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別認真地心算了一會兒……


    “分期付款。我保證,每個月都還些給你。”


    花冥不急不躁,伸手解下領帶扔在旁邊,嘴唇輕輕動了動:“每月多少,還多久?”


    我拿出手機,掰著手指頭一起算,刨除日常必要開支,賺的錢都用來還債的話,怎麽算至少都是十年以上的事。


    “那個……十年吧。”我僵笑著豎起全部手指,“細水長流嘛,我總會還清的!”


    再看花冥,他眼睛都不眨,張嘴送了我兩字:“做夢。”


    我的心頓時涼透:“那……你想怎麽樣?”


    花冥喚了一聲張傑生。


    張傑生立即捧著pad出來,對我說:“你看一眼。這是我剛理好的。”


    我拿過來看,是份賠款協議,和假扮花冥未婚妻這個事掛勾在一起。


    “從明天起,你到香雅工作。作為初級秘書的工資,會全部扣除作為還債。”張傑生娓娓繼續,“具體的到時還會有一份勞動合同讓你簽。”


    我不反對勞動償還,但怎麽看怎麽覺得是掉進了一個連環陷阱。


    但這個時候,我還要謝天謝地,然後一臉幸福地跳下去。


    “時限呢?”


    “時限由花先生決定。未婚妻的身份結束,秘書的身份自然也結束。”


    我瞄了一眼花冥,他沒說話,明顯這就是他的授意。


    “至於不能由工資抵扣的部分,花先生也不想再一一追究細算,就以兩年時間為限,對你擁有絕對的使用權。”


    使用權……這三個字不怪我誤會,防備地後退半步,堅定不移地申明:“我賣藝不賣身的!”


    張傑生沒憋住笑,趕緊一本正經說:“我換個詞兒,差遣權,命令權,行了吧?明白說,就是兩年為限,你必須隨叫隨到,供花先生差遣。讓你往東,你就往東。需要你效命,就老老實實去做。比如,勝任未婚妻這個任務。”


    “行了,賣身為奴,我懂。”我不想再聽他細說,反正都認了,好歹長痛不如短痛,比十年要好。


    下秒,張傑生就在屏幕上劃出一個方框來:“在裏麵摁手印,明天我再安排其它的簽字。”


    噗,我還有其它的選擇麽?


    “花先生。”我嚴肅地抬起頭,“我用勞力抵債,兩年後,大家就真的兩清,是麽?”


    花冥輕挑起眉頭,帶著不喜歡被我質疑的微表情。


    但,我必須親耳聽他說。


    “是。”他薄唇輕啟,“把你的手機錄音拿出來錄。”


    我愣了愣,這人腦門上有眼睛?


    也好,我也不必再藏著,把一直開著錄音的手機拿出來,就對著他。


    “但我也事先聲明,殺人放火有違道義出賣肉體的事,我是堅決不做的。”我定定地看著他,“到時候,你不能用債務來逼迫我!”


    花冥似有還無地扯扯嘴角:“我也有三件事說明。一、不經我同意,不要碰我、還有我的東西!二、吃裏扒外必死無疑!三……”他特意頓了頓,深邃的眼睛裏帶著寒意,“就算我讓你去死,也別問我怎麽個死法!”


    我愣住,有種身後就是萬丈懸崖的感覺,不敢動,也不能動。


    “我明白。”我點點頭,“絕對的服從嘛。”然後避開他這恐怖的眼神,幹咳兩聲,抬起大拇指,往屏幕上一按。


    ……


    深夜迴到家,外婆一直在客廳裏等我。


    我沒說什麽,隻說順利解決了,讓她別擔心。外婆一直說對不起我,我卻還是隻能故作無事。


    沒多久,童宇恰巧進家門,我和外婆保持一致的默契。


    我告訴童宇,錢解決了,讓他別再四處借錢,借口說累了,就鑽迴了房間,徹夜未眠。


    所以……


    很作死的,第一天去香雅集團報到,就遲到。


    在等張傑生的時候,我發現這個香雅集團還挺特別。女職員看上去明顯比男職員多,不誇張地說,算是美女如雲。


    而更特別的是,放眼望去都是忙忙碌碌的樣子,莫名有種‘草木皆兵’的氛圍。


    不出意料,張傑生一見我就橫眉豎目:“童可可,除了你也真是沒誰了!你當你是來度假的啊。”再瞄向我的t恤牛仔褲,“你就不能長點心嗎?”然後一把拽過我手腕就快步走,“能有錢買兩身像樣一點的衣服嗎?”


