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陵京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來往皆是富賈勳貴之流。

    一樓為大廳不設包廂雅座,二樓臨西推窗就能望見一望無垠波光瀲灩的泣水河,風景最是宜人,是故二樓沿西一溜設的是包廂,能上得二樓訂下這一溜包廂的,不是數一數二的富商也是勳貴。

    “仲宇兄,這杯酒您可得喝了。”醉仙樓最好的天字號包廂裏,六安侯府世子沐錦江端著一杯酒笑咪咪的看著即墨楚,仲宇乃即墨楚的字,尋常人是不知道的,但他和即墨楚是過命的交情,自不是尋常人能相提並論的。

    即墨楚手一揚,就將杯中的酒灌了下去,人情是他欠下的,區區一杯酒他自然得喝下去。

    見他痛痛快快的喝了酒,沐錦江便展了笑顏,抬手將自個杯中的酒也一飲而盡,後挾起一筷子菜嚼進嘴裏頭平了那一股子嗆嗆的辣意方道:“仲宇兄,之前我剛剛得了一個消息,仲宇兄一定很想知道,但卻需仲宇兄迴答我一下問題。”

    即墨楚就挑了眉,有什麽消息是自個一定想知道的?

    沐錦江也不管他滿臉的疑問,自顧道:“事關右相府那位三小姐,仲宇兄想不想知道?”

    即墨楚聞言一動,旋即看著沐錦江狐狸似的表情道:“你想問什麽?”

    沐錦江聽了就展眉而笑,心忖果然讓自己蒙對了,隻要關於右相府那位三小姐,這家夥就沉不住氣!

    “那位三小姐,仲宇兄你似乎關心得有些過了頭,難不成仲宇兄你對那位三小姐很早就一往情深?”聽說這家夥剛迴到陵京,第一件事就是叫了一大幫權臣去了右相府,美其名曰是右相府有株臘梅數年不曾開花的臘梅一夜之間花開滿樹,可就好巧不巧的,被他叫去的臣子們就撞見了右相府大小姐假暈太子殿下憐香惜玉懷抱美人一幕。

    鬼才會相信即墨楚去右相府真是觀賞那株臘梅而去的呢!

    就算真是,他也就搞不懂了,即墨楚才迴陵京怎麽就知道右相府那株不開花的臘梅開了花?

    以上種種跡象,無一不在證明著這即墨楚和右相府三小姐絕對有‘奸情’!

    沐錦江雙眼閃得跟大燈泡似的灼灼看著即墨楚,仿若麵前坐著的不是人而一尊金光閃閃的財菩薩。

    即墨楚挑眉,雙眼彎彎有如上弦月,沐錦江心突的一跳,每當即墨楚這家夥露出這表情他就有不好的預感,這一次,誰又要倒黴了?

    “你很閑?”即墨楚把玩著手中的

    翡翠酒杯,碧綠襯著他白晰的手指,端的是華光流溢,沐錦江盯著那手指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旋即迴過神來馬上搖頭:“我不閑,我一點都不閑,老頭子罰我去城西應天府跑一趟,仲宇兄,告辭。”

    開什麽玩笑,他可不能閑,隻要閑下來,這即墨楚指不定又給他派些什麽不地道的活讓他幹,他可不能答應!

    剛溜到門口他伸手拉門,即墨楚涼涼的聲音就自背後傳了過來:“我聽說一年前你去了趟平陽,還聽說平陽知府家有三位千金,其中一位似乎很是‘心靈手巧。”

    沐錦江唰一下就轉過身,大踏步走到即墨楚麵前憤然指責:“仲宇兄你太不厚道了!”

    居然暗中派人打探他的隱私!可恨!可惡!可氣!

    即墨楚微微點頭:“彼此彼此,過獎過獎!”

    沐錦江聞言就有些無語,他哪是讚他了?他明明是貶他好不好?

    這人的臉皮能不能再厚一些?估措著比這醉仙樓的磚牆還要厚!

