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恆斜眼看著我,嘴上卻對仉亞男說:“你們出外單的事,向我報備了嗎?”


    仉亞男說:“我向二爺報備的,他同意了。”


    “他同意了?嗯,老二是冬字脈的定門,這不假,”仉恆一邊說著,一邊朝舊貨店方向走:“可他不在家裏,冬字脈掌管的事物,都應該向我報備,你從小就生在仉家、長在仉家,連這樣的規矩都不懂嗎?”


    仉亞男不停地朝我這邊看,示意我說幾句話。


    可我說話有什麽用,我又不懂仉家的那些規矩,再說了,連仉亞男都不敢多嘴,可見眼前這位大爺絕不能輕易招惹,我也不想自找麻煩。


    無奈仉亞男一直看我,最後我也被弄得沒辦法了,就對仉恆說:“堂姐也是考慮到賬麵的事,才急著讓我出外單的。”


    讓我說話可以,但我這人就是特別不擅長說謊,隻能實話實說。


    仉恆迴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讓意外的是,他看仉亞男的時候,眼神中總是帶著一份嚴厲,可看我的時候,眼神中卻是滿滿的溫和。


    被他這麽看著,我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將視線轉到一邊。


    仉恆繼續朝著舊貨店走,邊走邊問:“最近這段時間,仉如是找你麻煩了吧?”


    我如實迴答:“嗯。”


    仉恆歎了口氣:“你也別怪他,如是這孩子,從小就喜歡爭強好勝,他本來以為自己接手舊貨店,是板上釘釘的事,沒想到你突然迴來,成了摧骨手的傳人不說,還從老二手裏接過了舊貨店的生意。唉,放眼老仉家的所有小輩,你和如是的關係本來應該是最親的。可他又是那樣的性格……真是麻煩。”


    說完這番話,仉恆就陷入了沉默,我走在最後麵,仉亞男走在我和仉恆中間,我看得出來,仉亞男現在很緊張,走路時步伐都有點僵硬。


    來到舊貨店門口,仉亞男開了門,將仉恆讓進去。


    一進店,仉恆就徑直去了門廊那邊,他先是看了看仉亞男的臥室,又看了看我的,火氣一下就躥了上來:“怎麽就給若非騰出這麽小一片地方?他能睡得開嗎!”


    仉亞男被嚇得不敢說話,隻能由我來替她辯解:“我喜歡睡這樣的小屋子,房間大了反而睡不著。”


    仉恆白了仉亞男一眼,又語氣溫和地問我:“為什麽?”


    我歎了口氣:“可能是這樣的屋子更有安全感吧,床鋪兩邊緊貼著牆壁,睡覺的時候心裏也踏實。”


    仉恆愣了一下,隨後又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些年,難為你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迴他,隻是笑了笑。


    在這之後,仉恆又帶著我和仉亞男來到櫃台前,拿出賬本,在這個月的賬目上寫下了幾個字:“元朝滅火缸三口,官窯,月終無赤字。”。


    仉亞男看著仉恆寫下了最後一個標點,長長鬆了口氣。


    仉恆將賬本放好,笑嗬嗬地問我:“滿意嗎?”


    我也衝著他笑:“謝謝大爺。”


    仉恆將視線落在我身上的時候,還是一臉溫和,可當他看向仉亞男的時候,那張老臉頓時拉了下來:“你們是滿意了,但我很不滿意!”


    仉亞男咧咧嘴,沒敢說話。


    “你們兩個私自出單,漠視家規,本來應該是按家法處置的,”仉恆衝著仉亞男歎了口氣,又一臉溫和地對我說:“你剛迴仉家,很多規矩都不懂,亞男也是為了保護你才做出這樣的事,也算是情有可原。這一次,就不對你們動家法了,但又不能不處罰你們,我想來想去,你們就禁足一年吧,期間不能和外界有任何聯係。”


    我當場就驚了:“禁足一年?時間也太長了吧!”


    這麽一開口,仉亞男又開始反複向我使眼色,一看她那副樣子,我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可仉恆竟然一點也不生氣,還向我解釋:“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如果不給你們禁足,家裏的小輩肯定要說我的閑話了。放心吧,這一年裏,你肯定不會覺得無聊,我可是把西堂那間院子給你騰出來了,那地方過去是藏書閣,存了不少有意思的書籍,保證你這一年都看不完。”


    這時仉亞男也開口了:“大爺要讓我們在西堂待一年嗎?這哪是處罰呀,明明就是……”


    沒等仉亞男把話說完,仉恆就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閉嘴,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仉亞男吐了吐舌頭,沒敢繼續說下去。


    隨後仉恆又笑著對我說:“聽老二說,你已經學了不少手藝?這不錯。可咱們老仉家的手藝,不但要學會,還要學精,而要想學精,就需要靠不斷經曆實戰來慢慢打磨。這一年裏,老二會一直盯著你,訓練你的實戰能力。嗬嗬,有他在,你就算想閑下來,恐怕也不太可能了。哦,對了。”