    我無言反駁,跟他到了總裁辦公室門口。


    進去前,他在我臉前劃了個十字,說了句“上帝保佑你”,就拉開那扇氣派的大門,硬生生把我往裏麵一推。


    踉蹌著站穩,闖上眼簾的是天地牆麵那整齊劃一的水泥灰,冷冰冰沒有任何修飾,是我喜歡的酷酷的感覺。


    旁邊那幾扇落地的超大玻璃,一眼就能看見極好的風景,還有酷炫到不行的無邊泳池。


    除了幾張會客的沙發,其它家具一應沒有。辦公室中間一張又大又長的原木桌子,花冥正坐在那兒,看樣子是在閱著文件。


    就算窗外是陽光明媚,也照不走籠罩在他周身的那種陰沉氣質。我突然滿腦子都是他衣櫃裏千篇一律的黑灰色西服,暗咒這人真的有病啊。


    我還在自顧自地想著,就聽見花冥說:


    “還以為,你死在路上了。”


    說完,抬眸掃了我一眼,長長的眼角帶著鄙夷之意,想不被羞辱到都不行。


    我沒迴嘴,把氣咽下去,真誠地迴答說:“對不起。不會再有下一次。”


    花冥眼睛盯著手裏的文件,一隻手掌心朝上,對我做了個‘過去’的動作。


    我過去,在桌前站定。


    他冷不丁看過來,竟然還麵露微笑。


    “在這裏,我的眼皮子底下,允許兩種人存在。”


    “哪……兩種?”


    “第一種,努力工作;第二種,奴隸工作。”


    這一秒,我想自己大概明白……“我會努力工作。”


    “不用。”他當即否決我,“你以為,暫時度過了難關就可以萬事大吉?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花38萬買的東西,我自有辦法取迴同等價值勞動力。”


    我徹底愣住。


    原來,“譏諷”這種表情放在這樣一張好看的臉上,傷殺力更強。


    “你不用這樣下馬威。”我努力不讓眼睛發紅,“我同意的事,都會履行的。我對錢從不開玩笑,不會對不起你付出的錢。”


    然後就見花冥眉心蹙了蹙。


    突然門被推開,蔣夢婷氣喘籲籲地闖進來,衝上來就說:“老板。我錯了,你罰我吧。別為難我朋友,求你放過她吧。”


    張傑生後腳也跟了進來,“老板,我的失誤。”想把蔣夢婷拉出去。


    蔣夢婷整個人都是瑟瑟發抖的,卻死站著不走。她鴕鳥了這麽多年,竟然冒著被開除的風險挺身維護我,這還是第一次,說實話我是驚呆了。


    沒想到,花冥卻示意張傑生出去。


    隻見蔣夢婷走上前來,看了我一眼,聲音哆嗦著:“老板,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我這個好朋友,隻是經不住我的央求,所以才幫我,誤打誤撞。”


    我拚命朝蔣夢婷使眼色,這些天我都還沒時間跟她說,可她偏偏不看我。


    花冥沉默三秒,平平地開口:“你辜負了我的信任。”


    這麽簡潔的一句話,卻威嚴得不可冒犯。


    蔣夢婷肩膀都在輕顫,眼睛裏盈滿淚水。“我知道我表現得不夠好,但我已經盡力了。”她低著頭,“總之,老板你罰我吧,我願意承受。”


    “你拿什麽承受?”


    “不不不。”我實在忍不了了……


    沒想到,蔣夢婷激動得把話搶過去:“老板,我好朋友真的沒有惡意的。她從小到大都過得很不容易。她哥哥又經常闖禍,還有年邁的外婆要養活。這些都算了,誰知道她又得了病。就請你看在她這麽慘的份上,放她一馬吧。”


    我愣住……


    親愛的呀,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但裝可憐博同情在這個人麵前是沒有用的!


    “別說了。”我皺著眉,小聲地製止她。


    “得病?”花冥看向我,聲音特別清冷,“什麽病?”


    蔣夢婷不理我,特別鎮定地答:“血癌。”


    我睜大眼睛……太陽穴跟著抽痛……下意識朝花冥看去,他臉上那種無動於衷反倒讓我又安心了。


    如果說我明天就要掛了,他可能還會有點反應。


    因為他這個買賣就真虧了。


    ……


    “說完了沒有?”花冥看向蔣夢婷。


    蔣夢婷膽戰心驚地點頭,再看花冥那沒有任何波瀾的臉,不知道接下還能說什麽。


    “說完了就出去工作。”


    我趕緊跨一步站蔣夢婷麵前,完全擋住她,小聲催促:“快出去,我沒事。”


    蔣夢婷一走,我就小心翼翼說:“你應該不會相信的,所以就請當沒有發生過。反正你答應過我,不會追究蔣夢婷,你不會食言的。我相信你。”


    還好,花冥沒說什麽,而是居高淩下地問:“除了坑蒙拐騙耍小聰明,你還擅長什麽?”


    “臉皮厚。”我不假思索地答,既然到了這一步,也就坦坦蕩蕩的。


    “還有呢?”


    “皮糙。”我驕傲地笑,“什麽活兒都能幹,一點都不矯情。”


    隻見花冥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笑,讓我不禁有些後悔。


    ……


    緊接著,張傑生進來,帶我去了他的秘書長辦公室,不知從哪兒找到的襯衣和步裙扔給我。


    “快去換上,別說我不罩著你啊。”


    我撇撇嘴,覺得他態度真是一次比一次……怎麽說呢,有人性?


    於是乎,湊過去,笑眯眯地調侃:“張傑生,你為什麽要幫我?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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