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我推著在水裏蹚了兩步,接下來卻兩腳一頓,竟然直挺挺地朝水麵栽了過去。


    我這才意識到李淮山出問題了,立即將手電咬在嘴裏,又逆著水力快速上前,一把將他拉住。


    這時我到了李淮山的側麵,就看到他脖子上不知什麽時候掛了三個死嬰,其中一個麵朝我這邊,那雙被水泡脹了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死死地盯著我。


    這些死嬰都變成了邪屍?


    不對,在它們身上,我感覺不到一星半點的屍氣。


    來不及再想更多,我伸手抓住一具死嬰,強行將它從李淮山身上扯了下來,可李淮山的手竟然死死抓著死嬰的腿,我這麽一拉,他的手臂也被我拉開了,這時才發現,三具死嬰不是掛在他的脖子上,而是被他抱在懷中。


    慘白的燈光照在李淮山的臉上,這家夥竟然在咧著嘴笑,他那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的大片浮屍,光線照在他的眼球上,竟然沒有半點反光。


    是水猴子,李淮山被水猴子上身了!


    我低下頭,讓手電光束直接照進水中,就看到李淮山的腳腕上正纏著三四雙毛茸茸的黑色小手。


    老仉家的典籍對水猴子的描述有誤,上麵說水猴子生在深水之中,可那幾雙手,卻是從潭底的泥澤中鑽出來了。


    眼看李淮山的半隻腳都陷入泥濘中了,我快速撒開手中的陽線,將八卦錢扔進水中,然後動心動念,默念口訣,將混合煞氣的陰陽大炁場注入錢孔。


    八卦懸山!


    在大炁的加持下,八卦錢突然變重,剛一入水的瞬間,就帶著千鈞力道朝其中一隻小手壓了過去。


    在三爺教我的所有術法中,我用得最好的是催煞,可在我用舌尖血提煉煞氣的時候,附著在李淮山身上的煞氣也會被抽走。


    就怕到了那時候,光是鬼猴子身上的陰氣就能要了他的命。


    被八卦錢壓中的那隻小手,仿佛受到了烈火炙烤一樣,竟然在水中冒起了黑煙,另外幾隻小手也受到影響,上麵的毛都跟著快速焦糊、翻卷。


    我的念力太弱,附著在八卦錢上的炁場很快就散盡了,而那些死抓李淮山腳踝的小手也一個個縮迴了泥澤中。


    也就是在同一時間,琉璃卵上的靈韻突然噴發出來,快速遊走於李淮山全身。


    李淮山猛地清醒過來,他低頭看一眼被自己抱在懷裏東西,身子頓時顫了兩顫,胳膊上的力道也卸了,兩具死嬰紛紛落入水中,激起大片浪花。


    我抓著李淮山的後領,將他拎到背上,然後就拚上全身的力氣,以極快的速度朝對岸蹚了過去。


    經過剛才的事,李淮山徹底被嚇傻,現在也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就是死死抓著我的肩膀,生怕自己掉下去。


    水猴子非常記仇,它們剛剛被我傷到,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我和李淮山離開水潭。


    我蹚水前行的時候,齊腰處全都是來迴浮動的死嬰,視線被它們遮住,根本不知道水麵下有什麽。


    現在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隻能悶頭快走。


    眼看就快離開水潭中央區域的時候,我就感覺腳踝上突然一緊,接著就有一股寒氣順著腳腕上的皮膚鑽進了我的體內,直衝心肺。


    也許是吃過冰蠶蠱的緣故,這股寒氣無法讓我的動作停滯下來,我依然拚著力氣,朝對岸猛衝。


    一隻水猴子無法擋住我,可很快又有更多水猴抓住了我的腳踝和小腿。


    我在等,等待更多水猴子接觸到我,它們越是來勢洶洶,後麵的路就越好走。


    等到我被大量水猴子限製在原地,無法再挪動一步的時候,立刻抖動小腿,將纏在我腿上的一隻隻小手蕩開,隨後施展出了摧骨手的技法,向前一蹬,向後一踹,將所有接觸到我腳麵的手臂摧斷。


