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後雨勢稍稍停歇,蔣起戈終於能直起身來,隻不過此刻他感覺自己氣息運轉舒暢了些。


    “看來她是為你療療傷。”陳慶之自然能夠感覺出蔣起戈此刻氣息的變化不複之前的濁渾了。


    “哼!待我修為登頂之時,老道士的帳我定要與她算上一算。”蔣起戈將決雲劍入了鞘,怒然喝了一聲,然後看向陳慶之兩人說道:“我去將他們這些人都給安葬了吧。”


    他轉過起身去往著之前的林子走去,陳慶之和趙齊暉對視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蔣起戈在林中運轉真氣,劍訣引發,百十道劍氣順發在林中劃出一個大坑,隨後再劃分出一個一個溝槽。


    他將所有人的雙目閉上,替其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後一個個安葬入內。


    待到將數十人安葬完畢,蔣起戈身上渾身都是血水。


    “江湖人其實都是這樣,對嗎?生下來的時候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那裏,而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會死在哪裏。死了便死了,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響,沒有人收屍、沒有人祭奠,更沒有亡錐之地。”蔣起戈良久之後轉過身來,此刻的天色難得的見了幾分晴色,淡薄的夕陽照在他的麵龐上。


    陳慶之和趙齊暉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句話,對於他們兩個人而言,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再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和其他的看法,或者有看法,也隻有一條那就是好好活著。


    對於蔣起戈的這個問題,他們無法解決,因為他們從頭到尾都不是一個江湖人,這個問題或許隻有江湖人才能夠替他解答。


    蔣起戈拔起了插在地麵上的決雲劍,走向了幽雲城的方向,他說道:“不管那個人是誰,他終究是欠下了這麽多條無辜的人命。”


    “江湖上不都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嘛?這又有什麽奇怪的呢?”趙齊暉眉頭一皺的看向蔣起戈。


    蔣起戈停住了腳步道:“確實是如此,但人生下來就不意味著他要被別人殺死,或許江湖確實是這樣,江湖人同樣也有無辜的人。”


    “你之前不也是殺過人?”趙齊暉聲音大抵有些不耐了,一聲反問,蔣起戈便呆了一會,然後說道:“恩。”


    陳慶之扇子打開,輕輕扇舞,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能夠說什麽。


    “我和你說一個我曾經遇見的一個高手的故事吧。”三人知道夜色將晚,但也並未有歇息打算,這還是在野外,冒然在這裏歇息如果再遇上黑袍人三人隻怕再無生還可能了。


    陳慶之見得沉悶,忽然想起來自己小時候遇見的一個高手,便說給蔣起戈聽。


    “這是他在臨死前說給我聽的,我雖然到現在都不知道有什麽含義,但是你可能會聽得懂。”


    蔣起戈問道:“他說了什麽?”


    陳慶之手中扇子一收,在手心敲打了一下說道:“他說的是他的來曆。”


    “說來聽聽?”


    陳慶之笑了笑,張口說道:“那人和我說,江湖有多大,江湖有多深,自己從來不知道,可是自己知道自己注定是江湖人。可是是江湖人又如何?就算是自己的師兄也不知道這個江湖多大,不過他說,這個江湖向來多些血腥,多些殺戮,多些無情,多些肮髒,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江湖更讓他厭惡的了。


    不知道師兄為什麽這樣厭惡江湖,他總是一襲白衣,眉間帶著冷意,就連身後的那柄長劍也一樣,比冬夜絕頂上麵的寒風還要冷,師兄的劍沒有出過鞘,或者出過鞘隻不過太快了,快的就像沒有出鞘一樣,每次碰見他,他的麵色就是一塊寒冰,百年不變,隻有淡淡的嗯,這樣的人,似乎很有江湖高手的氣質。自己也曾問過師兄,他是不是江湖上麵的高手,他隻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再無一句言語,踏風就下了絕頂。


    不過有一天有一個人身穿一聲大紅衣,身後背負一柄紅色長劍,額前的長發隨風飄蕩間,就帶著冷冽劍氣,到了山上找到了師兄,隨後的事,就不知道了,不過師兄勝雪的白衣有梅花瓣的印記,很好,紅的在茫茫絕頂之中一眼便可看出。


    師父比之師兄更加少見,他很少出麵,隻是每次考校武功的時候才出現,考校的雖然是武功,但是師父所過考校功夫必先考校德行,德行不行者,廢除武功,趕下山門,也許是自己的德行尚可,所以沒有被趕下山門,不過整個山門就隻有師兄和自己兩個弟子。而師父則是一年可見四次,春夏秋冬,一季一次,忍不住問了師父為什麽一年隻出現四次。


    師父哈哈大笑,站在峰巔,迎著風卷朝雲,背對自己說“高人,總是這樣。”


    高人是師父這樣?


    也許吧,自己也隻能腹誹幾句,師父不像是個高人,師兄比師父更加像一個高人,不過師父站在峰巔,迎著風卷朝雲的時候,灰須飄飛的時候有那麽一絲絲高人的氣質。


    自己學的武功太多了,刀槍劍戟,這四種兵器自己學的最久,可是到了如今還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武器。


    學武不知道要學到什麽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武功有多高,不過,忽然有一天,師兄出現在練武的絕頂,背對著自己,左手負後,身上的衣襟隨風獵獵作響,右手捧著一個盒子。


    他將盒子拋給自己。


    留下兩個字“下山。”,之後就淩風而去,瀟灑極了。


    打開了盒子裏麵有一柄劍,劍鞘古樸,雲黑漆的劍鞘上麵刻有龍子嘲風,鑲有每一麵鑲有九顆寶石,劍柄渾圓,劍格上麵乃是一塊無瑕寶玉。


    拔出劍,平平淡淡,不似師兄那柄寒氣逼人,劍脊有一寸凹槽,刻有雲紋,劍身總計六麵,是六麵漢劍。


    太快了,師兄走得太快了,自己是這樣覺得的,師門叫什麽,都還沒有問出來,師兄未曾說過,師父未曾說過。


    師兄叫什麽,隻是那次聽見紅衣人似乎叫過師兄的江湖詩號“劍氣乘寒衣。”


    下山,隻有下山。


    師兄走了,他這一次不知踏風過山腰,而是乘風直下千丈,消失在半山腰的雲霧中。


    師父給自己取過名字,叫念子佩。”


    蔣起戈聽完,不知作何感想,隻是將手中的決雲劍提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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