    看著他氣唿唿的灌下一大杯酒,即墨楚親自執了酒壺替他斟滿,還很是一本正經的道:“那位心靈手巧的姑娘似乎要議親了,據聞所議之人好像是趙巡撫家的大公子,那位大公子,據傳吃喝嫖賭無一不精,平陽知府倒是將女兒賣了個好價錢。”

    聽著他樂哉樂哉的說著這些話,沐錦江就恨得直咬牙,恨恨的瞪了半天,沐錦江覺得就算自己把眼瞪成鬥雞眼,這小子在沒得到他要的消息之前隻怕也不會有所動容。

    “今兒忠勇老王妃去了右相府,還有百濟堂喬少安那死小子也去了右相府,前後共兩次,最後一次喬少安走後沒多久,忠勇王府的八個暗衛抬著一頂軟榻迴了王府。”悶著氣說完,沐錦江垂拉著腦袋往門口走去,心中暗罵即墨楚不地道,瞧著兄弟有難也不幫拉一把,自個對他那麽盡心盡力,他倒好,明知道那是自己喜歡的女人也不幫一把,哼!有了女人就不要兄弟!

    瞧著他一副天快要塌下來的表情,即墨楚好整以暇的喝了杯酒方慢悠悠的道:“我還聽聞趙巡撫那位大公子看中了平陽城的花魁如詩姑娘,不巧的是寧安伯家的二公子去了平城遊玩也喜歡上了那花魁如詩,二人為了爭奪美人大打出手,寧安伯家的二公子打折了腿,寧安伯一怒之下,起了那趙巡撫的老底子,一夜之間,趙巡撫已為階下囚。”

    他慢悠悠的說,沐鐵江卻聽得兩眼發光,原本垂拉著的腦袋又高昂了起來,寧安伯家的二公子不會無原

    無故的跑去平城,這事出自誰的手筆他心中已然有如明鏡一般,他走上前捶了即墨楚一拳道:“夠兄弟,我領情了。”

    即墨楚就拿眼瞟著他,他撓了撓頭道:“我問過喬少安那小子了,他第一次進右相府是替府上七少爺治病,是那位三小姐心痛弟弟派人去百濟堂請大夫,少安說那小孩不但病得很重,還被人下了慢性毒,再遲個把時辰,那小孩就保不住了。”

    邊說他瞅著即墨楚,見他表情很是陰沉,他就歎了口氣道:“那位三小姐也真正是倒黴,有那麽個心狠手辣的繼母不說,還有那麽個自私自利的父親,仲宇,我看你啊,還是別多想了,她終究是皇上親自指給太子殿下為太子妃的,你縱然幫得再多人家也不可能承你的情。”

    自個有過命交情的兄弟,自然不希望他鑽進死胡同,那三小姐縱然再好,也是別人的妻,他不希望即墨楚陷得太深,到時撥不出來那可就為時晚矣!

    即墨楚卻隻是冷冷道:“第二次?”

    沐錦江一怔,隨後又明白他這是在問喬少安第二次進右相府所為何事,當下馬上道:“少安第二次進右相府,是替三小姐和四小姐一同治傷,四小姐就是臉上被碎瓷片劃傷了,不過不重也不會留下疤痕,倒是三小姐……”他沉吟了一下,瞅著即墨楚愈來愈陰森的麵容心中就、輕輕歎息,“三小姐手臂上有一條很長也很深的傷口,臉上也同樣被劃傷了,但更慘的是她被人推倒,後腦給摔破了,不過你放心,好在有少安那小子給她吃了天仙寇,少安說了,四小姐會好轉的。”

    說完他又鼓起了嘴:“少安那小子,藏著天仙寇也不說,真是個沒道義的!”

    即墨楚不語,心中卻滿是懊惱,她竟然受了這麽多的苦,而自己卻渾然不知,該死!

    沐錦江瞅著他滿臉的自責,又補上一句:“少安還說,三小姐的屋子裏頭似乎剛被人砸過,遍地狼藉。”

    至於砸三小姐院子的人是誰,少安沒說他也能猜到,除了右相府那位囂張跋扈之名響徹整個陵京城的四小姐蘇婉蘭當仁不讓之外還能有誰!

    即墨楚聞言麵色又暗了三分下去,半晌他冷冷的聲音響起:“告訴少安,給那位四小姐動點手腳,讓她自此以後都要掩臉出門。”

    敢動他心儀的女人,哪怕是個孩子他也不會放過!

