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易依然還是在岑家練武。


    薛易也向岑軒嶽匯報了完成師命之事,岑軒嶽點點頭,稍稍讚許了幾句。跟著,便是讓南宮長墨也要努力完成師命。


    除此之外,便沒有再說什麽。


    練武到中午的時候,忽然聽到隔壁小五家一陣歡天喜地聲。


    薛易知道,那是小五被從大牢裏放出來了。


    老巴說話,一向是很算話的。他曾對薛易說,那幫刀手今天會被放出來,看來是應驗了。


    果然,沒過兩個時辰,小五就跑來岑家找薛易。


    小五告訴薛易,老巴那裏有了新買賣,並且今晚宴請眾接了買賣的刀手吃宵夜,也讓小五帶話給薛易,務必要參加。


    薛易知道,這是要自己還債了。


    老巴請的是宵夜,而不是晚飯,這也是在時間上配合自己。


    薛易感覺自己一直在還債。


    先還完街坊鄰居的,又欠下岑家的。


    還清岑家的,又欠了南宮長墨和老巴的。


    真是累啊……


    一天的練武結束之後,薛易拖著精疲力竭的身子出了岑家,到隔壁叫上了小五,一同朝著老巴請客的地方而去。


    老巴請客的地方並不在酒樓,而是一座豪華的宅院。


    一般大富人家請客,都不屑於去擁擠喧鬧的酒樓,而是直接請外燴。


    所謂外燴,就是富人家需要舉辦宴會時,會包辦食材和服務,而專門臨時從外請名廚來家做飯。


    老巴的宅院極為寬敞,進門之後就是一大片院落。


    而此時院子裏頭,已經擺了七八張桌子,差不多二十多個刀手圍坐在桌子邊。


    兩堆篝火也在院子中熊熊燃燒,篝火上架著木架,上頭穿著靠得焦黃滴油的羊和雞。


    老巴坐在最裏頭的一張桌子上,和他坐在一起的,隻有薛易曾在青樓見過的丹娘。


    見到薛易到來,老巴伸手朝著薛易招了招:


    “薛公子!過來這邊坐!”


    薛易當即便朝著老巴走去。


    而隨著薛易穿越過刀手匯聚的桌子中間時,卻又令他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


    不管是認識不認識的刀手,都紛紛起身朝著薛易抱拳:


    “原來你就是薛公子?久仰大名!”


    “外頭官府不要臉,說李仵作是他們殺掉的。但是我們幹這行的都早就聽說了,那李仵作分明是薛公子弄死的!”


    “我也聽泰哥說了,要是沒有薛公子,那晚的同行們一個也別想活著下山!多虧了薛公子,才帶領大家做掉了那怪物!”


    “樊哥那裏也和我說過,薛公子當天有勇有謀,布置得當,否則不知道要死多少同行。最重要的是薛公子有情有義,不拋棄任何一個同伴!樊哥都說,若是沒有薛公子,他根本沒法活著迴來。”


    “薛公子好樣的!給咱們刀手長臉了!”


    “薛公子,我叫王二,這次幹買賣的時候,我想跟著你一起幹!”


    “沒錯薛公子!這次買賣我聽你的吩咐!”


    ……


    刀手們七嘴八舌,崇敬之言毫不吝嗇。


    薛易一邊前進,一邊也笑著衝刀手們不斷抱拳迴禮。


    當快到老巴那張桌子時,小五從薛易身邊離開,坐到了另一張桌子上。


    而這張桌子做的,卻都是薛易認識的人。


    有魁梧兇相的王泰,有手腳綁著夾板的樊昂,也有垂頭喪氣的李叔。


    王泰急忙向薛易打招唿,薛易隻對他笑了笑,稍微寒暄了兩句。


    隨後薛易向樊昂問道:


    “樊哥,怎麽樣了?”


    當初在木場那一夜,樊昂被李仵作打折了一條胳膊一條腿。但慶幸的是樊昂所受的並非開放性骨折,否則恐怕樊昂能活著下山,也活不過嚴重的傷勢。


    樊昂搖頭苦笑:


    “沒半年的功夫,我是沒法繼續幹刀手了……我今晚隻是來吃頓飯,吃完就要迴家養傷。”


    薛易安慰了兩句,然後又望向李叔:


    “李叔,你還想在這行混?那晚上的事情,你難道還沒看清幹這行多危險嗎?”


    李叔縮著脖子,滿臉委屈:


    “我……我也不想啊!可是薛公子你不知道,那幫獄卒吃人不吐骨頭的!我剛被關進去的時候,身上帶有賺的四十兩銀子,可當我出來的時候,就隻剩下了四文錢!我稍微問了一句,就被一個獄卒打了八個耳光,把我一顆牙都打掉了。現在就剩這四文錢,什麽都做不了!所以我也隻能繼續出來拚命……”


    李叔說完,隻見樊昂、小五和王泰都苦澀歎息,顯然和李叔也有著相同的遭遇。


    薛易微微一愣。


    自己坐牢的時候,可沒有受到獄卒敲詐勒索。


    看起來,倒應該是淩月的關照,才讓自己進去時身上那八十兩銀子完整帶了出來。


    這種事情,薛易也無能為力。


    他隻能稍稍安慰了兩句,然後便朝著最裏頭老巴的桌子而去。


    寬大的桌子上擺滿酒菜,但隻坐了老巴和丹娘,隨著薛易到來,也不過三個人。


    隨著薛易入座,丹娘當即端起酒壺,笑盈盈地給薛易倒酒:


