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薛易就來到了岑家。


    今天的岑家,一副隆重莊嚴的模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這些人,都是岑家請來的街坊鄰居中的長者,作為見證人。


    這也可以看出岑軒嶽如今確實是落魄淒涼,請不到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見證,隻能請一幫鄰居湊數。


    岑軒嶽身穿一身整齊幹淨的衣服,端坐在主座上。


    他的兩邊,則坐著那些當見證人的長者。


    跟著,拜師便正式開始。


    首先便是祭拜祖師爺和神靈。


    岑家武藝的祖師爺薛易粗略記住,倒是祭拜的神靈讓薛易很是好奇。


    岑家武藝拜的神靈是睚眥。


    睚眥乃是兇神,嗜殺好鬥。


    由此看來,岑家武藝也頗為血腥殘酷,這倒是符合薛易的心意。


    他此時身為刀手,又以殺變強,雙手注定要沾滿鮮血。


    隨後便是行拜師禮。


    薛易恭恭敬敬行三叩之禮,然後跪地呈上了拜師帖、禮物和紅包。


    然後便是師父訓話,宣布門規,還有一番勉勵。


    最後,岑軒嶽命岑玉取來岑家名錄,在最末端填上了薛易的名字。


    這樣一來,薛易便算是正式拜入師門了。


    一大串繁文縟節終於結束,隨後一群人便在岑家吃了一頓飯。


    好在這頓飯是岑家請了幫工來做的,並沒有讓薛易花錢。


    薛易現在,真的是沒有多少錢了……


    吃完飯後,見證人們便都逐漸離去。


    岑家之中,也就隻剩下了薛易和那爺孫倆。


    “薛易。”岑軒嶽端著茶盞,他的一雙手由於老邁而顫抖不停,使得茶水從茶盞中不斷濺出。


    岑玉則拿著一條抹布,不斷幫岑軒嶽擦掉滿手茶水。


    “弟子在。”薛易恭敬迴答。


    岑軒嶽則問道:


    “方才老夫說的,你可都記住了?”


    薛易正色迴答:


    “弟子已經謹記於心。”


    岑軒嶽則繼續說道:


    “剛才人多有句話老夫沒說,你幹刀手,難免要出去賺錢糊口,這老夫也不方便攔你。但是你要記住,非幹刀手做買賣之時,若是沒有老夫允許,絕不可與人動手!你現在是我的弟子,若是你未出師就與人比武,萬一被打敗了,那丟的是老夫的臉,丟的是岑家武藝的臉!”


    薛易點頭迴答:


    “弟子遵命!”


    薛易也不喜歡與人動手,以前做買賣,最重要的就是和氣生財。


    打傷了人,別人家屬鬧上門來,醫藥費得要賠。


    事情嚴重了,還得上衙門一趟挨頓板子。


    要是平日裏打死人,那還得償命。


    自己現在無權無勢,如果不是有老巴罩著的買賣而犯事,那也是要承擔責任的。


    岑軒嶽喝了一口茶之後,放下茶盞:


    “迴去吧……以後每天卯時必須到這裏練武,酉時方許離開。”


    薛易卻站著沒動:


    “弟子想現在就學武!”


    前夜那名劍客給薛易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


    現在岑軒嶽要求自己一天六個時辰都得在這裏學武,自己也除了幹刀手之外沒法賺錢謀生。


    若是繼續幹刀手,保不準哪天就還會遇上那樣的武者。


    到時候若是沒有自保之力,就隻有死路一條。


    下一次,薛易可不會認為還有上次那樣幸運。


    還有自己也必須學會更強的殺人技藝。


    為此薛易不想浪費任何一點時間。


    岑軒嶽冷哼一聲:


    “急於求成,毛躁!那就先去院子裏砍那木樁一千下,砍完了再說。”


    “弟子遵命。”


    說完之後,薛易就來到了院子之中。


    岑玉這一次則給薛易帶來了一根鐵棍,生怕木柴受不住他的劈砍。


    薛易接過鐵棍之後,當即毫不猶豫地朝著那一人高的木樁砍去。


    “呯!”


    “呯!”


    “呯!”


    “呯!”


    ……


    每一次的劈砍,薛易都用盡全力。


    沒花多少功夫,薛易就已經砍了上百下。


    那一人高的木樁正麵,也已經被砍得稀爛。


    而薛易的揮動速度,卻在變慢。


    全力劈砍上百次之後,薛易也不由得覺得有些吃力。


    他咬牙堅持,繼續再砍!


    一會兒,已經砍了兩百餘下。


    這個時候,薛易已經氣喘籲籲,渾身冒汗。


    他從未專門地接受過訓練,這樣頭一次來專門練習劈砍,使得他十分吃不消。


    雙臂已經開始發軟,虎口也已經裂開流血。


    薛易依然在咬牙,用力地去砍。


    三百下!


    四百下!