    就憑這蘇婉蘭對嫡姐狠心無情的手段,也該受些很傷大雅的教訓!

    沐錦江聽了就搖頭:“不成,少安那

    小子你還不知道?成天說醫者父母心,那四小姐不管再怎麽惡毒,那也是他的病人,他是不會聽你說的給那四小姐動手腳的,你還是想別的方法吧。”

    即墨楚聽了就挑眉望著他不語,沐錦江一愣過後馬上搖頭:“我可不成,要是讓我那老娘知道我對個小姑娘下手,會把我給生剮了的,你還是找別人吧。”

    這話倒是不假,六安侯夫妻情深,六安侯此生隻娶了六安侯夫人也就是沐錦江的娘,六安侯夫人肚子太過爭氣,一連生了四個大胖小子,可就是生不出閨女,在生下沐錦江的四弟之後,六安侯夫人傷了身子再不能生,於是乎,六安侯夫人天天看著四個兒子想著不可能有女兒就天天念叨。

    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唯六安侯府想重女輕男也無女可重。

    六安侯夫人因為自個不能再生,這一生都不可能有白白淨淨的小閨女,實乃六安侯夫人心中一大憾事,她往日見著別家的小姑娘那可叫一個喜歡,若是沐錦江真教訓那位四小姐,讓六安侯夫人知道,不說生剮,但板子卻是逃不掉的!

    他可不想屁股開花啊!

    沐錦江隻把頭搖得跟街邊挑著貨擔子叫賣的貨郎手聽貨郎鼓似的,即墨楚就瞪了過去:“你要是連這點子小事都瞞不過你娘,你不如找條繩子得了。”

    沐錦江欲哭無淚,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為啥你自己不動手?

    為啥這髒手的活總得自己幹?

    禦書房裏,德昭帝看著手中的折子愈看臉色愈沉,最後咣一下把折子摔在桌上,身後立著的海公公隱約瞧著右相府三個字便不由勾了頭,心中卻忖道蘇右相又做了什麽事惹得禦史再一次上折彈劾?

    德昭帝揉了揉眉心,隻覺胸口一口悶氣無從發泄。

    當年是他親自替蘇景石指的婚,將護國公府的嫡次女李錦華以平妻的身份指給了蘇景石,當時母後就曾勸阻,說這般做會寒了忠勇王府老王妃和忠勇王之女蘇景石之妻百裏沫的心,母後的話他不是清楚,可他也是沒辦法,蘇景石酒後亂性,李錦華珠胎暗結,護國公一氣之下求上金鑾殿,他怎麽不能一旨賜死蘇景石吧?

    若是賜死蘇景石,不但李錦華要被沉塘,就是百裏沫那也就成了寡婦,更何況,這事又不是不能解決的,男人嘛,三妻四妾總是有的,再者當時,視乎國情,為了讓護國公一家更為忠心,他大筆一揮賜平妻的聖旨就下到了右相府和護國公府。

    當時,

    百裏沫帶著兵遠在邊關自然不曾知曉,待百裏沫得勝帶著蘇心妍迴到陵京,他方知曉,百裏沫在出征之前不知曉懷有身孕,等知道也為時已晚,最後,那小孩是在戰場上生下來的,打一出生身體就比尋常的小孩要弱得多。百裏沫攜女迴到陵京方知夫君已然納了個平妻不說,那平妻還生了一對龍鳳雙胞胎,更可氣的是,那對龍鳳雙胞胎居然比她這個正室夫人還要早兩個月。

    也就是說,在她出征之前,她的好夫君就已然和李錦華勾搭上了。

    百裏沫生下孩子時身體就傷了元氣,再加上她生完孩子沒幾天又上戰場為敵所傷,迴到陵京得知這一消息之後,一氣之下沒幾天就撒手人世,對此,德昭帝是滿心的愧疚。

    雖說天子無情,但也不是全然無情,忠勇王府一家滿門忠烈,百裏沫的死他這個天子或多或少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滿心愧疚之下他封了百裏沫之女為安樂郡主,並上了皇室宗譜,又親自指婚給皇後所出之子為妃,也算是對百裏沫的一點補償。