    水猴子的骨骼比常人硬一些,但也硬不到哪裏去,兩次施展摧骨手,泥擇下就傳來一連串刺耳的哀嚎聲。


    那聲音如泣如訴,就像是女鬼在深夜裏的嗚咽。


    我沒時間去管那些聲音,剛一掙脫束縛,將踩著泥,蹚著水,繼續朝對岸衝。


    這些水猴子很難見到生人,就算著了我的道也不肯放棄,它們見我不好對付,又盯上了我身後的李淮山。


    當時我就感覺背上變得越來越沉,不知道有多少水猴子順著李淮山的後背爬了上來。


    老仉家的典籍上隻說水猴子喜歡將人溺死,至於它們能不能以其他方式殺人,書上卻沒說。


    我沒有多餘的精力看李淮山到底什麽情況,隻能一邊走,一邊擰著腰亂甩,企圖將附在李淮山身上的東西全都甩下去。


    這麽一甩,背上確實暫時輕了一點,可很快又會變重。


    同時還不斷有水猴子來抓我的腳,就算我不斷使出摧骨手,將它們的手臂摧斷,可還是不斷有水猴子前仆後繼地衝上來。


    它們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管做出多大的犧牲,都要殺死李淮山。


    眼看我已經要保不住李淮山了,情急之下,我隻能騰出一隻手,取出檮牙,在自己的小腿上狠狠紮了一刀,又猛力一劃,將傷口扯開。


    這一刀紮得很深,鮮血頓時順著傷口在水潭裏擴散開來,我疼得差點叫出聲來,可還是咬牙忍著,單手拖住李淮山的大腿,將他向上一推。


    “離開水潭,趁我的血還沒波及到你,雙腳離開水潭!”


    我將手電和檮牙攥在同一隻手上,衝著李淮山大喊,好在李淮山還算清醒,聽我這麽一說,立即爬了上來,他將腹部頂在我的肩膀上,將身子挺得筆直,讓雙手雙腳都離開水麵。


    為防李淮山從我肩上掉下去,我隻能用胳膊死死卷著他,又揮舞著檮牙,將那些纏在他身上的水猴子驅逐入水。


    書上沒說水猴子到底什麽樣,隻說“神如儒,狀如猴”。


    而我在驅趕它們的時候,光束在它們身上晃過,我才發現這些東西的身體比例和侏儒完全不同,它們的頭很小,臉上沒有五官,隻在鼻子的位置開了一條巴掌長的裂口,那可能是眼睛,也可能是嘴巴,這東西的軀幹和四肢細長,隻有小臂異常粗壯,而除了手腕附近長滿黑毛以外,渾身上下都是黝黑光滑的。


    我賭對了,水猴子半屍半鬼,我血液中殘留的還陽丹毒素正好能克製它們——那些毒素屬於性質很烈的陽毒。


    此時水麵下已經沒用動靜了,而那些從李淮山身上跌落的水猴,一經入水身上就冒起了煙霧,胡亂掙紮兩下就死透了。


    最後一隻水猴從順著李淮山的後背爬了過來,它抓住李淮山的脖子,伸長脖子,將臉正中的裂縫對準李淮山的頸部大動脈,我就看到它臉上的縫隙中竟然急速生出了兩排尖牙。


    李淮山本能地偏了一下頭,我看準機會,快速出手,一肘砸在了水猴的胸口上。


    它吃不住力,頓時被我砸飛,又沉沉地落入水中。


    剛才大量水猴落水,激起了不小的水花,我怕融在水裏的血會沾到李淮山身上,立即朝李淮山看了一眼:“你沒事吧?”


    李淮山愣愣地看著我,過了好半天,才衝我搖搖頭。


    小腿上的傷口已經快要愈合了,我擔心泥澤下方還有沒出來的水猴子,不敢耽擱,從泥裏拔出雙腳,朝著對岸猛衝。


    水猴子終究沒再出現,我蹚出水潭以後,又朝著水麵上打了打光。


    如今漂浮在水麵上的已經不隻是死嬰了,還有大片水猴子的屍體。


    李淮山從我肩上慢慢爬下來,然後就坐在地上,望著水潭裏的浮屍體發起了呆。


    我一直站在水邊,確定沒有其他東西追上來以後,才走到李淮山身邊,拍了拍他的後背:“你怎麽樣?”


    李淮山慢慢地將臉轉向我,他餘驚未消除,還是說不出話來。


    我站直了身子,又朝水潭那邊打了打光:“我現在知道,廚房裏的死嬰是怎麽來的了。這些死嬰恐怕也不正常,它們身上都帶著五十年前的氣息……”


    嗤——嗤——


    在說話的時候,就聽到李淮山那邊傳來一陣急促的摩擦聲,轉頭一看,就見他正抬著一隻手,在胸口上不停地抓撓著。


    起初我以為他隻是用這種方式緩解心中的緊張,也沒太在意,就繼續說道:“這些死嬰在水裏泡了至少五十年,隻是被泡脹了,竟然沒有腐爛。如果不是做過特殊的處理,就是它們在出生的時候,產婦身上帶著很深的怨氣,這股怨氣沉積在嬰兒身上,淤而不散,才……”


    嗤——嗤——嗤——


    從李淮山那邊傳來的抓撓聲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急,我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迴頭朝他身上打了打光,就發現他竟然將胸口上的衣服全都抓爛了,脖子也被他撓破,血液沾滿了手指。


    我趕緊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你怎麽了?”


    李淮山一臉齜牙咧嘴的表情,我抓住了他的一隻手,他又抬起另一隻手,朝著胸口和脖子上撓。


    他剛才懷抱死嬰的時候,那三具嬰屍就貼在脖子和胸口相連的這片區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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