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一路小跑來到我跟前,仔細看了看我的臉,嘴上說:“你的眼怎麽了,睜不開了嗎?”


    我說:“不想睜開,感覺這樣耷拉著眼皮挺舒坦的。”


    三爺遠遠對七爺說:“他是‘戾’字真性,睜開眼就麻煩了。”


    七爺咂了咂嘴:“可他以後也不能總是這樣吧,跟睡不醒似的。”


    三爺:“這種事你就別瞎操心了,他又不是真的睡不醒。”


    我了下樓,朝周圍看了看,又問三爺:“那些黑影去哪了?”


    三爺也像我一樣,先是在一樓大廳裏掃了兩眼,隨後才對我說:“你鎮了龍身,那些陰龍都躲起來了。那些東西沒有心智,做事全靠本能,龍身一死,對於它們來說,你和它們之間的關係,就像是貓和老鼠,大貓現身,老鼠當然避之不及。”


    我慢慢皺起了眉:“龍身?”


    三爺笑了笑:“哦,這個詞來自於‘陰x水生邪龍’的典故。你剛才鎮住的那隻邪屍並不是真正的龍,他活著的時候,曾是當地的神漢,眼下這座老別墅,就是他一手建起來的。說起來,這個神漢在早年間也算是個好人,隻不過他在河道旁住久了,長年累月被河道中的陰風洗練,以至於心性大變,成了禍害一方的邪道。”


    七爺跟在後麵說道:“當初老太爺為了壓住他胸中的那口邪氣,可是費了大手筆的,隻可惜啊,神漢入魔太深,就連老太爺也救不了他,最後隻能抽幹了他身上的念力,廢了他的修為。沒想到修為一失,神漢竟然想不開,當天晚上就自殺了。後來他的屍體一直保存在冰庫中,曆經十年化為邪屍。而從他體內抽出來的那些念力,也化為了一條條陰龍。”


    我問三爺和七爺:“三爺,七爺,你們口中的陰龍,指的就是那些黑影吧?它們既然是由神漢的念力化成,應該沒有實體吧,可……”


    三爺揮手將我打斷:“當初,老太爺怕老別墅裏的念力外泄,就紮了十二道紙人,將神漢的念力全都封了進去。可誰成想啊,神漢屍變以後,這些紙人竟然一個個都活了過來。有那麽一陣子,仉家老宅天天鬧鬼,就是因為這些紙人衝出了別墅,進了胡同口,好在那時候的仉家老宅裏布置了幾道陽陣,紙人衝不出去,才一一被老太爺抓了迴來。”


    說到這,三爺指了指屋頂:“三樓上有一個大型的五鬥米陣,也就是因為它,紙人和邪屍才一直被鎮在這間老房子裏,百年之內都無法重見天日。”


    我想了想,說:“怪不得曾有人說,在仉家胡同裏見過鬼,他們當初見的,應該就是那些黑影子吧?”


    三爺搖頭:“不是,我說的這件事,發生在六十年前,那時候的仉家老宅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最初的時候,咱們老仉家是臨河而居,直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才拆了舊房,蓋了現在的胡同串子。”


    我說:“三爺,我怎麽覺得,越聽你的話,我心裏頭就越糊塗呢。別的不說,就說我鎮住的那隻邪屍吧,為什麽當初老太爺不直接把它鎮了,非要將它留到現在呢?”


    三爺說:“說起來,這也是造化弄人。想當年,老太爺從神漢身上抽走念力的時候,其實是神漢自願的,兩個人有約定,神漢死後,仉家人在七十年內不能動他的屍身。那個神漢修得是屍鬼道,他們那一脈的人比較講究這些東西。嗬嗬,你昨天到這裏來的時候,正好七十年期滿,我想,你能在邪屍麵前激發真性,又順勢將他鎮住,也算是命中注定。”


    這時候七爺下了樓,對三爺說:“龍身是除了,可那些陰龍怎麽辦?”


    三爺朝朝著樓道口那邊看了一眼,迴應道:“龍身還在的時候,陰龍不敢入冰窖,現在龍身已破,它們肯定躲進去了。唉,這麽多年過去,這些陰龍身上也剩不下多少念力了,咱們就借著這個機會,把它們鎮了吧。”


    我順著三爺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緊鄰樓道的地方立著一扇小門,它的顏色和牆壁上的貼紙差不多,如果不是我仔細打量了一陣子,根本無法發現它。


    而緊鄰這扇門的,就是用來陳放收音機的那個小櫃子。


    三爺走到門前的時候,朝櫃子上看了一眼,立即皺起了眉頭:“你動過這個收音機?”


    他這番話是對我說的,一邊說著,還轉過頭來,給了我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搖頭:“我沒動過。”


    三爺和我一對眼的功夫,牆壁另一側就傳來“吭當”一聲悶響,我還隱約聽到有人驚叫了一聲。


    除了我們三個以外,這間老房子裏還有其他人!