    這些年來,護國公府手握兵權,李氏行事也漸漸讓他這個天子有所不滿,他暗中派了暗衛去保護百裏沫之女蘇心妍,以妨那李氏會有什麽太過的手段,而事實也證明他的擔心並非多餘,那李氏果真起了想了除掉蘇心妍的心思。

    對於護國公府現在一府獨大的情勢,德昭帝心中早已有了不滿,隻是近幾年邊關一直不曾太平,朝中除了皇弟陵南王的兒子北堂琊無人能取代護國公在軍中的威望,他心中縱然再有不滿也隻能隱隱壓下。

    或許,再等個幾年,等自己的幾個皇兒都長大,等琊兒能夠將護國公在軍中的威望取而代之之時,他就不用對護國公再諸多隱忍了!

    德昭帝暗暗想著,手指卻輕輕敲著桌麵,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被他扔在一邊的折子上。

    “皇上,即墨世子求見。”門外傳來公公尖銳的稟報聲。

    “進來。”

    即墨楚撩起袍角拜下去:“微臣參見皇上。”

    德昭帝揚了揚手:“你這孩子,總是這般多禮,皇姐她可安好?”

    即墨楚點頭:“皇上放心,娘親她這些天已然好很多,相信再過幾天就能進宮參見皇祖母了。”

    德昭帝聽了就點頭,他這個帝位之所以能坐得這般安穩,有兩個功臣,一便是忠勇王府,二就是皇姐長公主,長公主和他雖非一母所出,但由小長公主就養在他母後的膝下,姐弟二人之間的感情甚是深厚

    ,當年天昭和大同開戰,國勢汲汲可危,適逢燕楚國武成王卻不知怎的看上了長公主,故前來提親,當時母後為了保住江山,不得不同意了武成王的提親,長公主由此遠嫁燕楚和親。

    當時,長公主心中早已有了心儀的人,母後當時也曾親口允諾她等國勢稍定就親自指婚,不曾想半路殺出個燕楚國的武成王,生生逼得母後不得不毀了承諾,將長公主遠嫁燕楚和親。

    長公主遠嫁燕楚之後,隻在即墨楚八歲那年攜著即墨楚迴陵京省親,就是那一次,她也不曾進宮見過母後,隻見了他這個皇弟。母後因此而傷心落淚。

    對於這段過往,德昭帝心中也甚是複雜,在當時,母後的決擇無疑是為了他這個皇兒不得不犧牲皇姐的幸福,身為兒臣的他隻能感恩而不能有所埋怨。可是想著皇姐這些年來獨在異鄉,德昭帝心中自然也是放心不下的,好在武成王死了,皇姐想得開,放棄了武成王王位,攜著兒子迴到了天昭。

    不管皇姐心中還怨不怨母後,相信這次她肯放棄燕楚迴到天昭,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仲宇,你這次進宮卻是所為何事?”寒暄過後,德昭帝言歸正題。

    即墨楚沉聲道:“皇上,忠勇老王妃今日去了右相府,最後出動金烏令動用了王府暗衛抬著安樂郡主迴了王府,由右相府去忠勇王府的一路上,世人皆看到,此時陵京關於右相府虐待郡主的傳言傳得沸沸揚揚,這般下去,隻怕……”

    德昭帝聽了眼角就是一閃,桌子上的折子他還留中不發呢,如今可好,滿陵京都知道了!

    這個蘇景石,是越活越迴去了!

    沉吟半晌,德昭帝道:“仲宇,此事依你看該如何處治?”

    即墨楚聞言不由詫異的望向皇上,隨後勾了頭道:“皇上早上才當著眾臣之麵發落了護國公,若然再嚴懲下去,隻怕有人不服,再者,動手的終究是蘇右相的四女而非李氏,那四小姐也不過八歲,縱算有錯那也隻是個孩子,若皇上嚴懲也說不過去。”

    德昭帝歎了口氣,心忖那孩子不過八歲,手段就這般狠辣,倒是和她娘親李氏如出一轍!

    真正是有什麽樣的娘親就能生得出怎樣的女兒!

    老王妃多年不問世事,如今怕是氣上頭了,連金烏令都拿了出來,舀著八個暗衛抬著那百裏沫之女迴王府,這是在告訴眾人,別當她忠勇王府已然敗落可以肆意欺淩呢!