    說到這,仉恆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銀行卡:“這是我最近幾年攢下的一點錢,你拿去用,雖說錢不多,不過應該能滿足你一年的開銷了,以後你想吃什麽,要抓什麽藥,就告訴小十四,讓他用這些錢幫你購置。”


    也不管我願不願意收,仉恆就將銀行卡塞進了我手裏。


    仉亞男看看仉恆,看看我,又看看我手裏的銀行卡,一臉的羨慕。


    “另外,舊貨店的生意,老二自己會盯著,你們也不用擔心什麽。再過半個小時,小十四會過來接你們,趕緊收拾收拾行李吧。”


    最後一句話說完,仉恆就轉身離開了。


    他走得非常快,一眨眼就出了店門口,好像手頭還有很緊急的事要去處理。


    老仉家的人就是這樣,不管說話做事,常常是這副火急火燎的樣子,我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等到仉恆走遠,仉亞男才歎了口氣,說:“唉,現在不光是二爺向著你,連大爺都這麽疼你,真讓人羨慕。”


    我也有點納悶:“堂姐,你說,我和大爺才第一次見麵,他怎麽對我這麽好呢?這裏麵……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仉亞男白我一眼:“能有什麽問題,別忘了,你可是大爺……”


    話說到後半句,仉亞男突然閉上了嘴,還用非常警惕的眼神看著我。


    一看她這個樣子,我就皺起了眉頭:“你想說什麽?”


    仉亞男沉思了好半天才迴應我:“我想說,你可是摧骨手的傳人,大爺對你好一些,也是理所應當的。所以吧,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不相信我說的話?唉,算了,愛信不信吧,我收拾東西去了。”


    說完仉亞男就朝臥室那邊走。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裏總覺得不對勁,我能感覺出來,剛才仉亞男沒有把最關鍵的話說出來。


    大概是為了避開我,一向雷厲風行的仉亞男用了很長時間都沒收拾完行李,一直拖到仉立延進店,她才拉著一個很小的行李箱從臥室出來。


    仉立延坦言,這次他來,主要是為了監視我們兩個,防止我們半路逃走。


    不過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很輕鬆,完全就是一副開玩笑的嘴臉,很顯然,“監視”這兩個字,也不是他這次來的真正意圖。


    仉恆口中的西堂,雖然帶著一個西字,可它實際上在鬼串子局中的位置,和老仉家宗祠毗鄰。


    仉立延帶著我們來到院門外的時候,隔著大門就能聞到一股很重的塵土氣息。


    這地方顯然很久沒有人來過。


    之前仉立延說過,除了二爺的住處,想進鬼串子裏的其他宅院,必須得到小魔王一夥的允許,除了家主,大概也隻有二爺能在鬼串子裏暢通無阻。


    好在是大爺讓我和仉亞男到西堂這邊來的,進門的時候,小魔王的人也很知趣地沒有出現。


    院子裏雜草叢生,門旁的兩座石台上也鋪滿了灰塵,仉立延說他不負責打掃為生,將大爺和二爺囑咐的事辦完就走。


    仉亞男一個人拿起了笤帚,在院子折騰起來,我本來想幫忙,仉立延卻拉著我進了屋,說是要向我簡單介紹一下西堂這邊的情況。


    仉恆沒有騙我,偌大的屋子裏確實擺滿了各類書籍,而仉立延此行的主要任務,就是告訴不同類別的書籍大體擺放在什麽位置。


    在正對屋門口那間房裏,存得都是一些兵法韜略類的書籍。


    靠西牆的位置連著兩間房。


    其中一間擺滿了各類古卷,其中涉及的術法、陣法,以及風水學,觀星術,都歸屬於老仉家的家學。


    另一間房子裏也放了很多術法典籍,不過這些術法都是仉家人從其他門派搜集來的,和家學無關。仉立延說,在整個西堂中,除了幾間臥室以及茅廁、客廳和澡堂,隻有那間屋子可以讓外人進入。


    東牆上開了四道門,三間臥室,另一間屋子則上了鋼門,門上還掛了五六把鎖。


    也是仉立延說,那間屋裏存了不少來自民間的誌怪雜談,大爺一向將那些看似沒用的東西視如珍寶,平時不讓人進。


    除此之外,院子裏還有衛生間、澡堂和廚房。


    在老仉家,廚房是重地,也不讓外人進入。


    其實仉立延帶我看房子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他一直說這裏不讓外人進,那裏不讓外人進,好像除了我和仉亞男,還會有仉家以外的人來似的。


    果然,在我和仉亞男入住西堂的第三天,仉立延竟然將李淮山帶來了,還說李淮山前幾天得罪了二爺,才被二爺關了禁閉,期限也是一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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