最裏麵的幾個箱子上。


    這時候李淮山又問了句:“你怎麽突然變聰明了。”


    “聰明個屁,我要是腦袋瓜好用,也不至於高考考成那個熊樣了。”


    一邊說著,我就來到了其中一個箱子前,屋子裏一共有三口箱子,每個箱子的箱蓋上都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胡亂擺開了堆在箱子上的舊鞋子和幾塊破布,掀開箱蓋一看,裏麵全是廢棄的舊鞋和舊皮包,將這些東西拿出來,伸手敲了敲箱子底,從下方傳來的聲音很渾實,說明底麵是實心的。


    李淮山今天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嘴巴碎起來沒完沒了了,我這邊忙忙碌碌,他就在我旁邊東問西問,這會兒又對我說:“我感覺你今天的思路跳來跳去的,你是突然開竅了還是怎麽了,以前從來沒見你這樣過。”


    我明白李淮山的意思,他就是想說,你以前明明看起來比我傻來著,怎麽今天突然比我聰明了,我心裏不平衡,你無論如何得給我個說法。


    想要說法是吧,那我就給你個說法。


    我一邊掀開第二個箱子,一邊對李淮山說:“在西堂關了八個月的禁足,我也算是把堂口裏的各種典籍全都翻遍了,你別看老仉家的典籍看似很多,其實有不少典籍上記載的東西都差不多。就拿兵法典籍來說吧,除了那些隻講行操武練的書以外,大部分的兵書都有同樣的一句話,那就是‘陰陽相顧,奇正相生’,而且書上也說了,不管是行軍打仗還是處理日常食物,陰陽、奇正,都是必不可少的……”


    大概是嫌我的話太長,沒等我說完,李淮山就將我打斷了:“你的意思就是,你是看了那些古籍才變聰明的唄。”


    我說:“我的智商和以前一樣,一點沒變,我是想說,仉家的那些古籍,教給了一種很好的思維方式。古籍上說,善思者,修身齊家,善通者平天下,如果一個人有著極好的思維方式,又有著極好的變通能力,是可以修身齊家平天下的。其實仉家的那些古籍,已經給了我一種很高級的思維方式,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積累足夠的經驗,這是為學會變通打好基礎。我不指望自己能平天下,世道這麽太平,也用不著我去平,我隻是覺得,我的能力越強,就越容易找到我爸媽的下落。”


    說到最後半句話的時候,我已經伸出手,在箱底敲了敲,底下又是實心的。


    我心裏頓時十分無奈,輕輕歎了口氣,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李淮山正皺著眉頭看我。


    我頓時納悶了:“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李淮山:“你能不能別老提仉家的古籍?”


    我也皺眉頭:“為什麽?”


    李淮山:“反正你再怎麽提,我也看不到。”


    這倒是實話。


    我本來打算轉移話題,沒想到還沒等我開口,李淮山又開口:“在昆明的時候,也沒見你像現在這樣啊。”


    這家夥……果然還是把我最不想聽的話說出來了。


    在昆明的時候,一進城中村我就開始犯渾,幾乎把這一年多在老仉家學到的東西忘了個幹幹淨淨。


    那時候我就像一個初次登上舞台的話劇演員,排練的時候怎麽都好,可一上台,看到觀眾就懵了,劇情、台詞一下子全忘了,腦子裏一片空白。


    隻不過站在台上發愣的演員麵對的可能是觀眾扔過來的臭雞蛋,可幹我們這一行的人,要麵臨的卻是丟掉性命的危險。


    在昆明的時候,我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手,到了現在,我依然是個初出茅廬,而且已經犯過一次大錯的新手,隻不過這一次,我從一開始就強行讓自己保持清醒。


    李淮山說完那句話以後,就默默地盯著我,等著我迴應。


    我不想理他,徑自走到第三個箱子前,也不管那些胡亂壓在箱子上的東西了,直接抓住箱蓋上的把手,用力一拉。


    哢嚓一聲脆響,把手竟然被我扯了下來,箱蓋卻紋絲不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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