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就是你母親陳安琪。而你的父親也可能是默許的。”我毫無保留地補充,指名道姓。


    最悲慘的那幾年,到現在我仍記憶憂新。不停地搬家,不停地躲,睡過天橋底下,吃過垃圾堆裏翻出來的東西。那時候,我和童宇都還是孩子,一切全靠外婆。為了養活我們,外婆撿來垃圾賣,幫人家幹苦力。那時童宇常說自己已經是大人,帶著我偷偷到工地上去撿垃圾。


    我問童宇,為什麽那些人要一直跟著我們,他說因為壞人想要他死,也總說他有十條命是不會輕易死掉的。後來,外婆帶著我們迴了鄉下,這才過了幾年清靜日子。之後,我們才慢慢迴到城市生活。而那些人……也好似把我們遺忘了。


    這一次的事情,我亦有些後怕。陳安琪在決定對付我的時候,估計已經知道童宇的身份。她想一邊把我清除,最後再把童宇害到身敗名裂,一箭雙雕。而我還傻傻地以為這樣是救了童宇。


    聽完我的這句話,花冥很確定對我說:“陳女士是絕對容不下童宇的,我父親應該並不知情。”


    “如果你是一個父親,會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顧嗎?”我並不讚同,“陳安琪是他的妻子,他真的會一無所知?”


    “不要急。”花冥一邊安撫,一邊思慮了片刻才說,“我父親的婚姻並不如意,而我就是他不得不和陳女士結婚的原因之一。”


    “喔,奉子成婚。”


    “從我記事起,他就不怎麽喜歡和我親近。對待花錦和花甜也是同樣。身為父親,他對待子女都僅限於適可而止的關心,這些事情都不如他的一幅字,一幅畫來得重要。


    “他和童宇的母親是怎麽迴事,我們都不清楚。但是我一直記得,有次我從學校迴到家,正好是童宇出逃的那一晚,我的父親徹夜未歸一直在外麵尋找。”


    花冥說的,我相信。


    “你呢?現在什麽感覺……突然多了一個兄弟……”我問。


    他淡淡一笑:“沒有任何感覺。”


    噗,我還真是高估了他的感情神經。


    他伸手把我零散的頭發撥到耳後,輕聲細語地說:“沒有人再可以傷害你。過去的一切,都會成為過去。”


    我嗯著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花冥,你能不能幫幫童宇?”


    “你覺得,他會接受我的幫助?”


    “他不會。”我歎口氣,“他恨死了你們。我現在心裏一點底都沒有,不知道接下來他會變成什麽樣子。”


    “你能做到不管麽?”


    這個問題,我真的答不出,就算說了再狠的狠話,我心裏也還是放不下。


    “童可可,恩情是永遠也還不完的。”他輕聲說。


    我點頭:“恩情是還不完的,感情也是磨滅不掉的。花冥……我如果為了童宇,和你父母作對的話,怎麽辦?”


    他想也沒想:“站在血緣的角度,我不會幫你。但我也不會攔你。”


    我想想就覺得難辦,掩麵又歎了聲氣:“我就想好好談個戀愛,好好賺錢養家,怎麽就這麽難?!”


    “童可可……”


    “知道了。我不該在你麵前歎氣。能在你身邊,我就已經很幸運了,我知道。”


    他指腹在我臉頰上輕柔摩擦,很是認真地說:“如果可以打開你的腦子,我一定會把其它事情統統清除,隻留下我一個人。這樣,才能讓你好好留在我身邊。”


    我噗笑,也換上認真臉:“如果我腦子裏隻剩下你一個人,可能就不是你喜歡的童可可了吧?花冥,謝謝你還喜歡這樣的我。”


    他笑著,指尖輕點我的鼻尖。


    我也笑著,突然想起來。


    “對了,當時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就是做好要出事的準備,所以才對我說那三個字的?”


    他愣了愣,擺明就是不記得的樣子。


    我更愣,這個人是打算裝糊塗不認賬?意思是以後我想再讓他說愛我,同樣是難如登天?


    “算了,現在說也一樣。”才說好了不作的,現在又是忍不住。


    他揚起眉頭,意思要讓他說什麽?


    “我愛你。”我先說,我才不怕。以前說我喜歡你都還會有點羞澀,現在完全就是當成是一件樂事。


    他給我點了點頭,臉上寫著‘朕知道了’。


    “你呢?愛不愛我?”我追問。


    他還是點頭,反正就是不說。


    我笑兩聲:“來,跟我學,我愛你。”


    話音才落,他就蹙眉說他傷口疼。我又不能不把這事當真,隻好作罷。


    ……


    早上,小麗來醫院找我,手裏還拎著幾個行李。聽她說完,我才知道,童宇大早就約了房東來,把房子退了,拿了錢給小麗說讓她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就帶著外婆走了。小麗怎麽問,他都不說去哪兒,還交待不讓我知道。


    我看小麗沒吃早點,就在旁邊的早點鋪和她相對而坐。


    “你先去蔣夢婷那裏去,她會幫你租房子的。租得離她近一點,也好照應。”我說。


    小麗一臉沒關係的表情。


    “姐,不用了。我已經有去處了。”


    “你能有什麽去處?”


