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二爺這意思,我們落宿的這間老房子,還住著一隻六十多年前的惡鬼啊。


    我心裏正這麽想,老得就指了指地麵:“怪不得我剛來的時候地上還有一片血跡,老把頭的屍體應該就是在那片血跡上發現的吧?”


    他好像是在刻意提醒大家,這間屋子裏死過人。


    也不知道二爺和老得到底是安得什麽心,雖說知道這間老房子是個兇宅以後,我心裏也談不上害怕,但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金向前完全沒把他們兩個的話當迴事,還在對大偉說著:“當地還有一種說法,就是漂亮的女人絕對不能進林場,說是這要一進來,就再也出不去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二爺撇了撇嘴:“這個劉雙響,死了也不安生。”


    這時候老得拿出懷表來看了看,又對大家說:“很到子時了,大夥抓緊時間吃飯,爭取在子時之前入睡。”


    在這之後,大家就陷入了沉默,每個人都隻顧悶頭吃飯,一陣陣咀嚼聲不絕於耳。


    眼看還有一刻鍾就到十一點的時候,我們吃完了飯,金向前抱著幾個隻剩湯底的鍋子去了裏屋,我本來打算幫他一起收拾,可金向前卻讓我先去睡,他說今天晚上沒時間刷鍋了,留到明天再刷。


    我和大偉從背包裏拿出五個睡袋,每兩個睡袋之間間隔半米,在地上一字排開,後來金向前從裏屋出來,也過來幫忙,隻有二爺和老得在遠處遠處悶悶地抽煙。


    等我們這邊鋪好了睡袋,二爺才走到桌子前,將八盞油燈吹滅。


    他吹燈的時候我留意了一下,桌子上的油燈就是八盞。


    在這之後,二爺就讓我睡在離桌子最近的地方,他睡在我旁邊,老得離我們最遠,金向前和大偉被夾在中間。


    我早上起得太早,剛躺下就睜不開眼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從小到大,我睡覺的時候幾乎不怎麽做夢,而且睡得很沉,除非是附近出現大動靜,否則不會醒。


    但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入睡明明很快,但睡得並不踏實,總覺得迷迷糊糊,好像睡著了,又好像沒睡著,明明閉著眼,可腦子裏偶爾又會變得非常清醒。


    起初我還以為,是因為屋子的空間太大,我心裏不踏實,所以才睡不深。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我又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撕扯著我的太陽穴,讓我腦袋發脹,同時還覺得周圍特別冷,就算裹緊了睡袋,這股寒意還是直往我身上鑽。


    後來我又聽到身旁傳來稀稀拉拉一陣悶響,好像有人正朝我這邊靠近。


    這一下,我就再也睡不著了,立即睜眼,卻看到二爺正輕手輕腳地湊到我身邊來。


    我試著喚了他一聲:“二爺?”


    睡覺之前,二爺明明將桌子上的油燈全都吹滅了,可現在屋子裏卻又有了光亮,隻不過從我頭頂上傳來的光非常暗,如果不是看到了二爺的輪廓和動作,我可能都無法意識到它的存在。


    二爺朝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後就貼在窗戶前,朝著外麵觀望起來。


    我也慢慢爬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在我眼中,窗外的景象和兩個小時前沒有什麽不同,還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黑暗,就隻能借著火光看到離屋子最近的幾棵樹。


    我正打算默練定神術,以感知窗外的炁場,可二爺卻像是知道我要幹什麽似的,朝我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妄動。


    他朝我擺手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窗外。


    我和他一起朝外麵觀望了一小會,見沒有什麽特殊的情況,就撇了撇嘴,又朝身旁的小木桌投去一眼。


    入睡之前,桌子上明明有八盞燈,可現在卻隻剩下了七盞,還按照北鬥七星的星位擺成了一個勺子的形狀。


    每一盞燈都被點亮了,但燈火非常弱,隻要我和二爺的動作稍微大一點,就能將它們撲滅。


    我輕輕拍了二爺兩下,又指指桌子上的油燈。


    二爺看到七盞燈,也愣了一下,但隨後他又將臉轉向了窗外。


    有那麽一個瞬間,我突然覺得背脊發涼,好像有一隻冰冷的手在我背上觸了一下。


    我立即用手在背上抓了一把,什麽都沒抓到,之後又轉身望向身後。


    現在我目光所指的位置,應該就是裏屋的門框附近,除了我和二爺落腳的這一小片區域還有點光,屋子裏幾乎徹底陷入了黑暗,可在那個門框附近,卻出現了一片虛晃晃的浮白,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隱約發光。


    我又拍了拍二爺的胳膊,可二爺卻輕輕擋開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打攪他。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窗外,而我則盯著遠處的那片浮白,如果沒記錯的話,上一次我朝那個方位看的時候,隻看到了一團黑漆漆的影子。


    過了片刻,在浮白中有什麽東西快速閃動了一下,緊接著,浮白消失,黑暗徹底籠罩了那邊區域。


    我讓剛才的畫麵在腦子裏反複過了兩遍,就隱約覺得,剛才從我眼前閃過的東西,好像是一個人,我好像還看到了一隻慘白色的眼睛。


    想到這,我快速湊到二爺身邊,壓低聲音說:“我剛才看到了一隻眼睛。”


    二爺迴身朝浮白剛剛出現的位置看了一眼,悄聲問“通靈玉在你身上嗎?”