    “皇上,以微臣看來,此事

    的關健還在於忠勇老王妃,她若是不一狀告到皇上您跟前,皇上您大可以就勢揭過不提,眼下流言雖多,但隻要皇上下旨重賞安樂郡主,相信這些流言不日就會平息。”即墨楚再次進言,倒不是為了幫蘇景石,而是直覺裏他就相信,以那丫頭的聰穎,也定不舍得讓她的親祖母陷入兩難之境。

    報複人,從來就不是隻有明著來這一種。

    那丫頭是個聰明人,她會知道對於那李氏,最好的報複方法是什麽!忠勇王府,福瑞院,老王妃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就聽得耳畔傳來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祖母,您醒來了。”

    老王妃馬上清醒過來,在看見外孫女嬌俏的小臉上帶著笑意看著她,老王妃心中一喜就道:“心丫頭,讓祖母看看,你這丫頭怎的不好生躺著?頭還痛嗎?”說完又嗔了一邊立著的林嬤嬤一眼:“心丫頭醒來你怎的也不叫醒我?”

    蘇心妍忙道:“祖母,不怪林嬤嬤,是心妍不讓林嬤嬤來的,祖母,心妍已經不疼了,真的。”

    瞅著她精神十足,老王妃倒也放了心,隻是瞅著她麵色太過蒼白就看著林嬤嬤道:“容惠,去庫房把那支千年人參還有血燕都拿出來送到廚房,人參就用來煲雞湯,記住要清淡一些。”

    林嬤嬤領了命出去,司畫和司書上前侍候著老夫人穿戴整齊,司琴端著漱口用的鹽水,司棋端著的托盤上放著淨麵用的熱水和毛巾,不過須臾的功夫,老王妃就已經穿戴整齊漱了口淨了麵,蘇心妍則一聲不吭乖巧的站在邊上看著。

    待老夫人漱洗完畢,蘇心妍就勾了頭一副認錯的表情道:“祖母,心妍是來給祖母認錯的,希望祖母聽了心妍接下來的話以後不要生心妍的氣,也不要對心妍失望。”

    老王妃不由有些愕然,朝四婢看過去,四婢卻也是一臉的茫然,顯然心丫頭前來認錯是沒和這四婢通氣的,老王妃就道:“心丫頭你做了什麽需要向祖母認錯?”

    知道四婢是祖母身邊信得過的,蘇心妍也不避讓,一五一十的道:“心妍昨兒在父親麵前的確撒了謊,昨天四妹妹她砸了院子不說還罵心妍,心妍就忍不住動手打了四妹妹,四妹妹氣急就衝著心妍抓過來,當時紫娟姐姐手快拉了心妍一把,四妹妹撲了空就摔到了地上,當時心妍看著四妹妹臉上受了傷,心知父親若是看到定然會把所有的責任推在心妍身上,心妍情急之下,就拿碎瓷片劃了自已的手臂和臉,這樣一來,心妍也受了傷,父親他就不能偏袒四妹妹了。”

    說完

    她勾著頭,可憐兮兮的瞧著老王妃:“祖母,心妍知道,身體發膚受之父親,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可是昨天那情景,心妍若不自殘,四妹妹在父親麵前顛倒是非,今天陵京城就會流露出女兒恃勢欺人毆打嫡妹等諸如此類的流言蜚語,心妍雖不在乎這些個虛名,但心妍不能讓祖母因為心妍而蒙羞,更重要的是……”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氣繼續道:“心妍不能讓二夫人她籍此機會翻身。”

    聽著她這一番解釋,老王妃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

    隻覺得這個外孫女太過聰明又太可憐,若不是她有那麽個糊塗又偏袒的父親,她又何需做出自殘的舉措來保護自己!

    四婢聽了自然也是震憾無比,在那種情況下,舉刀自殘那該需要多大的勇氣?姑娘手臂上的傷她們可都親眼瞧見了,那麽深,姑娘她自己當時該有多痛啊?

    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孩,竟能當機立斷做出這樣的舉動,真正是讓她們這些大人都不得不為之側目!

    見祖母不說話隻望著自己,蘇心妍心裏就不由一慌,“祖母,您不要生心妍的氣好不好?心妍知道錯了,您不要不理心妍好不好?”

