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得清楚,十二公主生辰之日放行出宮是慣例,隻不過秘密而行,走的也是宮外偏門,若要知道則必然與宮內有心之人勾結。

    想到此刻他便心下寒涼,不想這如履薄冰的深宮內院,竟也會有心懷不軌膽大包天的人!!

    他不急……

    隻有不急,才能冷靜下來思索為何在熙兒與楚晚之間對方綁架的是楚晚,還有,對方是何居心……

    隻是他痛,心痛於對方傷的是他心頭所愛!這痛,如抽筋斷骨,不可遏製!

    “熙兒不怕……”楚夜闌一點點吻去她小臉上的淚水,深邃如海的清眸裏有著一閃而過的輝光,“朕會找到她……也會讓他們知道碰朕心尖上的東西,代價是什麽……”

    低啞的呢喃帶著磁性,伴隨溫柔的撫慰一點點喂進她柔嫩的小口中,小熙兒熱淚盈眶,隻感覺澀澀的小舌被他卷起,她想躲,卻被一隻溫柔的大掌扣緊了後頸,那吻一點點變深,一點點如波濤洶湧的駭浪般。她在劇痛中渾渾噩噩,僅剩的唿吸被吸走,她的神智也在慢慢飄向半空,終於在他濕熱纏綿的深吻和滾燙溫暖的懷抱中,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暖帳之內,他嚐盡她小口中的苦澀,緊擁著她待她睡熟,這才向宮人囑咐幾句悉心照料,寬大的宮袖便拂開暖帳,眼裏含著令人窒息的沉痛,朝殿外走去。

    ***************

    “晚兒……我的晚兒……”

    “你們放我進去……放開!!”

    喧鬧的聲音一大早就充盈了整個晨曦殿,榻上的小熙兒睡得昏沉,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頭頂白白的帷帳都在晃,看來高燒還是沒退,她歪過小臉,張開幹裂的小嘴想說句什麽話,卻發現嗓子痛得冒煙,啞啞的字不成句。

    一夜。一夜過去了。

    小晚兒你是怎樣過的?

    小手艱難地把自己支撐起來,感覺胸口的骨裂又錯開一些,險些刺到胸肺裏麵去,小熙兒吸了一口冷氣垂下小腦袋,才能將那股痛慢慢地壓下去,腦袋暈暈的,包裹著的白色布條下三千青絲潑墨般裹著她白色的褻衣,殿堂之內沒有半個人,想來都是去阻擋殿外那個咆哮瘋癲的聲音去了。

    “你們把本宮的晚兒找迴來……把她找迴來!放開我!!”一個頭發淩亂卻衣冠雍容華貴的女子在拚命擺脫著宮人的束縛,也不把門口侍衛那兩把明晃晃的刀當迴事,吭哧一口咬在一個宮女的手上,掙脫開來往裏麵衝去,“花熙熙我要殺了你!!是你弄丟了本宮的晚兒,你何以相安無事地迴宮!我的晚兒呢!!”

    舒蘭聽了匯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地走出去,眼見本來該在冷宮裏的盈妃衝撞而來時,急得朝侍衛喊道:“都愣著幹什麽?別讓她闖進來!”

    圍繞著晨曦殿整整一隊的侍衛拎著刀團團將盈妃圍住,肅殺的寒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瘋癲中的盈妃終於冷靜下來一些。

    隻是很可怕,她眼睛是赤紅赤紅的。

    冷宮一日,猶如一生。

    小楚晚搬離崇華殿的那日一步三迴頭,盈妃簌簌顫抖著跪在殿門口叩謝聖恩,頭伏在地上紅了眼眶。

    她那時想過自己會失寵敗落,在這閉塞清冷的宮中會孤生終老,但隻願楚晚能平安無事!!可這幾日宮中之事傳得沸沸揚揚她隔著院牆都能聽到,那消息如驚雷般轟然炸響在腦海,震、顫、心、魄!!

    一縷發絲淩亂地垂下,盈妃抬起頭來時眼眶猩紅如血,卻傲慢如斯,啞聲道:“花熙熙呢?本宮要見她!”

    舒蘭心下驚顫,卻輕吸一口氣說:“盈妃娘娘可別踏錯了地方,這裏可是晨曦殿,且不說皇上早已下旨令娘娘不許離開崇華殿半步,如今這晨曦殿是戒備重地,豈容的你——”

    “放肆!!!”猛然一聲寒厲的嗬斥炸響在了晨曦殿的前方,盈妃一揮被宮女扯壞的袖子,盛氣淩人。

    一時間晨曦殿外滿滿的宮人竟被這聲嗬斥震顫,嘩啦嘩啦地跪倒了一地!