    三爺的臉色頓時變得緊張起來,他快速推開牆上的隱門,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進了這扇門以後,就是一條斜著向下眼神的暗道,三爺打開了手電,一路狂奔,我和七爺跟在他身後,也是沒了命地跑。


    走得越深,周圍的溫度就越低。


    快跑到暗道盡頭的時候,周遭的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十幾度,三爺和七爺好像都感覺不到冷,隻有我抱起了雙手,牙根都凍得直打顫。


    出了暗道就是一個用來儲存食物的冰庫,三爺打開了冰庫裏的燈,我先是借著光看到了大量懸掛在架子上的冷肉,而在冰庫最深處的角落裏,還趴著一個人。


    光是看背影,我就知道那家夥就是李淮山。


    他怎麽跑到這來了?


    三爺一陣風似地跑到李淮山跟前,用力將李淮山翻了過來,我跑到三爺跟前的時候,就看到地上堆著很多發黃的舊紙,另外還有大量被壓斷的竹條。


    “壞了,這是陰龍入體啊!”


    七爺在後麵驚唿一聲。


    但三爺沒有理他,隻是快速從口袋裏拿出了陽線和八卦錢,先是用陽線將李淮山的手腳綁住,又將三枚八卦錢分別放在李淮山的額頭正中和兩個眼窩上。


    “檮牙!”


    三爺轉過頭來,衝著七爺喊了一聲。


    七爺立刻拿出檮牙,並將檮牙塞進了我手裏。


    三爺一把將我拉到李淮山身邊,指著李淮山的手腕衝我喊:“放血!”


    我沒敢猶豫,立刻蹲下身子,用檮牙在李淮山的手腕上用力一劃。


    檮牙隻有刀頭,卻沒有開刃,我用了好大力氣才將他的手腕劃破,立即就有大股鮮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


    李淮山的身子先是猛地顫了一下,接著就張大了嘴,從喉嚨裏吐出了一大股黑煙。


    三爺咬破了舌尖,將血吐在手背上,隨後握緊拳頭,對準李淮山畫出了陽符。


    這一下,從李淮山口中噴出來的黑煙變得越發濃鬱,而他本人也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一樣,整個身子都快速顫抖起來。


    我本想上前壓住李淮山,七爺卻伸手攔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上前。


    沒過多久,李淮山就卷起了身子,像隻彎曲的蝦仁一樣靠在牆角裏,身子不停地發顫。


    他的動作幅度很大,可三枚八卦錢就像是抹了膠一樣,死死貼在他的額頭和眼皮上,絲毫沒有脫落的跡象。


    這時三爺喊了一聲:“鎮!”,身上頓時爆發出了很強的煞氣。


    李淮山“嗷——”的一聲慘叫,整個身子都繃直了,在這之後,他的後腦勺和腳跟壓在地麵上,腹部卻猛地挺了起來,三爺一步上前,用力踏住李淮山的小腹,又頭也不會地喊:“給他止血!”


    七爺立刻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瓶子,他衝到李淮山身邊,將瓶子的粘液全部傾倒在李淮山的手腕上。


    那些粘液一接觸到李淮山的傷口,立刻擴散開來,僅一兩秒鍾的功夫,就將他手腕上的傷完全封住了。


    血被止住了,可李淮山的身子還在不停地抖。


    直到七爺將他臉上的三枚八卦錢全都揭下來,他才慢慢恢複了平靜。


    三爺一邊拆開李淮山手腳上的陽線,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這小子是怎麽找到這地方的?”


    我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李淮山,問三爺:“他怎麽了這是?”


    三爺長吐一口氣,站直了身子,對我說:“龍身一死,陰龍的陽身很快也會消失。在這個時候,它們會尋找新的宿主,並不計一切代價附著在宿主身上。咱們三個都有煞氣護身,陰龍不敢接近咱們,於是就找上這小子了。他就是李淮山吧?”


    我點點頭,完了又問三爺:“他沒事吧?”


    三爺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還不好說,這小子一沒修為二沒念力的,雖說我已經幫他驅陰氣,但會不會留下後遺症……不好說,真的不好說。”


    我又朝著李淮山那邊看了一眼,就見那些堆積在他身下的黃紙已經碎得不成樣子,散落在附近的竹條上也生了大量黴斑。


    看樣子,這些碎紙和竹條,就是十二道紙人的“遺體”了,而三爺口中的陽身,應該就是指的這些紙人。


    這時七爺開口道:“不對啊,我記得仉立延不是說,李淮山身上帶著一股念力嗎?怎麽他現在又一點念力都沒有了呢?”


    三爺笑了笑:“這小子本身就沒有念力,仉立延感知到的那股念力,來自於它。”


    說話間,三爺攤開了手掌,在他手心的位置,有一顆淡綠色的玻璃珠子,燈光照在上麵的時候,還反射出了一抹溫潤平和的光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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