    我點頭。


    二爺:“小鬼來了。”


    說完,他又將視線放在了窗外。


    我明白二爺是什麽意思,立刻從上衣口袋裏拿出通靈寶玉,將它帶在脖子上。


    之前三爺誆我,說要先在額頭上摸上漿糊,再把通靈寶玉貼在頭上,才能讓這塊玉發揮作用。實際上根本不用這麽麻煩,隻要通靈寶玉貼著我的皮膚,我就能借助它看到平時無法看見的東西。而他那天給我的漿糊,其實是過年貼春聯剩下的,隻不過他在裏麵摻了黑墨水,看起來比較特殊而已。


    通靈寶玉貼在了我的胸口上,我先是感覺到胸前一陣冰涼,隨後,窗外的景象就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沒有使用定神術,我看不到炁場的流動,卻依然能感覺到窗外有大量陰氣來迴竄動。


    很快,林子裏起了陰風,屋外的樹開始顫動起來,半空中傳來樹葉搖曳的“嘩啦”聲,偶爾還能看到被風力卷起的落葉從窗前盤旋著飛過。


    “等這陣風過去,小鬼就該出來了。”二爺小聲對我說。


    我眯著眼睛,仔細盯著窗外,陰風吹了很久,卻一直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期間我還朝著老得那邊看了一眼,他離我太遠了,我朝著他那邊看的時候,隻能看到一片漆黑。


    說來也是怪了,按說外麵的陰氣這麽重,他即便睡得再深,也早該感覺到了,可直到現在,他那邊都沒有動靜。


    還有大偉和金向前,兩個人也像是消失了一樣,我還沒睜眼的那會兒,偶爾還能聽到他們兩個的鼾聲,可現在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了,屋子裏靜得讓人心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陰氣終於停止流竄,我能感覺到那股陰氣就像是突然變沉了一樣,慢慢落下,又慢慢附在了地麵上,而附近的樹也像是在一瞬間被定格了,樹身靜止不動,樹葉搖擺時發出的“嘩啦”聲也戛然而止。


    在這之後,我就看到一股股黑色的液體從地下慢慢湧了出來,它們看起來就像是黏糊糊的瀝青一樣,在地麵上大片大片地出現,好像有股力量將它們慢慢從地麵上拔起,又將它們揉捏成形。


    我看到大顆大顆的“瀝青”像被人揉散的橡皮泥一樣,不斷變化著形態,慢慢地,它們長出了頭顱和四肢,變成了一個個腿短臂長的小人。這些隻有我半截小腿高的小東西就像被狂風撩動的野草一樣,一邊劇烈顫抖著,一邊踉踉蹌蹌朝屋子這邊走了過來。


    窗外無光,它們又通體黢黑,可在通靈寶玉的加持下,我卻能清晰地看到它們。


    我知道,這些四肢極不協調的小東西,就是老得口中的小鬼了,它們全都是由陰氣構成,沒有實體。


    眼見它們離屋子越來越近,我悄聲問二爺:“二爺,現在怎麽辦,出手嗎?”


    二爺看我一眼,無奈地笑了笑:“出手?怎麽著,你還想出手啊?這些東西可不像冰室裏的邪屍,你一隻都對付不了。再看看吧,既然老得說它們來自陰曹地府,對活人應該不構成危害。”


    說到這,二爺轉身望向了裏屋那邊:“真正的麻煩,在屋子裏。你的背包裏有陳米、銅盒,拿過來。”


    之前我和大偉將所有行囊都堆在了桌子底下,二爺這麽一說,我就蹲下身,朝黑乎乎的桌底摸了摸,可什麽都沒摸到。


    我不死心,直接鑽到了桌子底下,才發現行李真的不見了,立即向二爺喊話:“二爺,行李不見了!”


    在這之後,我身後就出現了光。


    是二爺打開了手電,他朝著老得睡覺的地方照了照,我循光望去,就看到老得、大偉、金向前三個人的睡袋都是空的,人卻不知道去哪了。


    二爺悶悶地罵了一聲:“老不死的東西!”


    我從桌子底下鑽出來,問二爺:“老得呢,還有大偉和金向前,他們去哪了?”


    “不知道,”二爺先是搖了搖頭,又轉過身來,將光束打在了桌麵上,他仔細看了看七盞油燈,悶聲悶氣地說:“七星點燈,添油續命,這老小子瘋了麽?現在燈油將枯,附近的孤魂野鬼都會被引過來。”


    二爺的意思我聽懂了大半,忍不住問:“老得要幹什麽?”


    “他就是個瘋子!”


    二爺簡短地應了這麽一句,隨後就關了手電,屋子裏再次陷入黑暗。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幽冥通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人麵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人麵鱟並收藏幽冥通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