    老王妃心裏一酸,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哭道:“好丫頭,祖母怎麽會生你的氣怎麽會不理你!祖母隻是心疼,祖母沒能好好保護你讓你受了這麽多的委屈,祖母對不住你死去的娘啊!”

    蘇心妍用小手環著老王妃的腰,死死的忍著不哭,隻是她如今終究隻是個半大孩子,在右相府又實在是受了太多的委屈,那淚轉了轉終於還是落了下來。

    想著這世不曾謀過麵的娘親,又想及前生一直和病魔抗掙最終還是撒手人世的母親,她心裏就忍不住傷心,兩世為人,兩個娘親都和她沒有長久的緣份,而兩個父親是如出一轍的一個比一個渣,還好這世,她有疼愛她的祖母!

    祖孫二人摟著哭,四婢相互交換一個眼神,司畫便道:“老夫人,您可別傷心了,您這一哭姑娘就跟著傷心,姑娘臉上的傷可經不起淚水。”

    老王妃聽了忙拭了淚水,用手捧著外孫女的小臉蛋細細的看,蘇心妍忙也止了淚水道:“祖母不用擔心,心妍不哭了,祖母也不要哭了。”

    瞧著外孫女臉上的傷,雖然不深但心裏總是傷心的,老王妃就歎了口氣:“心丫頭,這往後不管再發生什麽事情,你可再不能傷著自外了,祖母也不在乎那些個虛名,祖母隻要心丫頭你好好的祖母就開心了,至於那個李氏,你不用擔心,這會子皇

    上已然出了麵,短時間裏她是不敢再對你做什麽的。”

    蘇心妍乖巧的點頭:“心妍都聽祖母的,心妍向祖母保證,往後無論發生什麽,心妍都不會傷自個。”

    其實心裏對李錦華會因為皇上出了麵就老實,她心裏是一點都不相信的,雖然重生的時間並不長,但李錦華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個吃素的,皇上出麵隻會刺痛她心底那根早就想撥之後快的刺,她或許不會明著來,但暗底下呢?

    要整治一個孩多的是辦法,以護國公府的實力,弄死一個人還不讓人發現蛛絲螞跡那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不過這些她並不打算和祖母說,祖母畢竟年邁了,她不能讓祖母因為她而操太多的心傷太多的神,從今往後,她一定要打起精神,小心行事,不能給李錦華傷害她的機會!

    “老夫人,姑娘,宮裏來了人,讓老夫人和姑娘去接旨呢。”林嬤嬤快步邁了進來。

    蘇心妍聽了就是一驚,然後往老王妃那邊望過去,老王妃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心丫頭莫怕,有祖母在。”蘇心妍聽了心裏就安定下來。

    老王妃牽著她的小手就往前走,心中卻忖道她才剛把心丫頭接迴,今兒皇上就下了旨,想來是昨天她動用金烏令讓金烏衛抬著軟榻迴王府的事已經傳到皇上耳朵裏了,若是猜得沒錯,今天這道旨意是來安撫她這個老婆子以及心丫頭的呢!

    祖孫二人到了大廳,前來傳旨的卻是最得皇上信任的海公公,海公公身後還跟著十來個宮女太監,人人手上都端著個托盤。老王妃拉著蘇心妍一同跪下,海公公就展開手中金光燦燦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安樂郡主惠質蘭心孝心動天,故賞東海明珠一對、雲錦煙綾十匹、南海玉珊瑚一株、千年人參十株、血燕十盞……”

    聽海公公念完那亢長的賞賜,蘇心妍不由動了動嘴角,這般濃厚的賞賜,她若是還不明白皇上用意為何那她就算是白活了。海公公將聖旨一收往她手中塞過去,然後手一揚:“都過來把東西放下。”

    原本木頭一樣立在海公公身後的宮女太監排著隊走了過來,將托盤中皇上賞賜下來的一應貴重物品擺放在大廳的梨花桌上,不多時就已經將寬大的梨花桌占滿,後麵的宮女太監就小心冀冀的將手中的物品疊加著放上去。

    看著一個又一個宮女太監將物品放下然後退迴海公公身後站好,視線觸及堆成金字塔形的賞賜,蘇心妍抽了抽嘴角,皇上為了封住她和外祖母的嘴,倒真是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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