    這個時候,薛易的注意力已經很難集中。


    他開始注意到,岑軒嶽已經迴房午睡去了。


    太陽,已經升到了天空最高處。


    而岑玉,還在收拾打掃著方才那一頓飯之後留下的淩亂。


    終於……


    五百下……


    薛易隻覺得自己渾身都在拚命尖叫,叫喚著讓自己快快停下休息,別再全力劈砍了,裝模作樣糊弄過關吧。


    岑玉則已經收拾完,給薛易端了一瓢水過來:


    “薛公子,喝口水吧。”


    薛易接過水瓢,咕咕咕將水全部喝完:


    “謝謝你,阿玉。記得我說的嗎?叫我阿易就行。”


    “那……阿易……哎呀,好別扭啊!我還是叫你薛大哥吧。”岑玉隻覺得叫得有些不太習慣,“薛大哥,歇息一下吧。”


    薛易笑道:


    “不了。”


    說完之後,薛易繼續揮動越發沉重的鐵棍劈砍。


    他的雙臂,此時已經很看操控這根鐵棍了。


    岑玉微微搖頭,然後轉身離開。


    六百下……


    七百下……


    八……百下……


    薛易隻覺得雙臂的肌肉都要撕裂了。


    虎口撕裂的傷勢,已經不斷愈合,又被再度撕扯開。


    而手掌之中,已經生出了一個個大水皰,隨後這些水皰又被磨破,鑽心地痛。


    ……九百下……


    一千……下!!!


    一千下,終於劈砍完!


    薛易雙臂一鬆,鐵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的雙手顫抖不停,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岑玉已經做好晚飯,岑軒嶽也已經起床。


    三人開始吃飯。


    薛易的手卻連拿起筷子的力氣都沒有,他不得不勾下頭直接用嘴在碗裏吃。


    幸好,有岑玉幫他夾菜。


    岑軒嶽卻輕蔑地說道:


    “第一天幹勁十足,一個月之後一瀉千裏,兩個月之後需要師父用鞭子督促。這樣的人,老夫見得多了。”


    薛易抬起頭,滿嘴飯粒:


    “師父放心,弟子學藝不需要督促。”


    岑軒嶽冷哼一聲,顯然不以為然。


    吃完飯後,岑玉則取來了一些藥酒,幫助薛易在胳膊上塗抹。


    岑軒嶽則告訴薛易,這些藥酒也是要錢的,賬得算在薛易頭上。


    酉時很快到了,在這個冬季,雞也早已歸巢,天也已經黑了。


    薛易終於得以迴家。


    迴到家中之後,他一頭栽倒在稻草堆上。


    他已經累得連一根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疲憊地睡了過去。


    ……


    ……


    冷……


    脖子很冷。


    熟悉的陰冷!


    薛易陡然驚醒,雙目睜開。


    在這半夜的屋內,他看到了一張扭曲恐怖的臉,在從窗欞投入的月光中,泛著慘白的光澤。


    是秦金龍!


    那個被自己殺死的人!


    他七竅流血,雙目凸出,一雙鷹爪般的手,正掐在薛易的脖子上!


    他果然化成惡鬼來尋仇了!


    薛易手腕一番,黑刀頓時出現掌中。


    超出常人的恢複力,已經讓他雙臂活動自如。


    黑刀揚起,就要朝著秦金龍斬下!


    但他卻又頓住,麵泛疑惑。


    秦金龍在死命掐著自己的脖子,但是……


    自己除了脖子上有些冷之外,再無其它感覺。


    它觸碰不到自己!


    隻能給自己帶來那熟悉的寒意。


    並且這種陰冷……比起那個壯漢惡鬼,相差太遠。


    薛易頓時明白過來。


    鬼也分強弱。


    強的鬼,如同那壯漢,可以傷到自己,還可以附身。


    而弱的鬼,就像這秦金龍,想要殺死自己,卻無能為力。


    不過鬼,也似乎能夠由弱變強。


    之前秦金龍還隻能在倒影之中嚇唬自己一下。


    而現在,他已經能夠凝聚成形,試圖殺死自己,並且產生了那種鬼類身上獨特的寒意。


    薛易望著秦金龍咧嘴一笑:


    “老兄,很失望吧?”


    秦金龍那雙眼睛流出兩行血淚,雙手卻越發拚命地掐薛易的脖子,然而卻始終觸碰不到薛易。


    薛易則坐了起來。


    他的身軀和這惡鬼重疊,宛如這惡鬼就是空氣和虛影一樣。


    薛易隻覺渾身產生了一股淡淡的寒意,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秦金龍也很快撲了起來,揮動著雙爪就朝著薛易不斷抓下,卻始終觸碰不到薛易。


    “你太急了。”


    薛易逐漸站起身來,麵對秦金龍說道:


    “能夠被我看到,就想要來複仇。你應該更強一點再來的,我曾遇到過另一隻鬼,它可比你厲害多了。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奈我和?”


    秦金龍張開湧出鮮血的嘴巴,仿佛在嘶叫辱罵。


    但是卻沒有任何一點聲音。


    薛易圍繞著它踱步打量,不時伸出手觸碰: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在等著你,生怕上一次看到你是錯覺,我真的很想你啊!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隻是沒想到你會趁我睡著的時候來,真是擾人清夢!”


    秦金龍的雙眼已經被鮮血染紅,其中盡是無邊的怨毒和仇恨。


    在濃烈的怨恨之下,薛易能夠敏銳地察覺到,它仿佛變得更冷了一些。


    這讓薛易忍不住輕輕吹了聲口哨:


    “怨氣?這樣的怨念,能夠讓你變強?真厲害啊……還有沒有別的途徑,能否展示給我看看?”


    秦金龍自然沒法說話,它開始後退,似乎想要離開。


    薛易隻能最後對它報以送別的微笑。


    隨後——


    黑刀在夜幕之中宛如能夠隱身一樣,瞬間劃過了秦金龍的身軀。


    “嗞……”


    一聲輕微的聲響發出。


    秦金龍終於徹底魂飛魄散。


    一股神秘的能力,也注入到了薛易的身體之中。


    而薛易,也終於能夠徹底安心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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