    舒蘭也是一個錯愕,脊背頓時變得汗津津的。

    “你說的倒是沒錯,皇上的確下旨令我不許踏出殿門半步,可是卻一沒降我的宮妃品階二沒削我在後宮的權利。如今,倒輪到你這個卑賤的小奴婢對我這個後妃指手畫腳!!”

    這氣勢當真震得人心顫,饒是舒蘭在楚夜闌身邊呆了兩年都汗水淋漓,禁不住嗬斥也跪下來,忍著巨大的壓力清脆道:“拜見盈妃娘娘!”

    想來也知道是宮裏人走漏了消息,十二公主被劫持失蹤,傳到其生母耳中哪能不是一場腥風血雨?

    “但——”舒蘭抬起小臉,戒備地說道,“娘娘,熙主子受了重傷在裏麵休養,還望盈妃娘娘不要挑事端……”

    猛然“啪!”得一聲厲響!火辣辣的劇痛便在耳邊蔓延開來,整個人都被打懵。

    從龍榻之上艱難趴下的小熙兒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顫!蒼白的小臉堪堪抬起,一雙清澈的水眸帶著心痛焦灼與擔憂凝著外殿的方向,她是不會聽錯的,那麽響亮的巴掌聲……而在巴掌聲之前,她還能清楚聽到舒蘭姐姐跟人說話的聲音……

    肋骨斷裂的劇痛折磨著她,豆大的汗水從額上沁出來,她一步一步靠著牆艱難朝門外走,想死也要爬過去……

    “丟的女兒是本宮的……是本宮懷胎十月曆經苦難生下的……”盈妃宛若地獄羅刹般死死盯著舒蘭,剛剛幾個箭步衝上來掃她耳光的肅殺氣場蔓延在四周,“皇上此刻倒怪我這個生身母親挑唆事端了是麽??”

    泛紅的眼眶裏透著絕望的殺氣,撕裂般的心痛早就充盈了她的五髒六腑。

    舒蘭被打得半邊臉都紅腫起來,火辣劇痛,卻瑟縮地看著她,不敢躲,甚至連摸一下都不敢!

    “本宮告訴你,論宮妃品級我永遠高她花熙熙一等,論倫理綱常她還要跟太子一樣還我一聲額娘!今日她害我女兒被殺手劫持生死不明,我哪怕是將她打殘打廢,也有那個權力!”

    突然“吱呀”一聲沉重的雕花大門響,一抹嬌小瑩白的身影虛弱地出現在門口,氣勢恢宏的殿堂襯得她愈發可憐,仿佛一陣風過去便能吹散。

    小熙兒怔怔凝視著外麵的情況,胸口一陣陣斷骨般的刺痛,蝶翼般的睫毛從盈妃美麗卻失魂的臉移到跪著的舒蘭身上,心裏猛然一堵,洶湧的酸澀便襲上小小的胸腔。

    她從來都那麽奉行自己小小的原則,在這動輒粉身碎骨的深宮之中,打她不要緊,羞辱她也不要緊,隻是不要,動她心頭的那塊肉,那些人。

    見她出現,晨曦殿裏的宮人們瞬間臉色變得煞白,轟然朝著她喚道:“太子妃!!”

    蒼白脆弱的小人兒走過去,在舒蘭驚詫慌亂的目光裏將她扶起來,對上盈妃那猛然變得赤紅含恨的目光,輕輕吸一口氣忍住肋骨在胸口的劇痛啞聲軟軟道:“這件事情是我不對,盈姨娘你找我就好,我來賠償你的委屈和心痛,你不要碰我身邊的人,好不好?”

    迷離的光暈伴隨著細碎的陽光散落在那美麗脆弱的小丫頭身上,仿佛下一瞬間就會消失。

    一切都是我的不對。

    小晚兒的事,還有這一場劫持,哪怕承擔不起她還是想要承擔。

    隻是她想說……她心裏也好疼……

    疼得恨不得失蹤被劫走的人是她……恨不得以再也見不到墨璟離的代價,來換小晚兒相安無事!

    盈妃臉色蒼白如紙,死死盯著她啞聲道:“熙兒,姨娘兩年都未曾見你,初始你剛進宮服侍皇上所以忌憚你三分,可如今你貴為太子妃,卻無端勾。引皇上淫。亂宮闈!這麽說你可有不服?”

    心頭狠狠一震!!強烈的酸澀伴隨著羞辱襲滿了胸腔,那小小的身影顫著站穩,水眸虛弱得凝著她艱難搖搖頭。

    沒有。

    她服。她都服。

    盈妃冷笑一聲,喪女的劇痛讓她挺直了傲骨:“你隨事十二公主擺駕出宮,路遇匪徒卻護她不利,以致她受傷失蹤生死未卜,你可有不服?!”

    這近乎殘忍的逼問帶了寒冽的殺意和刺痛,舒蘭聽得鼻尖滲汗失口辯解:“不是這樣……”

    猛然一雙小手緊緊攥住了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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