    “薛公子,奴家可終於把你盼來了。”


    而老巴則站起身來高聲吩咐,命眾人開始動筷。


    刀手們當即敞開懷吃喝起來,粗鄙的說笑不絕於耳。


    老巴繼續坐下,用銅煙杆指了指周圍,說道:


    “薛公子,這地方就是丹娘在方城的家了。而這裏的這幫刀手,除開受傷的樊昂之外,都是來保護丹娘的。我老了,沒有精力管這幫刀手,更沒精力熬夜。所以這幫刀手就交給薛公子你了,由薛公子你來帶著他們日夜守護丹娘。”


    “為什麽是我?”薛易問道。


    老巴哈哈笑道:


    “誰讓薛公子你如今在方城刀手裏頭,名頭最大,身手最好呢?”


    薛易微微皺眉。


    當樊昂、李叔他們從牢裏放出來之後,木場裏頭的大部分事情就瞞不住,必然會宣揚開來。


    再加上有人刻意地推動,更是促成了自己的“美名”。


    但是自己既然是來還債的,便也計較不了那麽多。


    薛易在意的,是其他的問題。


    他壓低聲音衝老巴問道


    “樊昂小五他們,為什麽要在大牢裏頭關上這些日子?”


    老巴迴答道:


    “薛公子知道巫蠱嗎?”


    薛易一愣,似乎一些恐怖怪談裏頭是有這種東西。


    老巴則繼續迴答道:


    “李仵作會變成那種怪物,官府懷疑他是中了巫蠱。所以那夜木場中的所有刀手,都必須要關在大牢裏頭觀察一段時間,看看是否有被巫蠱傳染的跡象。隻有薛公子你例外,能那麽快出來,其中緣由不用我說你也清楚。”


    薛易聽到這裏,不由得暗暗凝視老巴。


    一個官府裏頭的人,會中巫蠱,莫非是老巴幹的?


    老巴似乎看穿了薛易的想法,笑道:


    “薛公子,不是我們做的,不要多想。”


    薛易沒有再說話。


    他的心裏,卻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


    當初咬了自己一嘴的那個軍漢!


    那個軍漢,有沒有可能是中了巫蠱之人?


    聽人說,那軍漢後來死了,屍體被官府的人帶走。


    那麽李仵作有沒有可能是在驗屍的時候,從那軍漢被傳染上的巫蠱?


    而自己產生的詭異變化……


    薛易不知道李仵作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麽,但是他卻不想變成李仵作的那個樣子!


    “薛公子在想什麽?”丹娘美豔不可方物,一雙丹鳳眼直勾勾地盯著薛易,“怎麽不陪奴家喝兩杯?”


    薛易隻是訕訕笑笑。


    而老巴則繼續說道:


    “薛公子,那我和你說說這趟買賣的情況吧。”


    當即,老巴一邊吃宵夜,一邊向著薛易講述起這一次買賣的要點。


    這一次刀手們幹的,並非殺人,而是在半個月內日夜保護丹娘。


    丹娘在這段時間內也不會亂跑,她隻會去兩個地方,一個是方城之中的賭坊,用她的手藝來獲取其餘四家賭坊的認可。另一個地方,就是這座宅院。


    老巴認定丹娘的危險,隻會來自於在賭坊之中的時候,還有就是在宅院的黑夜時分。


    所以他對薛易的要求也不高,白日裏薛易可以繼續在岑家習武,入夜後則必須來到宅院守護。


    除此之外,就是當丹娘要前往賭坊赴約的時候,薛易也必須在旁陪伴。


    算下來,是一個白日和十五個夜晚。


    老巴還告訴薛易,敵人主要來自於那四家賭坊,除此之外,還需要小心官府的人。


    薛易等人隻需要做好貼身保護的事情,其餘的事情,老巴會處理。


    聽完之後,薛易問了一些細節,然後又嚐試問一些巫蠱之事。


    對於細節問題,老巴一一解答。


    對於巫蠱的事情,老巴卻說自己也不清楚多少,恐怕隻有巫覡才能知道詳細。


    隨後便是大吃大喝,互相敬酒。


    酒的供應有限,這到不是老巴舍不得酒,而是老巴生怕刀手們喝醉了,影響今夜保護丹娘的事。


    從今夜起,一眾刀手們除了薛易,都必須要寸步不離丹娘左右。


    刀手們的吃喝拉撒睡,也都要在這座宅院裏進行。


    隨著夜宴結束,老巴開始離開,受傷的樊昂也隨後離開。


    宅院之中,就隻剩下了一幫刀手、兩個婢女和丹娘。


    刀手們頓時都紛紛望向了薛易,等待著薛易的命令。


    尤其是王泰、小五和李叔這三個當初從木場上活著下來的人,更是對薛易十分信任。


    丹娘也命婢女端來了一杯香片茶,饒有興趣地望著薛易。


    薛易則並未急著安排布置,而是先在宅院裏轉了起來,打算先看清楚宅院地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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