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鐵錘的叫聲也不像往常那麽淒厲了,變得輕柔而委婉,仔細聽一聽,甚至還能聽出一點抑揚頓挫的意思。


    李淮山抱著腦袋靠在床頭上,咂了咂嘴:“這三個小家夥今天怎麽迴事,沒一個正常的。”


    我關了燈,說一句:“咱倆也不正常,睡吧,明天還早起。”


    李淮山倒是有精神,我開了這麽久的車,加上昨晚一宿沒睡,實在是沒有精神了。


    大小黑為什麽突然會說話了,鐵錘為什麽突然變得溫和了,這種事最好別想個沒完,反正想來想去,思緒繞上一大圈,還是會迴到老路上。


    於其費神費力地琢磨這些事,還不如兩眼一閉,先踏踏實實睡一覺再說。


    大概是因為太累了,我的腦袋剛沾到枕頭,腦子一下就陷入了當機狀態。


    睡夢中,我又聽到了那陣水流砸在鐵板上的叮當聲,也看到了塌縮的沙漠和漂浮在穹頂的雲。


    但在以往,這樣的夢境總會在我穿過一座沙丘後消失,可這一次,當我再次穿過沙丘後,眼前卻出現了一條很長的墓道。


    墓道裏暗無天日,周圍明明隻有一片漆黑,可我卻能看到那些刻在墓壁上的浮雕,它們經曆了數千年的歲月侵蝕,已經被摧殘得不成樣子,我隻能隱約辨認出,浮雕中似乎刻著一些類似於蜈蚣的紋路。


    為了確認,我試圖在夢中邁開腳步,伸手去觸摸石壁上的刻痕,可這個想法剛剛在腦子裏閃過,我的世界就徹底陷入黑暗了。


    夢境之後,便是安眠。


    早上七點,手機的鬧鍾十分粗暴地將我和李淮山驚醒,我揉著朦朧的眼睛,有些吃力地坐起身來,心裏還迴想著昨天晚上的夢。


    當時的我已經意識到,在經曆了前天晚上的事以後,不僅僅是大小黑和鐵錘改變了,我和李淮山,或許也和過去不太一樣了。


    隻不過我並不確定我們兩個身上究竟發生了怎樣的改變。


    李淮山先去衛生間洗漱,我則在他捯飭自己的這段時間裏,將鐵錘和大小黑送到了車上。


    目前來說,我還不知道胡南茜讓我們去西海固做什麽,也不知道這次的案子能不能帶大小黑同行。


    差十分鍾八點,我和李淮山帶著幾袋子早點來到了胡南茜口中的茶館。


    當地人似乎沒有喝早茶的習慣,這個時間點,茶館裏一個人都沒有,我和李淮山進門的時候,店老板從櫃台後麵湊上來,問我是不是陰差,得到肯定的答複以後,他才放我進去。在我和李淮山進門的時候,店老板還朝我的右手瞥了一眼,眼神中透著不爽。


    去茶館喝茶,卻自帶早點,說起來,我和李淮山確實有點不地道。


    啊,剛才忘了說,這家店雖然名為茶館,但絕不止靠買賣茶水維持生計,同時也賣茶點和瓜子,以及……牛排之類的西餐,對,我仔細迴想了一下,這家店確實是有西餐的,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進店以後李淮山還疑惑,這樣的店為什麽不叫咖啡館,偏偏要叫茶館。


    日子隔了太久了,像這種不太重要的事情,有時候真的記不清細節,最多隻能記個大概。


    胡南茜跟我們約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可她顯然不是一個守時的人,我和李淮山吃完早飯就已經八點半了,可胡南茜依舊沒有出現。


    閑著也是閑著,我就要了一壺茶,和李淮山邊喝邊聊,以此來打發時間。


    快到九點的時候,胡南茜終於來了。


    當時我和李淮山正在聊家具城裏的那些混子們,說說他們的缺點,聊聊他們經曆過的糗事,我發現兩個人湊在一起說別人壞話真的是件特帶勁的事,我和李淮山一聊開這個話題就沒停嘴,兩個人侃得熱火朝天,以至於胡南茜都走到我身後了,我們兩個都沒察覺。


    直到胡南茜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們才停下來。


    胡南茜看了看桌子上喝了一半的果茶,無奈地搖搖頭:“就你們這做派,連半門清都不如。”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說,不由地皺了一下眉頭。


    胡南茜也不打算就這個話題深聊下去,隻是對我們說:“把嘴角的水末子擦幹淨了,出來見雇主。”


    我趕緊抽了一張餐巾紙,將嘴唇上的水漬和油漬擦幹淨。


    這時胡南茜又開口了:“你養的那隻貓,還有那兩個小鬼卒,都放在我這吧。你這是出去辦案子,帶著它們怪不方便。”


    我慢慢側過頭,十分疑惑地看著胡南茜的眼睛。


    她怎麽知道我身邊有兩個鬼卒?