    “我好歹也工作了這麽長時間,好歹也認識了些朋友,照顧自己是完全可以的。”她一邊喝著粥,一邊對我說,“之前之所以不走,還不是因為你不在,我得幫你看著外婆和宇哥啊。”


    我感激地摸摸她頭,衝她一笑:“是,多虧了你了。”


    她笑:“便利店的同事在便利店旁邊租了間房子,正好想要一個室友呢,我已經和她說好了。”


    “男的女的?哪裏的人?多大年紀了?小麗我跟你講,你年紀還小,絕對不可以和男朋友同居的聽見沒有?”


    “哎喲喂,我的姐,你不要激動。是女的,是女的。”小麗笑著又拿了個餅塞我嘴裏,“而且我保證,我和她隻是單純友情,我那方麵的取向是很正常的。我和她處得不錯,所以……從現在開始呢,我就要展開雙翅,去闖屬於我的一片天地了。”


    噗,我笑。除了怕她學壞,我其它的倒不擔心。


    我又摸摸她的頭:“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但隻有一點……絕不要重蹈覆轍。”


    她認真地點頭,但認真不過三秒,又嘻皮笑臉起來:“我馬上就要有個富太太的姐姐了,以後我可以稍微作威作福一下下嗎?”


    我白她一眼:“想得美。”


    她咯咯地笑,還真有我厚臉皮的風格。


    “姐姐,沒關係的。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親情呢是怎麽都散不掉的。你要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千萬不要退縮。總有一天,宇哥會明白你的。”


    這個時候,這小丫頭還想著安慰我。


    隻是我沒有辦法跟她講,我和童宇之間現在不僅僅是這樣而已了。他和親情,和花家之間有一條逾越不了的鴻溝。而我,現在站在他的另一邊。


    把小麗送到她好友的房子,我把環境都看了一遍,又見她這好友也算是本份老實,再嘮叨了一些,才迴到醫院。


    進病房,花甜在。


    她乖巧地帶了自己熬的湯,乖乖守在花冥身邊。


    後來,歐陽娜娜來訪,我識趣地帶著花甜出來,把空間留給他們。


    “可可姐姐,不如我們去偷聽吧?”花甜走在我旁邊,提議說。


    我先是一愣,然後笑著搖搖頭。


    她挽過我胳膊:“你就不好奇他們說什麽?說不定歐陽娜娜現在正摟著我大哥哭呢?再說不定,我大哥心一軟……”


    我還是笑著搖搖頭,帶著她走到花園,找了個長椅坐下。


    “啊,我明白了。”她自顧自地又說,“你和大哥經過這次,已經是真金不怕火煉了。真是,不錯不錯!果然世上還是有真情在!我深表欣慰!”


    我哭笑不得地看她,然後端起架子:“不是我不怕火煉,而是一個女人應有的態度和風範。”


    花甜笑,分明是在笑我裝模作樣。


    “好了好了,我就沒什麽風範。”我恢複本尊,“其實,我是知道偷聽他們說話也沒用,聽了還徒增胸堵,於是不如不聽。”


    “你相信我大哥嗎?”


    “相信。”我現在說這兩個字,都覺得無比輕鬆。


    她看著我的臉,點了兩下頭:“看得出來,你的確相信。”


    “你就不要老是拿我開心了。”我摟過她脖子,兩個人嘻嘻哈哈的,好不快樂。


    之後,花甜告訴我她要走了,明天的行程。我完全呆住,有些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離別。她說之前本來就要去英國當交換生,因為一些原因被耽擱了。現在有了新的機會,她就爭取了。


    “你求學可以。但是可不可以不這麽急?快過年了,就不能過完年嗎?”


    “過年我會迴來的呀。隻是先過去把環境熟悉一下。”她枕著我肩膀,“本來我都想再改期的,大哥還住著院。但是大哥說了,要我還是按計劃過去。放心拉,我們再過兩個多月,就又可以見麵了。”


    我歎口氣,最不喜歡的就是這樣的離別。


    “今天是離別日嗎?送走小麗又要叮囑你照顧好自己。”我念叨著,“反正出門在外,你一定要記住,萬事安全第一。我不能去機場送你,就在這裏嘮叨了。”


    “知道了。”她含淚笑著抬頭看我,猶豫了一下,“姐姐,也幫我和童宇說一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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