    不用我把話說出來,湖南就對我說:“昨天晚上我跟小俞子打聽了一下你的情況,你養鬼卒的事,還是他說的。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啊,你那隻貓是靠著龍骨活命的,不能帶出來忒久了啊,要不然一準沒命。”


    說實話,要不是她提醒,我還真忘了當初兌婆婆也說過,鐵錘一旦離開龍骨就性命不保,當初我從食靈街將鐵錘帶走的時候,兌婆婆還給了我一小袋碎骨片來著,可惜出門的時候被我忘在舊貨店裏了。


    怪不得鐵錘自從離開老巷子以後就沒精神呢!


    胡南茜又開口了:“還有個事我得提醒你啊,你這次出案子,可是我介紹的,你可別把案子辦壞了,你要是這個樣弄,我的名譽也受損。”


    昨天我們和胡南茜見麵的時候,她還是好言好語的,怎麽今天說起來,卻擺起一張苦大仇深的臉來了。


    其實腦子稍微轉轉彎我就想明白了,估計是她昨天跟俞老板打聽我們的事時,俞老板告訴她我和李淮山是初出茅廬的新手。


    說實話,眼見胡南茜有點跟我們甩臉子的意思,我心裏還挺憤懣的。


    新手怎麽了,哪個人不是從新手這條路上慢慢折騰成老手的?


    說起來,在我們這個行當裏,其實並不鄙視新手,但怕就怕我這樣的新手。論本事,不是沒有,但不算高,也不算特別低,屬於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種;論心智,也算是在社會上混跡了一段日子,城府多少有一點,智商也處於正常水平;但論在行當裏行走的經驗,基本為零。


    像我這樣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和一個共同的優點。缺點是有時候會自以為是,而且自尊心比較強,愛麵子,聽不得別人的說教。優點是一旦摸到了門道,成長速度非常快。可在這個行當裏,如果不在鬼門關跟前走上幾遭,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摸到門道的。


    關鍵你想摸到門道,那還得放下虛榮心,謙虛地從老手那裏學習經驗。


    概括一下就是,在我們這個行當裏,像我這樣的人要想成為老司機,必須改正缺點,保留優點,但這隻是成為老司機的前提。要想成為真正的老司機,關鍵還得看命夠不夠硬。


    想想也是真夠麻煩的,可當初的我顯然還不知道這些,就是一門心思想要積累經驗而已。


    正所謂初生牛犢不畏虎,不是真的無所畏懼,而是不知道虎的可怕。


    萬幸的是我的天賦比牛犢好一點,最起碼一般的老虎應該幹不過我。而正是這份所謂的天賦,在我成長的路上幫了大忙。


    胡南茜在說完那番話以後就走了,當時的我也隻能望著她的背影,在心裏罵了句“狗眼看人低”。


    但還是那句話,人家是長輩,有些話我可以在心裏想想,卻絕對不能說出來。


    我結了茶錢,帶著李淮山一起離開茶館的時候,就見門外停著一輛很舊的麵包車,一個四十來歲的粗壯漢子皺著眉頭靠在車門上,嘴裏叼著一根煙,胡南茜站在他旁邊,他就眯縫著眼睛,視線一直落在胡南茜的腿上。


    “來,見見雇主吧。”胡南茜似乎完全沒有留意到漢子的目光,笑著朝我和李淮山招招手。


    做生意要笑臉迎人,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即便眼下這樁案子不值錢,我還是在臉上掛起了笑容,春風和煦地走到了漢子麵前。


    那漢子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說:“我姓陳。”,接下來就是“嗬——”的一口長音,朝著馬路上噴了一口痰。


    我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散了。


    太不尊重人了,這家夥明顯就是欠揍啊!


    胡南茜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轉過頭來對我說:“雇主是他們那個村子裏的所有村民,他是村民派來和你接洽的代表。你有什麽疑問可以在路上問他,不過他不一定知道內情。行了,廢話不多說,你們倆這就上車吧,對了,你的車鑰匙留給我。”


    我頓時皺眉:“我開著自己的車去不行嗎?”


    說完這句話我才想起來,大小黑和鐵錘還在車上呢,胡南茜問我要車鑰匙,應該也是為了方便帶它們兩個走。


    可胡南茜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心裏很不爽:“誰知道你能不能辦了這個案子,可不得在我這留個抵押麽。”


    話雖然讓人不爽,可我發現,胡南茜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卻一直用警惕的眼神看著車邊的漢子。


    我意識到,胡南茜不讓我開著自己的車去西海固,似乎還有其他的原因。


    想到這,我就從口袋裏拿出了鑰匙,將它交給胡南茜,一邊對胡南茜說:“大小黑和貓都在車裏,最近這幾天,就麻煩您幫我照顧它們了。另外,我還得迴旅館拿趟行李。”


    胡南茜抿了抿嘴:“我先去開車,你們二十分鍾以後啟程去旅館。”


    她先把車開走,我們再去旅店,說白了就是不想讓漢子看到我們的座駕。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幽冥通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人麵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人麵鱟並收藏幽冥通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